墨兰前世和人勾心斗角,死在她手下的人不在少数。可是,却从来没有自己亲自动手过。她亲手杀了一个人,那人血流不止,鲜血染了一身,双手都是黏黏糊糊的血。
这样的冲击太大,墨兰久久不能回神。任由顾廷烨施为,将她带走。
顾廷烨和石头汇合后,在河边支了火。他不太想带墨兰去见漕帮那群人。
墨兰安安静静的坐在一个石头上,顾廷烨看着还没回神的人,拿了自己用的汗巾去河边打湿。走回来之后,坐在墨兰身边,将手中的东西递到墨兰眼前。
墨兰这才抬头看向顾廷烨,这是她今晚第一次看向顾廷烨。顾廷烨被她直直的眼神瞧的不自在,指了指墨兰的脸:“擦擦吧。”
墨兰从来不是坐以待毙,任人宰割的性子,无论何种境地都要拼死一搏。前世费劲手段嫁给梁晗是,今日手刃贼人亦如此。她向来将自己放在头一位,其他人如何与她并不相干?除了林小娘,墨兰谁也不在乎,更不放在心上。
她现在恍惚,只是因着从未亲自杀过人,但心里却没有多少负担。本就是你死我活,她只会庆幸活下来的是自己。现在,坐在火堆旁,身体渐渐暖和,血液也开始欢快地流动起来。
“顾二哥,多谢。”墨兰已经平复心绪,接过顾廷烨手中的东西开始擦脸。
顾廷烨看着墨兰神情平静,准备好的安慰之语无从开口。
盛墨兰此刻已经对顾廷烨心生戒备,今夜无论事情起因如何?拿刀捅死人的大家闺秀总是骇人听闻的!此刻,顾廷烨对她的看法就显得尤为重要。
正在照看火堆的顾廷烨,将散落在四周的柴火拢进火心,就听见了墨兰的抽泣声。
这丫头强撑半天,表现淡定自若,心里想必是怕的要死。顾廷烨微叹一声,转过身子蹲在墨兰面前。
他伸手从墨兰手中抽出沾染了鲜血的帕子,抬头看向低垂着眼睛兀自哭泣的墨兰。
“四妹妹,我知道你现在心里肯定乱七八糟。但是,我要告诉你:刚才那个人死有余辜,你实在不应该为了此人,心有罪恶。”
听了他的话,墨兰缓缓抬起眼眸,看向顾廷烨的眼睛。顾廷烨看到墨兰湿漉漉的眼睛,无辜的看向他,心软的一塌糊涂。
“顾二哥,你不会觉得我狠毒吗?”
“若珍视自己的生命被论为狠毒,世间就没有良善之辈了。”顾廷烨不以为意,墨兰实在单纯。若是碰上顾府那些面若菩萨心似蛇蝎,吃人不吐骨头的真恶人该如何是好?
“你和你小娘何其狠毒,设计我至此!”前世梁晗的控诉言犹在耳。虽然她现在不耻梁晗敢做不敢当的行径,可是前世的她确实心虚。才会在梁晗面前一味伏低做小,事事顺着他。
如今,顾廷烨亲眼看到她杀了人,却不觉得她狠毒?
她知道了顾廷烨的看法,加之其和长柏是至交好友。日后,只要自己不得罪他,顾廷烨便不会将这件事大肆宣扬。墨兰心中稍安,和顾廷烨在江边枯坐一夜。
晨光熹微,天色微明。二人话别,分道扬镳。
墨兰拒绝了顾廷烨让她换身衣物的好意,不知他何时让石头去寻找的衣服。她当然要穿着昨日血迹斑斑的衣裙回到老太太身边,博取怜爱。
不提墨兰这边回去之后,盛老太太看到孙女满身血污,形容憔悴的模样吓得晕倒。醒来后,心疼的心肝肉的乱叫。
消失的秋江芙蓉却是无人在意,二人或是被水贼捉走,或是已经死于乱刀之下。老太太只是在给盛宏的信里提到一句,让大娘子给其父母赔偿些银子,就此了事。
顾廷烨和墨兰分别之后,却是打定主意准备离开漕帮。石头虽然因为自己哥哥在漕帮更想留下,但是顾廷烨要离开,他也一定追随。
只是好奇明明在漕帮如鱼得水的人,怎么突然想要离去。“公子,怎么突然有此想法?”
“没什么,只是觉得男子汉大丈夫不能碌碌无为,了此一生。”顾廷烨不愿深谈,可短短一句话也足够石头揣摩出缘由。
无非就是见到心上人,觉着自己配不上人家罢了。
话说,这盛四姑娘真乃奇女子也。看着柔弱娇花一样,心性如此坚韧果敢。
昨夜那样危险的局面,换成寻常官家女子,多半投江自尽来保全名节吧!危机时刻,都不认命的女子不输世间任何男儿,确实让人敬佩。
大娘子因为看着华兰在婆家受尽磋磨,就想把如兰嫁回王家。但是,这事儿被康姨妈搅黄了。如今,王大娘子急火攻心,整日带着如兰参加夫人们的宴会,搞得如兰看见大娘子就怕,想逃。
那日,她又被母亲拉着去户部尚书家,恭贺尚书府的长孙满月。瞅着王大娘子和周围夫人们周旋,无暇顾及她,就一个人偷偷溜出去透风。
不想遇见了府上的二公子,二人竟然一见钟情。不久,那位陈公子就催促家里上门提亲了。
墨兰乖乖地坐在祖母身边,听人汇报着京城里发生的事情。
听到盛宏给明兰配了个举子,叫文彦敬的时候,心里想着父亲还是割舍不下这父女亲情。他虽然恼恨明兰,却还是尽心为其挑选夫婿。
文彦敬最后会入阁拜相,只看这二人结局如何?
她手里剥着橘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荣飞燕和嘉城郡主如何二女争一夫,荣飞燕怎么被人陷害侮辱自尽。二王争夺皇位失败,皇帝封赵团练为太子。
墨兰和盛老太太在宥阳躲清静这么长的时间,送走了大房的老太太,设计帮助淑兰孙秀才和离,距离开京城似乎已经是很是久远。
“墨儿,收拾收拾东西,咱们也该回去了!”老太太感叹。墨兰恭敬站起,端端正正行了个大礼“孙女明白。”
离开的日子里,长柏哥哥迎娶了江宁海家家主嫡出的二女儿海朝云。
因着大娘子时常来信,说华兰在如何袁家受她婆婆百般磋磨。大姐姐先前生育庄姐后,身子亏损厉害,这么多年再没有孕育。老太太此番回京特意给白石潭的贺家去信,希望自己的手帕交贺家老太太来给自己看看病。其实,打的是给华兰看看身子的心思。
白石潭贺家也曾是名门望族之一,贺弘文的曾祖父开创了白石潭书院,为天下读书人的先驱者,被称作是文坛界的清流领袖,后来随着朝局的不断更迭,贺家之前的光辉已然不再,于是便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落寞了下来。
贺老夫人娘家是医学世家,自己医术精湛。只是女子不便抛头露面,所以并不轻易出诊,贺家小哥这次也跟着祖母一起来京城。
贺弘文父亲早亡,母亲病弱,他没有靠科举,而是跟着祖母学医,开医馆,买卖药材都是跟着贺老夫人娘家亲戚在做。家境殷实,内宅清净。贺老太太特意带上他,未必没有和盛家结亲的心思。
双方见面,眼看盛老太太没这个意思,提也不提,贺老太太也打消了这个念头。等到老太太唤墨兰出来见人的时候,仔细一瞧。嘿,贺家还真容不下这尊大佛!
大娘子瞧着贺家祖孙登门,贺弘文看起来条件平平,各方面比例却很恰当,有财帛家底,基本不用伺候公婆,嫁过去就能自己当家,虽看着不怎么样,却很实惠。家世不显,墨兰嫁过去也没人敢轻慢。
这边墨兰和贺家祖孙见过礼,就乖巧地坐在祖母身边。两位好友多年不见,有好多话要说。墨兰在一边静静听着,听着贺老太太说的这些年问诊的趣事,抿嘴轻笑。贺弘文对面坐着倒是有些拘谨,根本不敢朝墨兰这边多瞧。
不多时,房妈妈进来传话说:“可巧,今儿个大姑娘回来了。老太太,可要叫姑娘过来坐坐。”
“自然。”老太太略一思索,道:“墨兰你也好久没见你大姐姐了,这样,你去叫她过来。”
“是,祖母。”墨兰知道祖母这是何意。她自己倒是磊落大方,贺弘文那样子让人一瞧还以为有什么呢?随即起身行礼告退。
墨兰到了葳蕤轩,看华兰和大娘子眼眶红红的,这娘俩估计刚哭过。她也不好明着安慰,华兰好面子,她要是真安慰,大姐姐恐怕以为自己是在嘲笑她。
“大姐姐,好久不见。祖母很想念你,让我来叫你去寿安堂一见,正好贺家老太太也在。”墨兰只当自己没看见华兰的窘态,神情自若道。
华兰眼中闪过惊喜,“可是白石潭贺家。”“正是,大姐姐走吧,别让祖母等久了。”墨兰说着近前来,整理了一下华兰稍乱的发髻。
“四妹妹,我也很想你们。你和祖母在宥阳老家可都好?”姐妹二人相携离去。华兰因着墨兰也是老太太教养的,对她更觉可亲可近。这会儿一桩心事有了着落,精神放松下来。
“一切都好,多谢大姐姐关心。”姐妹二人说着亲密话,出了大娘子的院子。到了小花园,就看到林小娘远远的站着。
“墨兰,你有事先忙,我自己先去了。”华兰对林小娘是怎么都喜欢不起来的。
“好。”墨兰一看她小娘这就是有急事儿的样子,也没心思跟华兰联络什么姐妹情了。墨兰刚走到林噙霜面前,林小娘就一把拉过墨兰将人带回林栖阁。
屋子里只剩母女二人,林小娘悄声询问:“墨兰,你老实告诉小娘。老太太是不是要你跟贺家结亲?”整张脸看着紧张兮兮的。
“不是,小娘,你怎么听风就是雨!”墨兰觉得她小娘现在魔怔了,看见老太太和有公子哥的人家来往,就觉得是给她找夫婿。
“哎~你这孩子,为娘这是在为你担心。你自己怎么心里也没个成算?”林小娘看着墨兰满不在乎的样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以她墨儿这样闭月羞花的好姿容,便是皇妃那也是做的得!
墨兰知道自己年龄一日大一日,小娘着急。为免她着急上火,把刚才祖母怎么让自己回避贺家公子的事情,跟林噙霜说明。林小娘听了之后,心才落到实处。
但还是叮嘱女儿道:“墨儿,虽说你的婚事由老太太做主,可你自己心里也要有个底。可不能真让她随便找个穷举子,什么医学世家就给你嫁了。”
“女儿知道。”墨兰知道林噙霜是担心自己个配了举子,名声是好听却落不到实处,少说要跟着吃苦受罪二十年。
老太太叫华兰过去,是为了给她看妇科调养身子的,墨兰一个云英未嫁的闺阁小姐倒是不好往跟前凑。于是,安抚好林小娘离开后,她也没回寿安堂,而是回了自己的院子。
直等到贺家祖孙离开的时候,老太太才派人来让墨兰出来送人。
盛家一群人将人送至大门口,大娘子备了丰厚的礼品,人家毕竟是看在老太太的面上,帮了华兰大忙。众人把辞别的话说尽,送走贺家祖孙。
华兰多精明伶俐的一个人,人群里那贺家小哥偷偷瞧了墨兰好几眼。怕只怕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