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如顾9

“你巧言善辩，说的自己有千般万般委屈。错的终究错的，人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盛宏觉得明兰这丫头诡辩，索性不和她多说。

“明兰愿意一力承担，我小娘和长栋完全不知情，望父亲母亲不要牵连他们。”盛明兰恭恭敬敬给盛宏大娘子磕了三个头。

“这件事，虽然你小娘没有参与其中。但她没有教育好你，自然也要受罚。”

盛宏给明兰两条路，一：自己回去找根绳子吊死，盛家为她风光大葬；二：去城外的尼姑庵里剃发修行，长伴青灯古佛。

一时间，祠堂里响起卫小娘的哭泣求饶声，长栋也跪在爹爹面前，求他从轻发落。

墨兰知道盛宏不是真的想要明兰的命。前世，爹爹将自己和梁晗捉奸在床，对她喊打喊杀也没真的要打死自己。毕竟是自己的骨血，他如今也不会真的想要明兰死，只是要给自己和盛家其他人一个交代。

如此，不如顺了爹爹的意，还能给众人留个以德抱怨的形象。“爹爹，六妹妹显然是一时想左，才做下如此错事。索性事情没闹大，不如，狠狠惩戒一番，让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墨儿...”林小娘欲言又止。

墨兰再接再厉，“我们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理应互相包容，彼此扶持。爹爹就暂时饶六妹妹一回吧。”

她怎么会让明兰如此轻易的死去，更不会让人离开自己的视线。

盛宏看到墨兰乖巧的样子，更是觉得对她不住。

最终，盛明兰因为一赶人等的求请，最后被关进潇湘院里。盛宏原话是，一直关到她嫁人才肯放人出来。卫小娘因为管教不严，不让其再养育长栋，让大娘子抚养。

吵吵闹闹，夜幕降临，墨兰站在廊下，静静听着潇湘院的动静。卫小娘凄楚啜泣，突然，传来盛明兰一声拗哭。

她知道，这是小桃去了。

墨兰扭头看向云载露种，还好，二人还好好活着，站在她身后。

小桃被乱棍打死，以儆效尤。这个从小就跟着盛明兰的丫头，和她情同姐妹，死后凄凉。

盛明兰如今自顾不暇，卫小娘被迁入盛府后巷鞭长莫及。小桃又是有罪在身，盛府一副草席，便将人埋了。

此事告一段落后，不知不觉间春闱到了。盛家一大家子送长柏长枫进考场，如兰墨兰说着吉祥话，为哥哥们加油打气。

放榜日当天，大娘子在屋里同时拜三路神仙的事情让盛宏无语半晌，转头去林栖阁发现林噙霜也没有好到那里去。

墨兰和如兰亲自前去看结果，长柏不负期望中了二甲第五名进士，长枫三甲吊尾。可惜，小公爷和顾廷烨双双落榜。

盛家一门三进士，盛宏高兴地不得了，连一向宠辱不惊的老太太也喜上眉梢。碍于顾廷烨和小公爷落榜，盛家不好大肆宣扬庆祝。只在家里摆了几桌席面，亲朋好友热闹一番。

当天夜里，宴席散了后，顾廷烨来寻长柏。长柏心怀坦荡，小公爷落榜实在他意料之中，仲怀可能是没有发挥好，下次必定高中。

因此，对着顾廷烨也没有扭捏之态。相反，他还光明正大的询问顾廷烨对此次落榜的看法。想帮好友寻找缘由，再接再厉。

只是，一向高傲自负的顾廷烨，这次却有些颓废落寞，:"并非我发挥失常，我自觉已尽全力。可终究是这样的结果，长柏，我不知道是否还要继续？即便我再努力几年，几十年我的水平也不会比现在高出多少。"

顾廷烨所说不假，一壶装到颈口的酒，即使再费劲想要填满，壶中酒水也只是比先前多了一点点而已。

长柏不知再如何劝慰，只能陪顾廷烨一醉解千愁。

墨兰得了祖母的令，去给长柏送醒酒汤。虽然知道大娘子也会准备，但这样细微之处的贴心之举总是令人心暖喜悦的。

顾廷烨此番夜间悄然而来，并未惊动盛家其他人。他知道盛家出于好心不想伤他颜面，因此也不愿出现在人前，惹人不自在。

长柏本就量浅，加之白日在宴席上已经被诸多长辈灌了不少。如今，陪着顾廷烨喝水一样的喝法，几倍酒水下肚，醉的彻底。

月光下，长柏和顾廷烨坐在院子里的石椅上，石桌上东倒西歪着数个酒壶。长柏已经喝趴下，趴在桌子上嘀嘀咕咕。顾廷烨也好不到那里去，只是强撑着一杯接一杯的喝着，已经不知道什么滋味的酒水。

墨兰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她站着静静看了一会儿，才走到近前，弯下腰拍了拍长柏的肩膀：“二哥哥，我来给你送醒酒汤。”长柏意识不清，一挥胳膊抖落墨兰的手，嘴里咕噜几句什么，又沉睡过去。

墨兰无奈，只好吩咐人将长柏扶回卧房休息。她低头看了一眼顾廷烨，抿抿嘴吩咐人去收拾客房。临走了，不放心，叮嘱道：“看着些，别让顾二哥喝太多了。等他睡的时候，给他灌碗安神汤。”

自觉安置妥当的墨兰，抬脚欲走，却不料顾廷烨出声：“四妹妹，能不能陪我说几句话。”顾廷烨的要求有些唐突，但也没人会和醉了的人计较什么。

“顾二哥。”墨兰坐到顾廷烨对面，她对于顾廷烨此时的难过并不能理解。只是听话地坐下来，却没有出口安慰。

好在顾廷烨也不愿意从墨兰这里听那些浮于表面的，不痛不痒的劝慰，他这些天听得够多了。

“墨兰，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无能？”顾廷烨现在脑子乱哄哄的，随口就问。

“怎会？顾二哥以你的才干，难道不如长枫吗？他尚且能中。”墨兰并非真心安慰，不打算和顾廷烨长谈。

顾廷烨当然不认为长枫比他强，盛长枫的课业不知多少是受他指导。

“可是，长枫中了，我却名落孙山？”顾廷烨转着手中的酒杯，抬头看向墨兰。

墨兰从来不知道顾廷烨是这样难缠的性子，斟酌着道：“顾二哥与其在这儿喝闷酒，不如找找原因，总要知道落榜的原因才好对症下药。”她知道平宁郡主早就托人找了齐衡的答卷。

顾廷烨苦笑一声，他心里隐约知道自己的事情，恐怕没有元若那么简单，不是文章的问题。但是，如墨兰所言，他总要知道自己错在何处？该往那里使力。

“多谢四妹妹提醒，我知道了。”父亲虽然平日里对他凶巴巴地，但还是很关心他。这些时日，宁远侯一直在找关系托人打听这事儿。

长柏：这不是我方才的原话？仲怀兄，你刚才可不是这样的。

墨兰看着顾廷烨仿佛听进去的样子，不想在这里跟他耗着浪费时间。

“顾二哥，我眼中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知道这件事不会真的打倒你，你的未来有广阔天地，大有可为。”

“所以，不要太过消沉。我先走了，你也早点休息。”墨兰说完就打算起身走人。却被人突然抓住手腕，墨兰当即甩手。

可是，顾廷烨的手紧紧抓住。墨兰不敢闹出太大动静，只好忍住脾气站在顾廷烨身边。顾廷烨晃晃悠悠站起来，拽着墨兰的手腕让她看向自己，两人的目光在月光下交汇。

“你真的这么想？”顾廷烨诧异道，这样的话他听得太多。可只有墨兰说的时候最真实，她这么笃定相信自己的吗？

墨兰一直知道顾庭烨将功名利禄看的极其重要。前世，科举落榜，对他的打击可比小公爷落榜加上失去心上人的痛苦还要多。后来，他是靠着参军，在战场上九死一生，才有了后半辈子的荣耀风光。

顾庭烨是个狠人，是个对自己狠到极致的人。这一点是让墨兰非常佩服的，若说顾庭烨身上唯一不让墨兰讨厌的地方便是这一点了。大概是像极了墨兰自己，一旦有向上爬的机会，她也会不惜代价牢牢抓住。

“当然。”理所当然的神情，她亲眼见证过顾廷烨封侯拜将，位极人臣。墨兰耐着性子哄着酒鬼。

自从科考落榜后，身边的人落井下石有之，怜悯安慰有之，自然也有相信他的人，可只有墨兰这样的胸有成竹。这样沉甸甸毫无根由的信任，燃起顾庭烨尚未死尽的柔情。

顾廷烨看着墨兰的眼睛，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缺失部分，被眼前人填补了回来。虽然，他也不知道那是些什么东西。但此刻，顾廷烨清晰地认识到：他的心满满当当。

他终于松开墨兰，任由她转身离去。顾廷烨看着墨兰的背影，一股说不上来的酸胀充斥着整个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