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寺

一番调查之后，我就被李建云叫到了明礼堂一起听审，太后也在。我不知道他又查到了什么，但我听到外面有人传唤道：“传沈氏第八子，沈泽川觐见！”

沈泽川……？这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沈泽川入堂时，身后还跟着一个老者，那人就算低着头，我也能认出来，是纪纲。

李建云：“听说案发时你的仆从就在那附近，做什么？”

沈兰舟回皇上，葛叔受小人的命令，去见福公公拿先前商量好的福油灯。

太后：“你家中并没有人去世，买那祈福用的福油灯做什么？”

沈兰舟皇上太后仁德，留小人一命在昭罪寺思过，小人在昭罪寺开垦了一些土地，种了果蔬让葛叔拿到集市上去卖，拿了钱换取福油灯为皇上太后祈福。

顾青棠那你知不知道，福公公今日可与谁结过仇？

沈泽川看向身后之人，后者道：“回国师，小人上次与福公公见面时，隐约听见，他说什么，殿下恼羞成怒，恐怕要寻他麻烦什么的。”

潘如贵：“你确定是殿下？不是别的什么。”

纪纲连忙道：“小人不敢欺瞒，那日有许多人见着了，皇上只需一打听，就该知道小人说的是真是假。”

我眉心一紧，看着沈泽川。

他这次是想把萧驰野直接拖下水啊……

顾青棠皇上，臣以为……

太后：“皇上，小福子一事究竟如何，不能只听萧驰野的一面之词。这次事情就发生在圣驾几步之外，若是他真心怀不轨。”

李建云思忖片刻，看向我：“国师怎么看？”

顾青棠皇上，此事牵扯内宦私仇，其中盘根错节无法言清。此时正是多事之秋，臣以为，小惩大诫便好。

顾青棠萧驰野粗鲁莽撞在先，确实该罚，但锦衣卫与八大营失职也是事实。楚王殿下心性纯良，虽有些小毛病，但也绝不是一出手就断人性命之人。

太后看向我，语气颇为不满道：“国师此言，是为了给萧驰野和楚王开罪，而将皇上的安慰置之度外吗？！”

我起身跪下，俯首道。

顾青棠臣不敢，臣只是实话实说。

李建云：“够了，国师说得有理，建恒是朕的弟弟，他什么秉性朕最清楚。传令下去，罚萧驰野调去腰牌，在府内禁足一月，纪雷和奚固安罚三月俸禄。”

潘如贵看太后，见她没有再说什么。李建云看着沈泽川和纪纲，道：“希望你是诚心悔过，回去吧。”

我转过头，刚好与沈泽川对上眼。

顾青棠皇上，这人既然已经带出来了，再送回去，恐怕惹人口舌。

太后显然没想到，我这平时驴脾气的人，居然会为一个乱臣余孽说话。李建云凝眉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肯定是不想把沈泽川放出来的，但是架不住一些人的狼子野心。

太后：“国师所言有理，哀家看他也是诚心悔过，不如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也彰显皇上仁慈。”

李建云：“……母后宅心仁厚，你可要好好感念，就去……驯象所任职吧……”

沈兰舟谢皇上恩典。

我不知道，帮沈泽川是对是错，现在只希望将来他会是友方，而不是我的敌人。

沈泽川和纪纲离开后，我紧跟着就退出了明礼堂。外面站着很多宦臣，一个个都紧盯着沈泽川，尤其是萧驰野，我看他那眼神，恨不得再冲上来踹他一脚。

沈兰舟今日多谢国师大人了。

顾青棠希望你日后也能记得这件事，别反过来咬我就成。

沈泽川就笑了，我看见萧驰野和萧长歌向这边来了，我就朝他使眼色，两人就先离开了。

几人迎面撞上的那一刻，我就看见萧长歌先是睁大了眼睛，然后又面露嫌恶之色。

萧长歌怎么样？皇上怎么说？

顾青棠你弟弟被调了总督腰牌，接下来一个月好好在府里反省吧。

顾青棠这事儿算是过去了，但是沈泽川从明日起就要在锦衣卫任职了。

萧策安啊？

萧长歌太后提的？

两姐弟脸色都很难看，我冲他们笑了笑，道。

顾青棠我提的。

我转身就走，萧长歌就愣了。我明知道萧家和沈泽川有仇，见面恨不得互撕，她不明白我为什么还想放他出来，这不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沈泽川出昭罪寺第二天，就出了事。国子监的学生一早就跪在了宫门前，希望皇上严办沈氏。一时间锦衣卫和禁军都出动了，闹得沸沸扬扬，皇上震怒，也不理睬。

一群学生，也不好动粗，动口，那些人一个个都是犟脾气，也听不进去。

萧长歌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沈泽川？

萧长歌中博六州数万亡魂，如今放这叛贼出来，天理何在？

顾青棠天理？沈泽川做错了什么？他只不过是个庶子，沈卫做的事情与他有何关系？

顾青棠对……你们都说父债子偿，他姓沈，他活该！但你要知道，中博沦陷是沈卫退兵没错，可缘由呢？是他自己想退的吗？

我从来没有因为旁人和萧长歌吵过架，更何况还是这么认真。我没有不承认沈卫的罪行，更没有偏袒沈泽川，但我还没有糊涂到，黑白不分。

她看着我的表情，也有些惊讶。我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平复了一下心情，收回目光。

顾青棠你不会明白我的心情，沈泽川是对是错我也不在乎，只要他能帮我完成我想做的事情，他就算是豺狼虎豹我也能信。

顾青棠你要是看不惯也别忍着，随你怎么骂。

萧长歌噎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想起昨天沈泽川那个让人遍体生寒的笑容，她就觉得脊背发凉，这人绝不是个善茬，不能轻信。

萧长歌呼……我不是来质问你的，也不是怪你，我只是想说，与豺狼为伍，焉有其利？

萧长歌你想做什么我说过我都能帮你，不管是错是对，你不用寄希望于任何人。当然，你要是不想说也没关系，你想做什么我也不会阻拦你。

萧长歌但是，别陷得太深，我你是知根知底，但是沈泽川不一样。

静下心来再聊，我们语气都缓和了不少，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萧长歌国子监闹事明显是有人撺掇，背后之人用心不明，但是此时除了以太后为首的花党和你，恐怕也没有人希望沈泽川出来了。

顾青棠我能理解，但怕就怕在，这人的目的，不仅仅是沈泽川。

顾青棠我已经让玖岁去查了，听说阿野也去了，他不是被调了腰牌吗？

萧长歌听说是有人去找他，还了令牌希望他去处理一下这件事，没想到到宫里了。乔天涯带着沈泽川也到了，刚好打了照面。

萧长歌这边是说动了，萧驰野那边还是个麻烦，那小子见沈泽川第一面，就差点把他一脚送上西天，这今后还指不定怎么样呢。

这两年，皇上的身体越来越差，我受命过去给他把脉时，就已经能察觉到他身体已经快不行了。萧长歌也告诉我说，萧既明今年没有向阒都递折子，是觉得皇上撑不过去了。

距离秋猎越来越近，皇上今日也召我找的越发频繁，好几次去，他都是拖着一副病容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