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晴朗的天蓦地阴沉,耳边隐隐响起雷鸣。一瞬间无云阴沉的天突然撕开一道无边际的裂口,似要将人吞噬。
“有人告诉我,你还活着”
雪长老从怀中取出一张信纸,摊开推到宫远徵面前:“他说你会来找我”
宫远徵草草扫完那几行字,心底已经开始掂量写这封信的人选了。
这信上的字不说熟悉,至少他肯定在哪里见过,不过他现在暂时还认不出来。
他又将视线投到信纸上,忽然发现信纸周边的空白似乎有什么。宫远徵眉心微蹙,心底隐隐有了猜测。他急忙拿起信纸举到光处,光线透过信纸,同时也映出两个在信上没有的字:麒麟。
又是麒麟?
宫远徵放下纸,佯装无事发生:“雪长老可知肉麒麟?”
雪长老烹茶的手一顿,似是不解:“为何突然问这个?”
“有个人告诉我,肉麒麟是宫门后山曾经的守护者,可百年前突然绝迹,只留下几颗未孵化的卵。他还告诉我,肉麒麟的灭亡与宫门有关……还有月公子的叛变……”
宫远徵说到最后,抬眸看了雪长老一眼,见面前人的脸色确实变了,才接着说:“雪长老应当认识我这令牌,我想知道有关宫门与麒麟的所有事情,希望长老能明说”
说着,他拍了拍腰间系着的令牌。见到令牌,雪长老脸色微变,随即在一瞬中恢复。
“没想到…你竟然是…怪不得啊…”
雪长老望着面前沉默不语的宫远徵,明白了一切。他似是纠结,但还是婉婉道来:“肉麒麟一族在宫门建立之初就已经存在,对它们来说,后山就是它们的家。宫门建立后,后山还未成形,在一次意外中,肉麒麟的存在还是被宫门知晓,那时他们只当麒麟一族是变异的动物,丝毫没往其他方面想过。后山逐渐成形,肉麒麟自然而然的继续留下。
它们与第一代执刃签订契约,宫门不干涉它们的生活,它们也会在宫门遇到危机时保护宫门。就这样相安无事的过了五年,五年后,肉麒麟出现了一个人,他自称是麒麟一族唯一化作人形的麒麟,进入宫门前山。
五年时间也让宫门人明白麒麟没有他们看见的这么简单。那个人形麒麟进入前山后,一心一意为宫门做事,把麒麟一族几乎所有秘法都尽数告知宫门。
后来有一次,那个麒麟消失了。什么都没有留下,就好像从没有存在过。
麒麟一族想调查清楚,可老执刃一直遮遮掩掩,用各种话术阻碍麒麟。
再后来,麒麟一族发现了那个麒麟的身影。他被关在地牢里,双臂被铁链束缚,下半身竟无双腿,血流不止。他双手让绳索系着,吊在房梁上,身下有一铁盆,流下的血全都进入了那里。”
雪长老微不可查的叹息,他只知道这么多,剩下的他也不清楚。
这个故事,还是当初老执刃醉酒后说出的。
宫远徵瞥过脸,桌上的茶壶正冒着腾腾热气,水雾朦胧,缭绕在脸侧,眼前的景色瞬息万变,最终停在一处阴暗。
他缓慢睁眼,脑中混沌异常。而他的面前是一间没上锁的地牢入口。
这间地牢明显不是宫门的,看样子更像是私自建设。
他推开陈旧铁门,一股腐败味扑面而来。宫远徵想用法术点亮一条路,但试了几次都没成功,他也只好放弃。
他摸着黑往前走,地牢静悄悄的,没有一丁点声响。可无边际的黑暗深处似乎潜藏着一只野兽,正直勾勾地盯着突然闯入自己领地的宫远徵,令他后背发凉。
宫远徵继续往前,不远处忽然冒出一个光点。随着他的前进,光点慢慢放大,直到他到了离光点不足十米的地方,他才看见那道光是从一个被悬吊着的人身上发出的。
那个人发现有人来了,尝试挣扎几下无果后认命般低下头。
宫远徵缓缓走近,眼前的光愈发耀眼。旋即在他看见那人的脸时骤然熄灭。
“你……是谁?”
那人听到丁零当啷的铃铛声,虚弱的抬起头才发现来的并不是他认为的那个人。
“你又是谁?”
那人低着头,只能看见宫远徵绣着昙花的大髦下摆与他腰间的令牌。
“诡王?什么风把您吹过来了?”
宫远徵知道他这是认错人了,他把令牌翻转过去,解释道:“我是他的继承人”
“连诡族都有了传承,可惜我们麒麟一族却注定消亡。”
麒麟?
宫远徵敏锐的捕捉到这个字眼,仔细一看才发现他的身下空荡荡的,还有一个接满血的盆子。
这个人,难不成就是雪长老故事里的那个?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宫远徵的记忆里?
“你不知道?”
“知道,”宫远徵移开视线,他不是个喜欢这种场面的人,虽然平常在宫门没少参与审讯,但或是血腥场面见的惯了,看久了心里总会就凉飕飕的,“麒麟一族是后山的守护者”
谁知那人却嗤笑一声,猛地啐出一口血沫:“哈哈哈哈!没想到宫门竟是如此评价我们的!真是令我受宠若惊!”
他抬起的眼布满深红的血丝,腕间铁链伴随动作叮当作响。
这么一动作,他身下的伤口再次撕裂,鲜红的血与浓郁的铁锈味混合,落入铁盆。
“还不够吗?”他突然安静下来,哑声道,“还不够吗?”
似是祈求,他的声音染上哭腔:“放过我们好吗?我们做的够多了……放了他们,放了我的家人好吗?”
“我、我也没有办法”
宫远徵眸光沉沉,衣袖里的手缓缓锁紧:“我不知道你们的事,当年的真相,我不知道”
“算了,不知者无罪,”那人又归于平静,看向宫远徵的眼却多了几分清明,“你能帮我吗?”
“帮你?”
“帮我做我想做的事情”
宫远徵耳边反复回荡他的声音,他下意识伸手触碰那束缚着他的锁链,那人嘴角忽得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帮帮我吧……诡王……”
就在他即将碰到锁链时,一只温热的手搭上他冰冷的手腕,随即一道温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我带你出去”
宫远徵身子一暖,整个人都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别睁眼”
那个人紧紧箍着他的腰,好闻的檀香落入宫远徵鼻尖,被这阵香吸引,他忍不住想往那人的怀里钻。
那人注意到宫远徵的小动作,轻轻叹气。
他把宫远徵往上带了带,掀起他大髦的一角盖在他身上:“等一会,马上就能出去了”
宫远徵紧闭双眼,潜意识里告诉他一定要抱紧男人。就像以前无数次那样,抱着他才能感到心安。
他几次想睁眼,但都被男人阻拦。
男人带着责备的声音响起:
“我若是在晚一点你就被他吞噬了”
宫远徵想说他知道你一定会来,可话到嘴边却硬生生咽了下去,他发不了声。
突然,宫远徵发觉身体一轻,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落下身下的黑暗。
“醒来吧……远徵”
一阵天旋地转后,宫远徵捂着生疼的脑袋缓缓起身,看着周围熟悉的摆设,他知道他回到了偏殿。
而他的身边正坐着一个他的老熟人。见他醒了,宫子羽急忙扶住起身的他:“好点了吗?”
“宫……子羽?”
宫远徵怔愣许久,才缓缓回神:“我怎么了?”
宫子羽也来不及纠结他尸首的事情,解释道:“你被带进了幻觉”
宫远徵细细回忆方才的画面,那一幕幕无论如何都不像是幻觉,更像是雪长老未告诉他的有关百年前的真相。
他想起最后的那个怀抱,装作不经意的微微弯腰,凑近宫子羽。
没有檀香。
宫远徵松了口气,还好没有。
“雪长老呢?”
他发现周遭并没有雪长老的身影,宫子羽道:“雪长老把事情都告诉我了,也是他去找我的,你现在需要休息,我去找尚角哥哥!”
“别去!”
听到他要去找宫尚角,宫远徵急切地抓住他的衣角,眼神带着祈求:“别告诉哥哥我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