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虫巢】不仅仅只是一团肉,更是指虫子们分娩与诞生的这片区域。
我喂养的那团血肉只是巢穴的核心之一,诚如我所看见的,虫子们把母巢分为四瓣。
据西维所言,这是上任德里赫特女王留下的规矩,她把血肉分离,又让祂们各司其职,掌握族群的兴衰。
我看到细细密密的血痕向我袭来,在我的眼睛里打转,在我的大脑里盘旋,在我的身体里生根发芽。
血液化作【母亲】的字眼,亲昵地吻着我跳跃的心脏——很微妙、很糜烂。
刚刚喂养的血肉,是巢穴的眼睛,祂看不见白天黑夜,祂悲鸣——祂来迫使那些新生命降临,祂追赶虫子们为数不多的灵魂。
我的眼睛刺痛,浮上鲜红,我看到西维惊恐地向我跑来,只感到疑惑。
你为什么慌张,我的孩子?
(二)
我是虫母,我确实与众不同。
虫族的四个核心是虫子们本该拥有的力量泉眼,但却不知为什么被封闭了,也许是上任女王觉得好玩作得恶作剧吧?
但是现在,是或不是都已经不重要了,我现在就要前往虫巢深处,我要让更高等生命诞生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
“西维,你其实很早就知道会这样吧?”
他愣在原地,似乎是羞耻又似乎是恐惧,手上是我呼唤他取回的匕首。
虫巢被我唤醒,【眼睛】让我能更真切地看清这些虫子们。
西维在战场厮杀,他不可能不知道族群的力量在减弱,诚如我所看见,这只蜈蚣有自己的坚持——最起码在被我的信息素诱惑之前,他恨极了虫母。
丢下了王卵、违抗陛下旨意、厌恶自身的兽性——西维·德里赫特令我刮目相看。
我靠近他低语:“亲爱的孩子,你是希望的孩子,告诉母亲你是如何想的呢?”
上任女王暴虐成瘾,傲慢与偏见充斥着她的双眼——人类来了之后,她就把虫巢分成了四份。两份在虫子的领地,两份在人类的帝国和邦联,女王留下了能占有虫子的【眼】和【胎】,人类拿走了虫巢的【足】和【弓】使得虫子们的战力大大下降,甚至是无法生育。
最重要的是,女王为了帝国的皇帝自我了结。
女王?皇帝?自我了结?
只是听到这些词汇,我的内心就感到奇异的波动——愚不可及,竟然有如此蠢笨的虫母,令人作呕。
我挥手,示意西维不必再说下去了。他忽然嘲讽地冷笑:“我早就知晓陛下的脾性,虫母都是一群冷血无情的家伙。”
我摇了摇头,用阿卡里斯赠予的匕首剜下虫巢血肉里包裹的眼和胎,张口就吞并了下去。
没有我想象中的腥臭和恶心,倒不如说有种水**融的快感,舒适得仿佛回到了母亲的子宫——诡秘的尖声传来,是虫巢在对我说话,我努力闭上眼睛倾听祂的喘息。
祂说,【谢谢你,母亲】
然后是【我爱你,母亲】
母亲,我爱你,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三)
虫巢还是一团血肉,但告别时我已经对祂感到了不舍。
也许是因为祂是我的家人,或是祂也是叫我母亲的一员,又亦或者是那不断重复的【我爱你】还在大脑中横冲直撞。
我说:“我也爱你,亲爱的孩子。”
我摸了摸肚子,感受到虫巢的一部分融为我的血肉和力量,笑意满满:
“我们,永远在一起。”
于是那可怕的爱语消失了。
西维变成了百足蜈蚣,我们离开了。
(四)
阿卡里斯在王宫的大门迎接我,也许是太过想念,那些稀稀疏疏的拟态虫也都摇头晃脑地想要望过来,弄的王宫的地毯一闪一闪的。
在进入王宫后就变成人形的西维把我抱起来,说来有些冒犯,但他的手臂真的好硬……也许是蜈蚣那层厚厚的臂甲?
阿卡里斯笑意满满地走上前来——然后他看到了匕首和伤疤,嗅到了带有我信息素的血腥味……这只美丽的蝴蝶也有如此可怕的表情吗?
我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啊、果然。
那美丽的翅膀又燃烧起来,磷粉落到西维的肌肤和地面的小虫子身上,那些可怜的孩子被吓得乱窜,而后就是阿卡里斯和西维的一场斗争。
(五)
我无心阻止他们的争斗,虽说这是因为我执意要喂血给虫巢所导致的……可那又如何呢?我确确实实受伤了,所以西维要受罚,这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
傲慢、傲慢、傲慢跟随着虫母的血液充斥在我的心脏,释放它原始的罪恶。
“…阿瑞斯,用不着躲起来。”
我看到一个躲躲藏藏的影子,也不知怎么的,我能一下就肯定是那只害羞的独角仙。
“陛下。”
他向我行礼,眼里是谦卑和无尽的思念——其实我跟西维也不过出去了几天,真有这么过分吗?
“拥抱我吧,带我前往王座。”
(六)
“亲爱的阿瑞斯,你似乎大胆了不少。”
我的手抚摸上他浮现着眷恋的脸颊,阿瑞斯跪在我的王座前,在我没有允许的前提下他第一次紧紧挨着我的小腿不愿分开。
“王…受伤了、西维有罪,我们都有罪。”
懊悔是我用【眼】看到的情绪,像汹涌的海浪,如坍塌的大厦,可怕、浓郁、阴暗——我还是第一次后悔使用虫母的能力。
阿瑞斯和王宫里千千万万的拟态虫都在忏悔,我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摸摸他眼睛上的疤痕。
“阿瑞斯,你知道帝国和邦联的情报吧?告诉我。”
(七)
如果要我来说,把西维当做一只待驯化的野狼,那么阿瑞斯就会是一只不折不扣的忠犬。
但倘若西维是臣服于我,会更令人心旷神怡一些,也许包含了征服欲…但我知道西维在反抗本能,反抗欲望,反抗虫母。
阿瑞斯……乃至一众虫子们的迷恋与服从,是因为生物的本能,是虫子们对虫母的无限服从和爱意。
我对爱这个词汇有些不能理解,用人类的话来解释的话——傲慢与偏见,是的,我嗤之以鼻。
谁叫我生来冷漠呢?
如果把西维变成阿瑞斯这样向爱意低头的小狗,也许会很不错。
(八)
阿卡里斯和西维,该怎么说呢?我猜测应该是阿卡里斯险胜吧。
西维自从目睹我吞噬虫巢后就一言不发——但是我看到了,他的眼睛、那时候的他被我深深吸引。
强大、贪婪、美丽的虫母,下一个目标也许就是吞噬他,把他变成身体的一部分,回归母亲温暖的怀抱——虫子们都这么想。
毕竟大自然的法则千奇百怪,午夜时分我也会看到阿卡里斯在喂我吃他分泌的蜜水,如果我愿意的话……我想他应该不介意这段翅膀供我食用。
我猜如果以后能找一只螳螂作为王夫的话,他应该会千方百计地让我吃掉他,以此表现他的爱欲……这样可就让我苦恼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