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远徵这几日不知在忙些什么,一直不见踪影。
角宫不在,徵宫也不在。
直到黑夜,宫门一阵喧哗。
即使医馆地势险要复杂,毒雾缭绕,也是危险至极,可总有人能轻松闯来。
医馆附近有宫远徵插入的暗卫,为的就是保护我的安全。
如今这动静足以使宫门陷入惊慌,我立马出了医馆,衣服都没来的及穿好只是披了一件厚衣,一开门暗卫就在此守着,我连忙问:“发生什么了?”
暗卫隐去面庞,“刚刚好像是徵公子的响箭声,小姐老实待在此处,宫门内应该出了事。”
“宫远徵的响箭声?”
我忽然想起刚刚听到尖锐的声音,还以为是错觉,那声音乍一听还以为是在放烟花呢。
“那是什么?”
“徵公子用来求救的信号。”
我大惊,“什么?”
暗卫看着冷静极了。
我猜想应该是宫远徵出了事,如今怎么会坐得住呢,立马问他,“响箭声音具体在什么地方?”
“羽宫。”
我回屋急忙穿好衣裳,就要赶去羽宫。
暗卫拦住了我,“外面太危险,小姐你不能去。”
我皱眉,眼眸犀利,“要么你跟着我一起去,要么你就好好待在这里吧!”
暗卫无奈,只好答应。
他随我,我们直接去了羽宫。
羽宫侍卫见是我,以为我是来找他们执刃的,就没拦我。
我提着裙摆跑着去了内殿,远远一看殿外满是两宫侍卫,双方对立看着剑拔弩张。
“角宫侍卫怎么在这?”
门大开,我隐约看到里面的人,宫尚角也在,甚至他连衣裳都没换好,散着头发穿着暖和厚重的睡衣。
暗卫在我身前,正当我要进去时,忽的突感眩晕,身子控制不住的晃了一下,耳鸣嗡嗡的,一瞬间我听见了哭声。
女人悲戚又绝望的哭喊声。
我顿住了,还以为是里面发出的声音,连忙跑进去。
屋子里,宫子羽宫尚角金繁他们都在,还有一位没见过的男子,两鬓发丝白了几根,眉眼隐隐透着愁绪,可容貌却很年轻。
里面只有一个女子,便是云为衫,可她神情中冷漠带着防备的。
那这是谁的声音,好像很熟悉。
我喘不过气来,胸口像被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眼眸聚焦不齐。
宫子羽眼睛一转,正好看着我,他忽的把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宫远徵不见了你可以问问苏蔺,来我羽宫找人算怎么回事啊!”
说着还笑出了声。
宫尚角顺着他的视线,转过身来也发现了我,只见他表情严峻,透着狠戾,呼吸都凌乱了。
“你见过宫远徵了没?”
我极致的压抑自己的不适,强忍着道:“今日没见过。”
宫尚角没办法,本想携众侍卫离去,人都走到门槛跟前了,却突然停住了。
他轻轻一嗅,额上暴着青筋,神情忍耐着什么,压迫感十足。
宫尚角在众人的灼热目光下走到一个柜子前,他轻轻打开,里面赫然装着一个人。
此人正是宫远徵,只见他唇齿鲜红满是血迹,一见宫尚角就是笑,肆意狂妄,眸中狠戾之色展露无遗。
宫尚角一向对血腥敏感,众人皆知。
他应该是咬舌来为此吸引,果然是个变态。
见他还有心思笑的出来,我便知道他无事。
只是恐怕有人要有事了。
“立刻解开穴道,我数到三,如果宫远徵还没有站起来,我保证天亮之前羽宫不会再有一片完整的砖瓦!”宫尚角怒气冲冲,咬牙切齿的冲他们威胁。
那个陌生的男子示意云为衫,果然她便来到宫远徵身前,手指凌厉的在他胸前闪过,轻松便解开了穴道。
宫远徵立马呼了一口气,浑身很快恢复了内力,他恶狠狠的瞪着此女。
我走到他身后去,替宫远徵解开捆绑的双手。
宫远徵看我,暗暗皱眉,“这里危险,你不该到这来。”他冲着我身旁的暗卫说:“立刻带她回医馆。”
云为衫正要回宫子羽身边,她走了几步,身后传来声音。
宫尚角双眸锐利的锋芒,眼睛紧紧盯着她,“站住云为衫,你刚才使用的是清风派的清风问叶手,清风派早在归顺无锋之时,就已经交出了所有的武功心法,你果然是无锋之人!”
云为衫顿住了。
她回到宫子羽身边,神情冷静,可眉眼始终不安着什么,有些怪异。
宫尚角嘴角一抹笑,“远徵弟弟,还可以吗?”
宫远徵笑的病娇,眸底疯狂到变态的程度,“好久都没有这么兴奋过了。”
“知道分寸吗?”
宫远徵低哑着嗓音,笑容持续上扬,“哥哥,尽管吩咐。”
暗卫见势赶快把我带出门外,我听见宫尚角冰冷的说:“捉拿云为衫,如果有人敢阻挡,除了宫子羽,其他的人,原地斩杀。”
很快,里面传来打斗的声音。
动作太受限他们甚至都跑出外来打,一个个都下了死手。
我不禁替云为衫担忧,看来她是难逃此难了。
无锋之人,或许也有心善之人。
只是身不由己,命运也不会袒护在她那一边。
我回到医馆休息,不知怎的这一觉睡得异常沉,明明发生这等大事若是之前我定睡不踏实,可今日日上三竿也不见醒。
还是有人喊我,我才清醒过来。
身子格外疲倦劳累,好像还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醒了却丝毫记不起来了。
“阿蔺,喂你怎么了?”
耳边传来宫远徵的声音,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一眼就看见他。
勉强的坐起身来。
宫远徵探过身子,双手放在我的肩上,双眸紧张的盯着我,“你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现在才醒!”
我揉着惺忪的眼,嗓音喑哑,“你怎么来了?”
“暗卫看你一直没出来,进医馆察觉你不对劲便叫我来。”
我只感觉浑身冰冷,没想其他,“可能着凉了吧。”
宫远徵看我这副恹恹的样子,也是这么觉着的,开始责怪,“昨晚干嘛乱跑啊,天那么冷,现在好了吧不舒服了吧。”
我闲闲道,“不是担心你嘛。”
“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听到你的暗箭声了,想着你是遇到了危险。”
宫远徵脱口而出,“就算如此,你又能做什么呢!”
我被他吼住了,怔怔的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也震惊自己的严厉,一时间眼眸闪烁,看到苏蔺露出如此惊慌的表情,瞬间有些不好受起来,“我不是责怪你什么,我很担心你,知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幸好让你提前回去了,不然你看到肯定吓死了!”
说着说着又吓唬起来了。
我好奇的眨眼,“昨晚怎么了,你怎么被执刃藏起来了?”
宫远徵一想起昨晚就生气,他双手抱胸冷哼一声,“昨晚我暗中偷听,听到云为衫和月长老的谈话,没想到云为衫真是无锋的细作。正听的入神呢就被那个该死的金繁发现了。”
他也一脸无奈。
我变了表情,“云姑娘真是无锋细作啊?”
“嗯,我亲耳听到的。”
我暗暗惆怅起来,不禁为宫子羽心疼,他若是知道该多伤心无措啊!
我叹口气,“云姑娘实在隐藏太深了,执刃受不受得住啊。”
“宫子羽知道。”他一脸平淡。
“执刃知道?”
他点头,“嗯,当时云为衫坦白的时候宫子羽也在旁边。”
我若有所思的“啊”了一声。
宫远徵瞥了一眼,见我姿势有些不舒服,便伸出手把枕玉抽出来一点,垫在我的脑后,他的嘴角一直动着,“所以啊你离他们都远一点,嘴上说着要抓细作可细作真出来的时候却死命袒护着。当初他们怀疑上官浅的时候我哥可是非常爽快把人关起来了,现在我们怀疑云为衫了,那宫子羽即便与宫门作对,也要护着那个云为衫!”
语气格外轻嘲,不过看得出来他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似乎这件事完全验证了他对宫子羽的偏见,不负众望。
宫子羽那种废物能对他给予什么期待呢。
这几日是由宫尚角来审问云为衫,本来宫子羽向长老们求情,一不动云为衫脸,二不许造成身体伤残,还给云为衫服用了百草萃,百毒不侵。
可不久,宫子羽又做了一件轰动宫门上下的事,简直让人叹服。
他竟炸地牢,劫牢把云为衫救出,还不惜伤了宫尚角和宫远徵。
虽然不知他区区内力如何伤的了这二人的,但事实却是如此。
宫子羽很狡猾,立马跑往后山以试炼为由躲避麻烦,瞬间谁也拿他没办法。
宫远徵快气死了。
我听到暗卫说宫远徵受伤的事后,立马去了徵宫,可怎么也找不到人,想着他可能去找宫尚角了便去了角宫。
角宫,寝殿里。
门半掩着,我不敢直接进去,怕宫远徵不在。
偷偷往里面瞧了一眼,只见宫远徵光着上身,背后上官浅在为他上药,我看不到宫远徵的表情,他背对着自己。
可上官浅嘴角带笑,眼含柔情。
那一瞬间,我身体都僵了。
明明知道他们什么也没干,可就是十分在意。
我没走,一直在门外等着。
上官浅刚好聊到了他的伤心之处。
“我永远也比不上朗弟弟,小时候也是把我当成了朗弟弟般去疼爱,哥哥是在弥补,可是我不是他。”宫远徵声音悲伤,嘶哑。
他们二人难得如此和平静气,没有阴阳怪气什么。
“其实我很感谢你。”宫远徵忽的转头,格外诚挚对她说:“哥哥这些年心中只有宫门荣辱,有宫门重任,可是现在又多了一个你。”
上官浅的表情耐人寻味,“不是苏姑娘吗?角公子也很在意她呢。”
宫远徵瞬间变了脸,那些伤感全都一扫而空,立刻反驳道:“苏蔺之前不也最在意我哥,现在又不是了,人都会变的。”
上官浅掩唇一笑,“那是多情呢,还是深情?”
宫远徵开不起玩笑,眼见又要生气了,上官浅不朝他逗趣了,“角公子现在有我,也有你。”
她说出这句话时,眼神闪烁了一瞬,只是似乎掩饰着什么看着异常坚定。
在门外,我也不禁勾起唇,那些阴郁烦躁的心情也都一扫而空,本想进去时,一只脚都踏进了一步,可忽然身子怎么动也动不了。
我努力使劲,却依旧如此,想叫他们可声音也发不出来。
怎么回事?
我怎么动不了了?
表情也是,声音也是!
这种状态愣是持续了一小会儿,可就这区区一小会儿足以让我惊慌害怕。
像有几分钟那么长。
我恢复正常后,双手都在忍不住的发抖,没想其他连忙跑回医馆,为自己诊脉。
可什么也没有发现,除了身子有些虚之外。
这一夜我似乎又梦到了什么。
醒来后,依旧忘的干净。
枕玉下,满是湿润。
我摸着自己的脸颊,有些水痕,喃喃道:“是哭了吗?”
最近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身体实在变得怪异,我去到药柜里给自己抓了些草药,主治镇定心脉补气血的抗压精神类的症状,后到医馆后面的后院里煎药。
就这样,喝了几日。
本来就是试试看的,可确实喝了之后症状再没有出现了,我也就松了口气,但也不敢松懈继续坚持喝药。
一天,我正在刻着木雕,也是闲来无事拿来消遣的。
可自从云为衫的事发生后,宫门便不再无事,一天一天中危险也逐渐逼近。
宫紫商的侍女忽的到我这来,让我抓紧过去,说是雾姬夫人受了重伤。
我提着药箱便随着抓紧进去了。
看到雾姬夫人的那一刻着实吓我一跳,感觉都会做噩梦的程度,她双目流着血紧闭着,眼圈红紫泛着青,微张着嘴发出怪异的声音。
应是伤了声带,无法说话了。
我出了院宅,宫紫商吓得脸色惨白,她一见我出来立马问道:“雾姬夫人怎么样了?”
我摇摇头,面露难色,“怕是险,她眼睛已经看不见了,喉咙也被捏碎了伤到了气管,身体五脏六腑皆都受损,就算活下去了余生也是痛苦的。”
宫紫商听了之后瘫倒在地,我立马扶住她的胳膊,“究竟发生什么了,雾姬夫人怎会伤成如此?”
她眼神呆滞,却充满了胆怯之意。
“我也不知道,我看到了一个黑衣人和雾姬夫人打起来了,我立马躲起来怕黑衣人发现我,很快雾姬夫人不敌他手我便立马跑来去喊侍卫,可是还是晚了。”
我皱眉,“难不成又是无锋细作,可是他为什么要伤雾姬夫人呢,没有理由啊!”
很快,宫子羽来了带着一群侍卫,他表情难看,盯着院宅里面久久不肯进去,他似乎已经预想到什么。
“她怎么样了?”
我同宫紫商说的又说了一遍。
他的神情我猜不透,没有震惊反而深深的纠结,不知是又发生了什么。
随后,这里浩浩荡荡的又来了一些人,宫远徵和宫尚角也在,他们的表情不太对劲。
我走到他们身边,“怎么了吗?”
宫远徵小声贴在我的耳边说:“雾姬夫人是无名。”
我一惊,“啊,怎么是她?”
宫远徵冷哼一声,双手抱胸,“藏的可挺深,让我们好找。”
我有些疑惑,“可雾姬夫人就是无锋的人伤的啊!”
“你怎么知道?”宫远徵斜眼瞅我。
“宫大小姐亲眼看到的,再说宫门之中谁会伤雾姬夫人啊,也就只有无锋了。”我睁大眼睛,好不肯定。
宫远徵看了一眼他哥哥,似乎也有些惊讶了,不知这其中又搞什么鬼。
身旁,宫尚角表情不变,只是略微奇怪的扫了我和宫远徵一眼,眼眸包含了很多深意。
我以为他是嫌我多嘴,便不再说话了。
约莫过了好一会儿,宫子羽才出来,神情是疲惫不堪,一点精气神儿都没有了。
他到我面前,经过我的身边,在我身后忽然来一句,“你去红原殿去。”
我下意识转身看他,“啊?”
“唤羽哥哥要见你。”他的声音颓废又无力,一句话都懒得说了。
我那一瞬间脑袋是一片空白,等我反应过来他说的话时,宫子羽已经走的远了。
我心里暗暗在想,他脑子是不是糊涂了?
人家都死了,还说他要见我,还真让我过去!
我只当他一时接受不了雾姬夫人的事儿,大脑有一些钝了。
可宫尚角却开口,打破了我的沉默,“宫唤羽没死,他被雾姬囚禁武功尽废。”
我一听懵住了好久,我试图在他的眼睛中看到一丝玩笑,可宫尚角表情异常认真。我心里一激灵,胸口立马升起灼热,想都没想直接跑着离开此地。
少主没死,真是太好了!
宫尚角瞥了一眼,那高大的身影简直不容忽视。
惊讶道:“你……”见弟弟还在傻站着不动,“你不跟着去?”
宫远徵疑惑的眨眼,“我为何要去?”
看来,他这个傻弟弟还没有意识到什么。
宫尚角表情无奈至极,叹了一口气道:“你呀!怎么在这种事儿上这么迟钝呢?”
“什么意思啊?”他挠挠头,不明白为何哥哥突然骂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