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三日。
自从我得知宫唤羽并没有死的消息后,一天都要花一半的时间在他那。
宫唤羽身上有严重的外伤和内伤,再加上长时间的营养不良导致的身体虚弱。现在当务之急要好好的调息才对。
月长老和我一个负责内,一个负责外。
才从宫唤羽那里回来,医馆里已经有个人等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我一进来,只见他满脸阴郁,特别不开心的样子。
宫远徵很想不放在心上,可始终没办法大度。
他眼眸有股怨气,声音沉闷,“你怎么才回来呀?”
我放下医箱,忙忙碌碌的又开始去抓药捣药,没有时间看他。“在宫大哥那用了膳,拖了一些时间。”
“你呢,你来找我干嘛?”我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可在宫远徵看来却完全不是这样,认为苏蔺在烦他,认为苏蔺在赶他走。
他立马气呼呼,“就不能不去吗?宫门里的大夫这么多,又不缺你一个!”
我抬眸看了他,“宫大哥希望我来负责他的身体,他说这些日子一个人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地方,现在一看到陌生的人就会莫名有一些惊慌,是我的话他会安心很多。”
宫远徵还是不乐意,双眸忽闪忽闪的,还在赌气,“你天天都跑去一个男人的寝殿里,宫门之中也有一些闲言碎语你都不知道。就不想着我心情怎么样?”
我顿了一下,停下动作,“你……你很介意呀?”
宫远徵使劲的点了次头。
我表情闪过一些纠结,可内心还有一些丝丝的甜蜜,“可是,我也确实没有办法推脱呀。”
“我去替你说。”
“可是……”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好。
宫唤羽之前那么照顾我,说是把我当成妹妹疼爱也不为过,可如今他变成这副样子我若不去帮的话,真的过意不去。
“就几日,几日之后他的伤也就好个大概了就已经完全不需要我了,我就不会去了!”我的眼神愈发的诚恳,坚定。
见他依旧无动于衷,两颊气的鼓鼓的。
我瘪着嘴,那双眼珠子圆圆的,语气格外甜腻,“好不好嘛,远徵弟弟~”
他浑身一机灵,撇开身子,脸上立马露出嫌弃,“恶不恶心啊你,不许再这么叫我了。”
“远徵弟弟,你就用你的男子气概答应这一次嘛。”我用手指头戳着他的胸口,眼巴巴的望着他,“我有好东西给你。”
宫远徵表情这才稍稍的缓和了一点,他露齿笑道:“如果不是你说的什么好东西,我就立马把你关进徵宫里,让你出也出不去。”
我猛的点头,“可以,你放心,一定是好东西。”
见我这么肯定的模样,他突然真的开始好奇起来了。
“那好我让你去,不过只能去最后三天。”宫远徵手比起三,脸突然凑近我,带有威胁的意味,“拿来吧,你的好东西。”
我眼睛闪着光一直盯着他,一只手猛的从被褥里掏出木雕,“当当当当,怎么样?”
木雕的形状是我的模样,虽然技术不及工匠的十分之一,不过也是雕刻的有模有样,有鼻子有眼。
宫远徵表情立马拉了下来,他略微有些无奈,“骑个破木头而已,有你说的那么好吗?”
我笑嘻嘻的样子,脸微微放在他的肩上,亲昵的把玩着他辫子上的铃铛,“如果你想我了,就拿这个木雕看看。”
宫远徵“嘁”了一声,手指穿过我的发尾轻轻捋了捋,“我会直接来找你,无论什么时间。”
我开起玩笑,又道:“万一哪一天我不在了,你想找也找不到我,到时候你可以拿这个木雕来看看。”
宫远徵笑了一声,浅浅的,“我会找到的。”
到最后,他还是拿走木雕了。
再次见时,他给我说了一个好消息,眼神里的雀跃和得意藏也藏不住。
他培育出三朵出云重莲,对宫门,对他自己都有格外的益处。
在宫唤羽寝殿中,他似乎也知道了这个消息,无意的向我打听。
“那这三朵出云重莲,他打算怎么处理?”宫唤羽眼睛紧盯着我,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我回避他的视线,“不知道,他没有和我说。”
宫唤羽垂下眼,不知在想什么。
“阿蔺,我听下人们说了你和宫远徵的事。”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你真是糊涂啊,这宫远徵可不是什么善茬。”
我皱眉,不懂他为何说起这些,“徵公子待我很好,宫大哥是否多想了。”
本想话题就这么过去了,可宫唤羽却还在说起他,居然提到了宫远徵小时候了。
“他父亲死的时候一滴眼泪也没掉,不痛不痒的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长大了便一直投入于毒草,每天闭门不出。”
我听不下去打断他,“所以他成了徵宫宫主,谁也不曾知晓他心里的伤痛。”
宫唤羽他在诧异我的无礼,眼睛睁得大大的。他一下坐起身来,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我神情严肃,连忙补充道:“徵公子是有些孩子气,脾气古怪还不认理,可更多的是他很坚强,遇到什么事也会露出脆弱的一面,在我看来,他只是十七岁的少年。”
如今的宫唤羽很奇怪,明明一向温润贴心的少主大人,现在却在背后说这些话。
我只是感觉很不舒服,他这番话略微不合时宜些。
“十七岁,你觉得你和他般配吗?”宫唤羽幽幽的说,嘴角一抹笑。
他忽的这话,让我有些难过,压着嗓子低沉道:“那宫大哥你觉得我与谁相陪呢?”
“起码是我这样的。”
我还以为他会说出难听的话,心里都有了准备了,可却根本不是这样,我诧异的表情,“宫大哥,你……”
宫唤羽抓住我的手腕,眼眸深情,“你真的看不出来吗,我心悦你,从很久以前便是了。”
我挣脱了一下,可没有丝毫作用。
宫唤羽的力气更大了,“那个时候你的眼里只有宫尚角,丝毫看不到我。可在他抛弃你致使你陷入困难时是我一直暗中相助,默默守着你。”
我张着嘴,很是惊讶,“什么,不是衾念臻吗?”
他冷哼一声,“就他一个废人?是我暗中射入暗器让那个张文皓受伤,才使你逃过一劫。”
我咬着唇,艰难的看着他,“为什么现在又说了。”
宫唤羽鲜少用这种语气同我说话,也鲜少用这种姿态,无论如何我都接受不了。
在我心里,原本他就是不善言辞却很热心肠,的一个亲和大哥哥的形象。
或许在被囚禁的那段阴暗的时日,真的改变了他许多。
宫唤羽放开手,带着复杂的意味,“我只是希望你在未来知道的时候,不会太惊讶,不会太痛苦。”
“啊?”我下意识的蜷缩手指。
“只有你,我不想伤害。”
我有些担心他如今的状态,就怕他的伤好了,可他的心却伤痕累累已经结痂了。
“看来我得再给你多配些副药了。”我暗暗的想着。
宫唤羽从衣襟里掏出一个匣子,他递给我手上。
“这是什么?”
他道:“打开看看。”
我听话的打开了,里面装着一个青色的翡翠手镯,非常好看。
若是以前想必我就收下了,可是如今收下了会不会有种别样的意思,我不想让别人误解什么,更不想让宫唤羽也如此。
“我不能收。”
说着我就把匣子盖上,放到了他身旁的软榻上。
宫唤羽没有说话,他垂下眼皮看不清眼眸藏着的思绪。
就在这时,月长老也来了。
压抑的气氛这才舒畅很多,月长老抬起眸表情冷淡,“苏姑娘还在这儿啊?我来的路上看徵公子一直在找你。”
我听了,有些意外。
一般这个时间宫远徵是在角宫的,可月长老都这么说了,难道他又有什么事儿了?
我拿起医箱,“那苏蔺就先告退了。”
宫唤羽忽的叫住我,伸出手又把匣子递到我的方向,“把它也拿走。”
我一下回过头,见他如此强硬,露出为难的表情,“可是……”
“这是命令。”
我还是没有接过,表情也一瞬间也冷了下来。脑海里只是想着不可以,宫远徵知道了肯定又会生气的,所以哪怕惹怒了宫唤羽也不可以。
我们两个的视线就那么紧紧对视着,谁也不让谁,谁也不服软。
月长老突然横插一脚,一把就拿下那个匣子,朝我的这个方向扔去。
我下意识的接过,疑惑的看了一眼匣子,又抬眼望着月长老。
月长老直接说:“首饰而已,别想的太复杂了。改明儿个我也送你一个。”
这句话意思深浅,再愚笨的人也该明白了。
宫唤羽的脸色僵硬了一下,又很快恢复了从前那般,他笑了一下,“是啊,还有这玉镯只有晚上戴的时候能发出璀璨的光,你看了定会喜欢。”
我敷衍的哦了一声,头也不回连忙走了。
第一时间我就回到医馆里,我以为宫远徵会在那里等着我。
可是根本就没有人,非常冷清。
我担心宫远徵是有急事找我,又跑去了徵宫看看,也没有人。
角宫里也是一样,奇怪的是宫远徵和宫尚角都不见了人影。
我就向角宫的下人打听了一下。
下人悄咪咪的对我他们说是去抓云为衫去了。
云为衫不是在羽宫被关禁闭了吗,怎么还要抓她?
看来,是宫尚角拿出了什么关键的证据。
虽说这样做不仗义,可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了宫子羽。
现在已是深夜。
暗门外聚集了很多人,长老们侍卫们还有宫尚角和宫远徵。
我们赶到时,恰好碰到云为衫差点被长老砍伤,是宫子羽及时救下了她,他拦腰一把抱住他往一边闪去,躲下了雪长老的快刀。
宫远徵见我也来,他一把快速的拉过我,又恶狠狠瞪了一眼宫子羽。
“阿云,你为什么要走?”宫子羽眼睛里只有一个人,他看着云为衫,面露疑惑又有些伤感。
今夜的云为衫格外的漂亮,或许是她神情中的伤感不忍和最真挚的情意。
她红了眼眶,眼含热泪,“无锋也好,宫门也罢,对我来说,都是高墙之地,桎梏之所。”
宫子羽眼眸瞬间也泛起泪花,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可是却不知该说什么。
云为衫哽咽道:“羽公子,是我辜负了你的情深义重,从此以后,你就当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阿云,你保重。”
再说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她的泪终于潸然泪下,云为衫强忍着心中的酸楚,毅然决然的按下机关走进了暗门里。
在她进去后,暗门很快又关了下来。
一直在观望着宫尚角,这时不恰时宜对着那些手下们说:“关闭宫门所有路口,立即抓出云为衫防止他逃跑!”
“我看谁敢!”宫子羽大声怒道。
而我仿佛发现了华点,因为在这些人中越长老不知何时而来,在看见云为衫与宫子羽这如此悲伤的离别场景后,他居然也落下了泪。
他们纷纷指责宫子羽,说身为执刃实在德不配位。
可宫子羽以执刃威压他们,这时的他格外强硬霸气,“如今我是执宫,我现在以执刃身份命令你们!”
远处的侍卫们听到这句话后纷纷都下跪以表忠心。
长老们也随即如此。
宫子羽看着宫尚角,眼眸含着戾色,一直盯着他。
可实在没想到的是,宫尚角也以最高礼仪跪他。
一旁,宫远徵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思议。“哥……”
我在他身后早已叩下膝盖了,使劲拉了他的衣角,有些慌张的语气却也极为小声,“宫远徵,别耍孩子脾气了!”
宫远徵非常心不甘情不愿,脸被怒火气的通红,他极为别扭的弯下膝盖,但却赌气般的把脸扭到一侧。
…………
他回到徵宫后人还在气着,一路上也在责怪我为何告诉宫子羽,说要不是我他们就抓住云为衫了。
可我却丝毫不感到后悔,或许宫大小姐说的对。她虽为无锋,却也无奈,云为衫也丝毫没有做过对不起他们对不起宫门的事。
我想云为衫是爱宫子羽的,非常非常的深爱着。
深夜
我躺在床上。
本来也就睡不着,可是突然想起宫大哥给的那个匣子,还有他说的话。
我立马起身把那个匣子拿过来,怀着期待又怀疑的心情打开了它。
屋子里所有的灯都灭了。
可在我打开匣子的那一瞬间,那个光亮,是足以让我感叹的。
手镯发出暗暗的幽光,里面晶莹剔透,似乎萤火虫被装在里面闪烁着。
果然宫大哥永远知道我喜欢什么。
我立马把它戴在手腕上,爱不释手的摸了又摸。那些糟糕的情绪一扫而空,如今只有被这个惊喜深深的填满了。
直到睡下,我也没有摘下它。
女子沉入睡梦,手腕的玉镯遇热而为一摊水渍,化成虚无。
沿着手臂,到脖颈,再到胸口,一只红色卵虫爬着,很迅速。
忽的有些刺痛,但女子也没到醒来的程度。
天还没亮,我便醒了。
明明寒冷,可我只觉得身体燥热,还伴随着一些疼痛。
我浑身汗,浸湿了被褥。
发丝也湿了,浑身粘邹邹的。
钻出被窝里后,刺骨的凉风吹到我,瞬间舒服多了。
明明身体是凉快了,却忽然发现内心的那股热怎么退也退不下去,还愈演愈烈。
我摸着自己的额头,喃喃自语:“发烧了吗?”
手还未放下落在半空中的时候,我猛然发现手腕上的手镯不见了,我连忙跑到床榻上翻找,可还是找不到。
我有一些急了,这么贵重的饰品只是戴了一夜就不见了,若是被龚大哥知道恐怕会以为我扔了吧。
这种等次的翡翠拿去现代变现的话,能值好多好多钱吧!
我使劲敲了自己的脑袋,骂了一句,“怎么还弄丢了呢?真是笨蛋!”
可是我转念一想,我晚上的确戴在了手腕上呀。怎么一觉醒来就不见了呢?
而且不仅是床榻上,医馆上上下下哪哪儿都找了,可就是找不到,难不成,进了贼?
可是又不可能,外面有宫远徵的暗卫暗中守着,若真是进了什么人的话,他估计也早就过来和我说了吧。
真是奇怪。
这几天浑身上下无一不透的奇怪,不仅是宫门,还有我自己,还有……
今天是最后一天。
我如例来到宫唤羽寝殿。
一开始在他房内还没有人,问了下人才知道,他跑去了庭院里晒太阳了。
今日的太阳,是这冬季最好的一天。
我去的时候宫子羽也在,他们二人似乎在谈些什么,面色都很沉重。
我提着药箱慢慢走近他们时,可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那侍卫急切的样子。
我认得这个侍卫,这不是商宫的吗?
那个侍卫不知说了什么宫子羽大惊失色,连忙撇下自己的哥哥,往我这个方向跑来。
毫不意外的是他也看到了我。
他二话不说一把拉过我的手腕,也将我拉走了。一边拉着我跑,一边急切的解释道:“宫紫商出事了,你先随我去!”
我立马变了脸色。
远处的阳光下,宫唤羽被光包住那模糊的模样,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苏蔺的手腕处,确认了什么之后,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他嘴角上扬,明明已经不见苏蔺他们的身影,却还在盯着那个他们离去的方向。
“苏蔺,我会让你知道,除了宫门。还有别的可以庇护你的地方。”
只要目的达到,不惜苏蔺如何看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