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声的安抚之下,沈明淮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而宫尚角却仍在缓慢又不失节奏地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他的后背,那模样说上一句温柔也毫不过分
过了许久,宫尚角才轻轻开口问道
“现在可好些了?”
沈明淮吸了吸鼻子,慢慢从宫尚角的怀里起身,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此刻却充满了红血丝,看起来可怜又可怖
“云岫已经好多了,方才多谢角公子施以援手。”
顿了顿,沈明淮看着宫尚角身上那件被自己扯地皱皱巴巴的衣服,有些不好意思道
“方才惊惧之下多有冒犯,还望角公子见谅,只是这衣服…不如先交给我,待我洗净后再交还给公子可好?”
沈明淮起身后,宫尚角又恢复成那副古井不波的样子,淡淡地拒绝了沈明淮的提议
“不必劳烦,一件衣服罢了。”
末了,他目光看向虚空的某处,身上却带着几分不容不敢反抗的压迫感轻声说道
“沈小姐对于血气似乎有些过于敏感了。”
宫尚角收回视线,落在沈明淮原本正要拿起茶杯却骤然顿住的手上
听到宫尚角的话,沈明淮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装作听不懂似地回答道
“我自小生长于内宅,从不曾见过这样血腥的场景,如今头一回见到……”
话没说完,沈明淮便忍不住又想起了某个场景,脸色一白胃里又翻腾了起来
他连忙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压下了那种反胃的感觉
宫尚角垂下眼睛,提着小壶给沈明淮的杯子里续上了水,锲而不舍地探问着
“沈家十年前至玉明镇落脚,此前行踪一概无所查,不知沈小姐对血气之敏感是否与此有关。”
十年前那场对于沈家的浩劫,沈明淮不愿回想更是无法提及,只打着哈哈道
“十年前云岫尚不及垂髫,许多事情如今都已记不清了,公子便是想知道些什么我也讲不出来。”
闻言,宫尚角抬眼又仔细审视了沈明淮一番,见她对自己的目光有所闪避,知晓自己从她口中问不出什么后也只得作罢
宫尚角不说话,沈明淮也乐得清净,稍稍放松了身子依靠在软垫上
一时间车厢中彻底安静了下来,只听得见车轱辘在地上滚过的声响
待马车驶入宫门后,即便是隔着厚重的车帘,沈明淮也清晰地听到了奔着他们而来铃铛声响和一句雀跃的叫喊声
“哥!”
下一秒,沈明淮眼见着自己对面原本冷漠似一尊雕像的人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那弧度虽极小,可却让他整个人都变得鲜活温暖起来
那铃铛声停驻在马车之外,随着车帘被宫尚角的随侍打开,昏暗的车厢内透进了些许月光
宫尚角先一步下了马车,而后一只如玉石般白皙的手伸了进来,沈明淮搭上那只手,躬身提着裙摆从车厢中探出了身子
只是眼前的景象却让沈明淮彻底愣住了神
目之所及之处皆被挂满了白色绸布与白幡,偶有一阵微风吹过也吹不散空气中香烛的气味与遍地零落的黄色纸钱
原本为迎接新娘而挂上的大红灯笼也全部换上了白纸糊成的灯笼
庄严肃穆的宫门因为这些装饰而在夜色中显出了几分阴寒与诡异
夜风阴凉,吹得沈明淮不禁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攥紧了指尖触到的热源
宫远徵面色一僵,原本只是想出言讥讽沈明淮怎么也逃不出宫家的他,看着自己被攥紧的指尖,仿佛被火燎到了一般猛地缩回了手,且不出意外地带倒了还站在车辙上发愣的沈明淮
沈明淮惊呼一声,下意识间松了手,把宫远徵当垫子往他身上摔了过去
身前沈明淮的重量让宫远徵踉跄了一下之后才得以重新站稳
宫远徵伸手把沈明淮扯了下来,看着自己被扯得乱七八糟的领子眉心蹙成一个“川”字,原想发作的他看到沈明淮有模有样地朝他做了个礼,又听到声音带着后怕地向他道谢
“方才多谢徵公子出手相助,不然云岫定是要当街出糗了。”
瞧着沈明淮眉眼低垂,一副乖顺的模样,宫远徵心中窝着火却没处可发,最后只憋出一声冷哼便抱着胳膊转过了身,不想搭理沈明淮的意思简直不要太明显
自下了马车后便一直没再说话的宫尚角淡淡瞥了二人一眼,提醒道
“如今执刃与少主新丧,你二人自当注意行径,莫要逾矩。”
刚缓过神的沈明淮又被宫尚角口中的消息震地一愣
老执刃和少主竟双双陨落了?
尤其这还是在少主选亲的档口上出的事情
纵使沈明淮脑子再不灵光,也能从中嗅出这二者之间的联系
于是沈明淮垂头应了声是,安静地跟在宫远徵身后和他们一路往宫门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