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廊道
“允禾!你给我说清楚!是谁莫名其妙啦?”宫远徵伸手拉住一直往前走的允禾,敢情是得不到允禾的回应,决不罢休。
二人已经走到了医馆外的道桥前。
就在此时,刚好遇到一群黄玉侍卫抬着一个人,从二人身旁就过,正要往医馆走去。
宫远徵见状本能地上前一步,将允禾护在了自己身后。二人看见搭架上躺着的人,对视一眼后都大惊失色,以为眼花看错了……
“刚刚灵活的人是……少主?”允禾满脸疑惑地看着挡在身前的宫远徵,宫远徵蹙着眉,同样无法理清眼前所见之事。
“这大白天的,是活见鬼了?”宫远徵紧皱眉头地喃喃自语。
“远徵!我……”允禾想说的话,还来不及说,便被打断了……
“允禾姑娘!允禾姑娘!您在这就好!羽宫请您马上过去一趟……”羽宫的侍女神色匆匆跑来,气喘吁吁地拉着允禾说道。
“羽宫?这是所为何事?”允禾疑惑地看着气喘吁吁的侍女问道。
这羽宫的主,不是刚刚才回去吗?怎么就有让她过去呢?
“是雾姬……雾姬夫人!小的也是听说,说雾姬夫人在祠堂受到身份不明的人袭击了!现在危在旦夕!所以请您马上过去一趟!”侍女十分着急解释道。
紧皱着眉的宫远徵和满脸担忧的允禾相视一眼,目前局面,一下子似乎变得十分不明朗……
允禾收回目光,准备动身跟侍女前往羽宫时,宫远徵突然伸手,一把拉住了她。
允禾转过头,看向宫远徵。
“……万事小心!”宫远徵踌躇地对允禾说道。
允禾先是有些许诧异,看见宫远徵担忧的神情后,拍了拍他捉住自己的手,对其微微点头,“嗯!你也是!”说完,便提起裙摆跟着羽宫的侍女匆忙离开了!
宫远徵蹙着眉,看着允禾走远的背影,寻思片刻后,也动身往医馆跑去。
二人就在桥上如此匆忙地往相反的方向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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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馆 内堂
诊疗房内,一群医馆大夫、仆人,还有月长老,正围着榻上躺着的宫唤羽忙碌着。
他的长发蓬乱,身上脏污的衣服已经被换下,仆人们端着水,正帮他清洗着肮脏的手脚。
“哥!”宫远徵见宫尚角少来,轻声道。
宫尚角微微点头示意。身负重伤的宫尚角,也因找到宫唤羽的缘故,被传召到了医馆。
宫远徵神色严峻地守在哥哥身旁,唯恐宫尚角有什么闪失的。
看到已故之人起死回生的,任凭谁都会觉心头一颤。哪怕那人是宫门宫二先生——宫尚角心。
一直以来,他都怀疑着雾姬夫人就是无名。而今,连雾姬夫人也被害,只能说明无锋无名另有其人。
此人来无影去无踪,能在宫家祠堂中,轻松地重伤雾姬。此人必定功力之深,谋算之精,恐怕整个宫门都难敌。
“哥!羽宫那边……”宫远徵想说什么,却被宫尚角打断了……
“金复在羽宫守着,不会有事……”宫尚角语气冷静地说道。
宫尚角知道弟弟所担心的事情,所以得知雾姬受伤,请了允禾过去后,便立马派遣近身侍卫金复过去守着。
就在此时,宫子羽走进了房间,看见了因饥饿而导致瘦骨嶙峋的宫唤羽,一时间难以置信,惊唤了一声“哥!”
已经死去多时的宫唤羽,此时此刻,居然活生生地靠在榻上,面颊消瘦,脸色苍白,但他的笑容,在宫子羽眼里仍旧是温柔如昔。
“子羽。”宫唤羽费力地轻声唤道。
“哥!”宫子羽才反应过来,眼泪夺眶而出,激动地跑前,紧靠着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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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宫 雾姬厢房
厢房内,身受重伤的雾姬夫人,正瘫卧在榻上,伤口已经被允禾处理过,纱布包裹着她的双眼,血水仍旧止不住地不断渗出。
“允禾姑娘!雾姬夫人情况如何?”金复上前问道。
允禾并未说话,只是无奈且惋惜地摇了摇头。“执刃大人回来了吗?”
“执刃大人过去医馆了!”金复说道。
听到金复的话后,雾姬一阵激动,开始地挣扎,喉咙里只能发出一些含糊的声音。
此时的她,因喉咙被伤至粉碎,已经有口难言了。而双目被凶手的毒粉所伤,也是目不能视。
守着雾姬的二人见状,急忙走近,仔细分辨着她所想说的话,这听起来像是“嘘”,又像是“余”,反正雾姬就一直重复着。
“虚?……余?……云?”金复也是满脸疑惑。
“金复,拿纸墨过来!”允禾见到雾姬的手不断比划着,立马想到让她写出来了。
金复拿起砚台,让雾姬的手指上蘸上墨水,然后放在纸。
雾姬夫人艰难地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一个又一个凌乱不堪、难以分辨的“刃”字。
“刃 刃 刃 刃 刃 刃……”
★★★★★★
医馆 内堂
“哥!究竟是谁如此伤你?”宫子羽紧张地问道。
“是无名……”宫唤羽艰难地回应道。
此话一出,宫尚角和宫远徵都心头一颤。
“又是无名!无名,到底是谁是无名?”宫子羽愤怒地咬牙切齿问道。
“是……雾姬……”宫唤羽继续说道。
“哥……这……”宫子羽有些许难以接受宫唤羽的话。
雾姬虽身为宫子羽的姨娘,可是这么多年以来,待他一直如同如己出的孩子一般疼爱。
“少主亲口指认,断不会错!”花长老急切地说道。
“弟弟已是执刃,不能再叫我‘少主’了!”宫唤羽说道。
“子羽,你来之前,唤羽已经告诉我们所有的来龙去脉。雾姬夫人与假扮郑二小姐的无锋间谍里应外合,杀害了前执刃,囚禁唤羽!我们当时看到的唤羽尸体,都是雾姬的障眼法。”雪长老解释说道。
“她,废了我的武功,把我囚禁起来……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就假借为父亲上香……来祠堂看我,每次来,扔下一点吃食便离开。”宫唤羽接着雪长老的话补充说道。
“可是……姨娘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宫子羽不解地问道。
“是啊,为什么雾姬夫人没有杀你,要费这番功夫囚禁你?”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宫尚角终于开口话了。
“她想要的,自然是花宫里的那件东西。”宫唤羽低头小声说道。
宫尚角及三位长老听了,脸色一沉,都陷入了沉默。
“哥!那是什么?”宫远徵好奇地小声问哥哥,却看到宫尚角的眼神后,又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那是什么东西?”同样好奇的人,还有还没通过三域试炼的宫子羽。
长老们对视一眼,并没回答宫子羽。反而岔开了话题。
“那她为何杀害月长老?”身为长老的月公子,仍旧对父亲的死耿耿于怀。
“她无法从我这里逼问出答案,就威胁我,若我不说,她就把宫门之人一一杀尽……”宫唤羽苦笑着解释。“我知道其中利害,自然不会松口,是我害死了月长老!”
宫子羽仍然不愿相信这个事实,显得一脸茫然。
而站在一旁的宫尚角,则凝视着宫子羽,关注着他的变化,目光又转向了宫唤羽,面色越发凝重,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少主无须太过自责!无锋向来狠毒!只不过,如果雾姬夫人是无名,那袭击她的人,又是谁呢?”雪长老疑惑地问道。
“她被人袭击了?”宫唤羽很是惊讶地反问道。
“无论如何,无名被除,对宫门总是好事!但到底是何人所为,着实让人费解。”花长老言辞凿凿道。
“会不会……早已有人怀疑雾姬夫人的身份,但迟迟找不到确切的证据!决定先斩后奏以绝后患?”雪长老说着,目光却稳稳地落在宫尚角身上。
“我重伤卧床,自身难保,雪长老不用看我!”宫尚角冷笑一声,继续说道,“有理由对雾姬痛下杀手,事后又迟迟不敢站出来的,只能是另一个无锋!”
“宫门内,怎么会有这么多无锋?”宫唤羽惊讶地问道。
“对!另一个潜入宫门的无锋细作。”宫尚角意味深长地瞥视了一眼宫子羽,“她们也许是因为某件事情没有谈妥,起了内讧,又或者是雾姬夫人的存在对她有了威胁,所以才杀人灭口……”
“为什么不直接问姨娘是谁对她下的毒手呢?姨娘她还好吗?”宫子羽突然说道。
“雾姬人身负重伤,凶手捏碎了她的喉咙,伤到了气管,虽然被救了回来,但也只是吊着一口气……”月长老惋惜地摇摇头,叹息说道。
就在此时,金复手里拿着一纸张,从外进来了,将书写潦草的白纸呈上。
“禀告长老,禀告执刃、少主!雾姬夫人生命垂危,但她一直挣扎着写下了这些字!小人不敢自作主张,特来禀报!”金复恭恭敬敬地说道。
宫子羽迅速接过金复手上的纸张,打开上面,全是书写歪歪扭扭的许多“刃”字。
宫唤羽看了一眼,眼神哀伤地又有说道:“这么多‘刃’字,看来她临终,还是念着老执刃对她的好?我想,她内心应该充满愧疚吧?”
听到宫唤羽的话,宫尚角并未说话。
“她可有说出杀害她的人是谁?”花长老紧张问道。
“有!但我不确定她说的是什么?她一直在重复一个字:嘘?余?嘘?”金复模仿着雾姬的发音。
“这到底是什么?!”暴躁的花长老有些许不耐烦,严厉呵斥道。
“云!”宫尚角突然说道:“这是‘云’!”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射在宫尚角身上。连身旁一直安静的宫远徵,也是满脸不可置信。
宫远徵心想:哥!这又是哪一出啊?早上你才叫我一定要救回云为衫,不能让她死!现在怎么你又将矛头指向她了?
“云?可是宫门内,没有姓云之人啊!”宫唤羽疑惑地说道。
突然,宫子羽与宫尚角一眼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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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 徵宫 厢房
从白天,宫远徵和允禾二人分开后,各自忙碌了一整天。
事情繁琐且杂乱,错综复杂的案情,让平日活泼好动的宫远徵,此时此刻,也感到了身心疲惫。
待宫远徵回到徵宫时,已是傍晚时分。
厢房内,只有两名侍女们在忙碌地摆放着做好的晚膳和碗筷。
“公子……”侍女见到宫远徵回来,微微俯身行礼。
“嗯……允禾人呢?”宫远徵的话语中,略显疲惫,但仍旧习惯地随口一问。
平日里,宫远徵的膳食,都是由允禾亲自安排的。今日不叫她人,定然也是很忙碌吧!
“回公子,允禾姑娘为公子备好晚膳后,吩咐我俩为公子呈上,便匆忙地回去了草药房了!”侍女谨慎地回答着宫远徵的问题,生怕他下一刻就要发火掀桌子了。
宫远徵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一想到都是允禾为他准备的心里就暖暖的。轻轻勾起嘴角,微笑地说:“知道了!盛汤吧!”
宫远徵表现得出奇地平和,并没有侍女们设想的那般大发雷霆,甚至还微笑了。
侍女们相视一笑后,为宫远徵盛汤了……
不知道是因为劳累过后能吃上热气腾腾的晚膳,感到高兴,还是因为有人把你放心上,而感到幸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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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徵宫 草药房
允禾正在草药房内,仔细整理着三个锦盒。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公子,已经用过晚膳了?”允禾动作停顿了一下,微笑地说道。
可能是因为熟悉,也可能是因为心有灵犀。允禾甚至都不用抬眼,光是听这脚步声,便已知道来人,正是她的徵公子!
“嗯……”宫远徵轻声回应,过于他今日真的有些乏了,并没有多说什么。径直走到允禾身旁,疑惑地问道:“那么晚,你还在这做什么?”
其实,在晚膳时,没见到允禾,宫远徵心中多少有些许失落。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失落感产生,甚至他很疑惑的是,在这宫门之中,还有什么能比他,在允禾心里更重要的事情了?为何晚膳都只吩咐侍女呈上呢?
“出云重莲……开花了!”允禾缓缓地转过头去,看着身旁的一身素衣的宫远徵,微笑说道。
在宫远徵的眼里,这个笑容就如同是拨开云雾的月亮一般,照在了他的心中。
看到允禾这个笑容,仿佛今日所有的劳累,都被一扫而空了……
但宫远徵只是自欺欺人地认为:心情突然开朗起来,只因为得知出云重莲开花的缘故!并不是因为自己看到允禾的笑容。
“开花了?开出了几朵?”宫远徵雀跃地问道。
这段时日,宫远徵真的忙得晕头转向的。每日除去到角宫守着哥哥,能回到的时间,大多数都是倒头就睡。疲惫让他早将这个出云重莲的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允禾继续手上的活,幽幽开口说道:“这次开出了三朵!你和角公子的,我已经收到锦盒之中,存放在密室了。这是第三朵……”允禾轻轻盖上锦盒,目光转向宫远徵,犹豫地问道:“这第三朵,你要不要派人送去后山月宫给月长老做研究?我看月长老一直对于出云重莲的培植都挺感兴趣的!”允禾将手中锦盒递到宫远徵跟前。
宫远徵看着跟前的锦盒突然紧皱着眉头,一脸不悦。
“……我看……是你对月长老很感兴趣的!”宫远徵丢下这一句话,随意地接过允禾手中的锦盒,便臭着脸,快步离去了。
那么多年以来,宫远徵所有的情绪,真的是藏不住的,统统都会写在他那俊俏的脸上。
允禾真的又气又好笑,看着宫远徵远去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宫远徵这个大醋坛子,从来都是说翻就翻的,不分时间,不分场合的……
其实,吃醋是最明显的告白!我会因为你对别人好而吃醋,那是因为,我觉得你的好,都只能给我的!
★★★★★★
夜 角宫 庭院
宫远徵虽然很气,但一码归一码,这第三朵的出云重莲,他确实也早有想法!也正如允禾说的,是应该送去月宫存放。
这一点,毋庸置疑,他和允禾还是有十足的默契的。
宫远徵拿着这装有出云重莲的锦盒,便一个劲地往宫尚角的书房走去……
“远徵弟弟!”角宫庭院里的凉亭中,传来了上官浅的声音。
其实,在宫远徵转角的时候,他已经看到凉亭中身穿粉色裙衫的上官浅。只是,假装看不见她,因为宫远徵此时此刻,确实不想给机会她。只是没想到,上官浅会主动叫住了自己。
上官浅走到凉亭边上,拉近了与宫远徵之间的距离,
“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啊?”上官浅微笑看着宫远徵问道。
看着眼前厌恶的上官浅,宫远徵一改往日傲慢的态度,脸带微笑对看着上官浅。
“……哦!出云重莲开了,我给我们重新培育了三朵”宫远徵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哥哥一朵,我自己留一朵……”说着,还是露出一个天真烂漫的笑容。
上官浅见宫远徵并没有继续说的打算,便主动开口,微笑问道:“那……还有一朵呢?”
宫远徵听到上官浅的话,笑意更深了。
“上官姑娘太见外了!你搬来角宫这么久,我们早就是一家人了!所以这第三朵……”宫远徵微笑着顿了顿,一脸无辜且玩味地继续说道:“当然是送给月公子做研究啦!”
听到宫远徵的回答,上官浅脸上的笑意,有点挂不住了!但碍于面子,又不得表现得太过于明显。上官浅突然明白,宫远徵是在耍她呢!
“怎么?你也想要啊?”宫远徵对着上官浅得意地笑道:“这出云重莲确实珍贵至极,确实很有吸引力!但我还是劝你,不要打它的主意,如果你对它有什么不轨的想法,惹怒了哥哥,神仙……也救不了你!”说完,宫远徵意味深长地笑着。
“我不需要什么神仙,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哥哥……都舍不得让我死的!”上官浅得意且自信地对宫远徵说道:“信不信?”
听到上官浅的话后,宫远徵觉得她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便向她投入一个大大的白眼,并且一脸不屑地打趣道:“天还没亮呢!你要不要再睡一会?继续做梦?”
宫远徵心里,他是坚定地相信哥哥,绝不会去相信一个身世不明,来历不明的女子的。
“要赌一赌吗?”上官浅继续戏谑宫远徵笑道。
“……你去万花楼,找宫子羽!他喜欢赌……”宫远徵突然不想再陪上官浅玩了,便冷漠地回应完后,就转身准备离去……
“对了!”上官浅突然提高声音,引起宫远徵的注意后,又满脸得意地对着宫远徵笑道:“谢谢你!”
“谢我?”宫远徵停住了前行的脚步,茫然与疑惑,遍布在他那棱角分明的俊脸上。
上官浅见自己的小伎俩得逞了,便继续对宫远徵得意地说道:“你送哥哥那床玉玺墨竹交错编织的床席,真是温如润养人,怪不得这些天,角公子都说我气色好了不少……”
宫远徵从不解的,变成了无趣。
瞥视上官浅一眼,突然紧蹙着眉,自言自语道:“什么味道?啊!茶的味道!”便不再理会上官浅,转身往宫尚角的厢房去了……
上官浅一脸得意的神情,看着宫远徵不服离开的身影。
其实,宫远徵像是也并不理解成年男女之事,所以在他的理解里,他只是单纯地认为,上官浅想要说的,是哥哥把他送的那床席,转赠于她而已!
并未多想……
☆☆☆☆☆☆
角宫 厢房
“哥!”宫远徵径直走到厢房内,而此时的宫尚角,正好在茶案前,自顾自地喝着茶。
刚才门外的那一场好戏,怕是也并未错过。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是今日还不够累吗?”宫尚角一边给宫远徵倒茶,一边打趣问道。
“出云重莲开花了!这次培育出了三朵,我和哥哥的,允禾已经收好了!这是第三朵……”说着,宫远徵看了看手中的锦盒,顿了顿,“我想让哥哥送去后山,给月宫月长老……他似乎对出云重莲的培植,一直都很感兴趣!”
其实,宫远徵心里也明白,像出云重莲这种世间稀有的草药,多一个人懂得培植,对于宫门,乃至整个江湖来说,终究是一件好事!
“哦?远徵弟弟怎么会想到,把第三朵送去后山月宫呢?”宫尚角突然发现,宫远徵似乎有所成长。思量事情,也有了不一样的考量。
也可能是因为,近段时日里,所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让他的远徵弟弟成长了不少。
“是……允禾提醒了我,一开始可能只是想送去后山月宫,给月长老做研究……”宫远徵坐在茶案前,放下怀中的锦盒,神情平淡地说:“可是近日来,宫门中事故频发,变数不断,这让人有些应接不暇……相比起宫门前来,后山似乎更加平静……”宫远徵知道,吃醋归吃醋,但他也确实是心系宫门的。
他与宫尚角的出云重莲,已存放于密室之中,是为了二人方便拿取。
宫门后山,地形复杂多变,而这一朵得来不易的出云重莲,就怕会引来心术不正的人觊觎。存放于后山月宫,相对来说更为安全……
宫尚角倍感欣慰!他的远徵弟弟,确实在这段时日里成长了,思考问题更为周密了。
“明早,我亲自把这锦盒送去后山月宫!你早点回去休息吧!今日你也累坏了……”宫尚角温和地对宫远徵说道。
在旁人眼里,宫尚角向来都是冷淡稳重,只有在面对宫远徵的时候,才会流露出那一副温和,平易近人的神情。
看着眼前的弟弟,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宫尚角有些许疑惑地看向他。
“远徵弟弟……还有其他事情吗?”宫尚角挑了挑眉,好奇地问道。
宫远徵阖了阖眼,用极为无奈的语气说道:“她……是不是……不喜欢我呢?”
一句话,听起来像是倾诉,又像是疑问,又或者它,只是自言自语的沉思。
宫尚角被宫远徵这一句话,弄得一脸茫然。这句话,问得一个没有缘由的。
“谁?”宫尚角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生怕破坏了宫远徵此刻沉思的思绪。
“我在晚膳的时候,没有见到她人,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缺了点什么东西……那种感觉,说不上来,但很不好受!”宫远徵一直喃喃自语,“后来,确实难受,我就主动前去找她了!看到她身影的那一刻,觉得眼前一亮,似乎觉得那一刻,什么都不重要了!在那一刻,我甚至有点想……想上前……抱一抱她的念头!那感觉就好像是……本来冰冷的房间,四面疏风,却有人突然为你点起了一盏暖灯,让你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这一份温暖……”宫远徵细致地讲述着自己的心境。
这一次,宫尚角总算听懂了!
宫尚角嘴角微微上扬,心里更为欣慰,心想:远徵弟弟,这次是真的有所成长了!
“近些时日来,每天都很忙碌,我们几乎都没有见面的机会。但每日里,我都总期待着,今日能否见面呢?但与此同时,我又莫名地感到害怕,怕见到她?也不是……见到她,我心中欢喜。只要她在我面前,我就会有一种莫名的悸动,这可是以前都没有过的……”宫远徵像是突然被惊醒一样,看向宫尚角,问道:“哥!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病?或者是中了什么毒而不自知?”宫远徵始终想不明白!不应该啊!不应该自己中了毒,都不知道的呀!而且他每日都有服用百草萃,理应是百毒不侵才对的啊!
“远徵弟弟,这是得病了呀!”此时,上官浅从门外悠悠地走进来,自然地坐到了宫尚角身旁,一副得意的神色,继续说道:“这是叫……相思病!!”
“胡说八道!我看你才有病!”宫远徵喝了一口茶,本能地避开面前二人的目光……
“海上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啊!”上官浅已经提示得很明显了,“向来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剧中人?”上官浅给宫尚角一边斟茶,一边含笑说道。
宫尚角听到上官浅的话,也颔首低眉的含笑不语。
宫远徵像是被说中了心中秘密一般,紧张且慌乱的地紧皱着眉头,冷哼一声说道:“哥!你早点休息吧!”语毕,宫远徵起身拍拍长衫,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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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宫门廊道
宫远徵独自一人走在幽静昏暗的廊道里,心血涌动着,无法平静。
他不明为何身体会出现这种反应,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这到底是从何时开始的?
是从得知她终须作为人妻,无法常伴的那个午后?
是得知由宫子羽继位,自己失声痛哭的那个夜里?
是哥哥使唤她,送上官浅回去女客院的那个晚上?
是拉着她,要她给受了伤的自己上药的那个傍晚?
还是从那个受伤的上元灯节,她手足无措地喂药的暮夜……
宫远徵的脑海里的回忆,一幕幕重叠着,每一个身影都快速地闪过。
最后,画面停留在那个初次见面的清晨,阳光正好,心情也正,仿佛一切都是那般的刚刚好……
——“远徵少爷,这是老奴的长女——方允禾,你们两人年纪相仿,老奴安排她在这里打理事务。允禾,见到公子要行礼。愣着做什么?”
“允禾见过徵公子……”
宫远徵那时仅仅只是余光一瞥,却让他有所惊艳!
是一张清丽白皙的脸,明眸皓齿,双瞳剪冰,自带灵气。
但她的身体僵直,看上去似乎有些拘谨。她一头乌黑秀发,左右挽起来,碧绿的发带扎着垂髫。加上那点墨般的浅碧衫子裙,就像春天新发的嫩芽……
她的羞涩和慌张,让那个疯魔阴戾的宫远徵会心一笑……
她的出现,就如同大雨过后的阳光,猝不及防地突然照进了,他那原来暗黑冰冷的心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