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周时,是周家最小的儿子。
四岁那年,我才刚刚记事,家里不知怎么冒出一些“周时非周家亲生”一类谣言,我因而被丢了出去。林家老爷捡到了走失的我,一时大发善心,我便被他接到林家生活。
林老爷很专情,即便妻子严氏因难产去世,也再无续弦。家中仅有一独女,名叫林宁。
我第一次见到阿宁的时候,她只有一岁,还是个走路都不稳的小娃娃,挥着小胳膊咿咿呀呀的,总喜欢看着我“咯咯咯”地笑。大概是小孩子间的吸引力吧,我一见到她就挪不开眼睛,心甘情愿的在一旁默默地陪着她。
于是,在之后的十年岁月里,我们成了彼此最好的朋友;而在我心中,她是最重要的人。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我察觉出自己对她的感情多了些男女之间的情愫。由于林家家业庞大,阿宁又生得精致漂亮,有不少情窦初开的公子前来示好,而她对那些人从未回应过,只是十分亲近我。我想,她或许也是有一丁点儿喜欢我的吧。但我不敢告诉她自己的小心思,也从未向她侧面暗示或提及过。只要我能陪在她的身边,哪怕她一直不懂,又有何妨?
我本想,用一生来爱她、护她。
可这一美好愿望破灭于我十九岁这一年。
不知是不是苍天作祟,让这一切结束得过于仓促。
林家刚倒台,周家就派人找到了我,告诉我这只是一个警告,令我立刻回去,不得与林家再有任何往来,否则林家一个都活不了。
我自知周家的实力,辗转一夜未眠,决定回到周家。
林老爷很聪明,猜到了我的身世和苦楚,只是叹息一声,并没有多说什么;而当我面对阿宁的质问时,却不知怎么向她解释,只得轻飘飘地说一句“我姓周”。阿宁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可我满心的不舍也不敢流露丝毫,最后只是化为了一个背影。
我猜她一定觉得我是参与到周家耍手段的一分子。
或许,她现在应该恨死我了吧。
周家没再对林家出手,林老爷带着阿宁逃去了别处生活,我的心里感觉空落落的,却还是为她高兴,只要她平平安安的,就好。
我从未把自己当成过周家人,只是时常想起阿宁,想起我们曾经一起度过的那段时光。
在回到周家的第四年冬天,我被周老爷派到安阳给周家的大少爷帮忙筹办婚事。
那日下了初雪,天已经黑透了。我应大哥的要求陪他出门吃饭。刚从酒楼出来,寒风便透过衣衫刺入骨髓。我皱了皱眉,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某只调皮的小鬼在背后用雪偷袭我的场景,心中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浓浓的糊在心头。
末了,我整理好情绪,往客栈的方向走。
路过小胡同的时候,我听到了轻微的喘息和熟悉的呻吟声……
刹那间,某个念头一下子冲进我的大脑里,我转过身,快步走到那抹蜷缩着的身影跟前蹲了下来,缓缓开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快要说不出话:“阿宁?”
面前的女孩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轻轻掀起一点眼皮看了我一眼,便直接倒下去,没了生息。
我颤着双手把她扶起来,像是自欺欺人那般擦干净她面上的灰,终于看到了自己朝思夜想的那张脸……我感觉到从心脏处一点一点蔓延到全身的痛,不死心地哽咽着唤她的名字,紧紧地抱住那具冰冷的尸体,甚至想把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泪水很快模糊了我的双眼,不停的落了下来,隐入怀里单薄的白色衣衫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越来越冷,风吹得脸有些发痛。我哭得有些上不来气,但胳膊还是紧紧箍住阿宁的身体,“阿宁……阿宁别怕……”我嘴里不停念叨着,时不时用自己的脸去贴她的,“马上就暖和了……阿宁……”言落,我亲了亲她的发顶,再也不愿离开她一步。
好不容易回到周家的小少爷,最终在那个初雪的夜晚冻死在了一弄小胡同的角落里,怀里紧紧地抱着自己心爱的女孩。
阿宁,我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