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如槐,是林家老爷。
十五岁,我遇到了严姝。明眸皓齿、温婉大方的她让我眼里再也装不下旁人。后来,在一家茶楼偶遇她时,我终于鼓起勇气认识了她。严姝在言谈举止中不经意流露出的不凡让我更加欣赏。
十六岁,我们已经认识一年之久了。在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向她表明了心意。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姝姝脸红,慌乱的眼神里写满了惊喜,连耳朵都染上了粉红色。
她接受了我。
我们成亲了。
我一直把她当小孩子一样宠着,外面甚至出现了“林家少爷怕老婆”“妻管严”之类的声音。可我从不觉得,在我心里,姝姝自认识以来便待我极好。每当我遇到挫折她都能耐心听我倾诉,给予我鼓励和安慰,甚至有时还能给我提出些许合适的建议,让我茅塞顿开。因此,关于那些话,我们听了也只是笑笑,从不往心里去。
我和姝姝都认定了对方是自己的良人。我叫她姝姝,她唤我如槐,我们伉俪情深足足两年之久,在相处之中慢慢增添对彼此的爱意。
我本认为我们能够一直相伴度过余生。
直到我们成亲第三年。
姝姝怀了孩子。我们都为这个小生命的到来而感到惊喜,于是,我更加悉心的照顾她,凡事都要亲力亲为,甚至包括伺候她洗漱更衣。姝姝老是打趣我说好像把她当成含在嘴里怕碎了的宝贝。我每次都笑着不说话。
但是,姝姝,我好后悔自己总以为时间还长而没有亲口告诉过你,你本来就是我愿意用一生去守护的最最珍贵的宝贝。
年关,姝姝为我诞下了一个女儿,叫林宁,寓意未来无灾无难、平和安宁。
而姝姝则因难产死在了床榻上。
当我看到一盆一盆的血水越来越频繁地从屋子里被送出来的时候,不管不顾的冲了进去,第一眼瞧见的却是自己心爱之人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最后时刻。
姝姝,我想,如果不是阿宁,我可能真的就去找你了。
大概是我和姝姝的这段感情太过美好,在她死后,我连续弦的念头都没有,尽管身边的亲人、朋友都在劝我,可我还是一意孤行的独自把阿宁一点一点拉扯大。
姝姝,如果你知晓了这件事,不要气我过于执拗,也不要担心我是否会累到,一切皆是我心甘情愿。待阿宁再长大些,我马上就去找你。姝姝,你可否等等我?
伴阿宁长大的是周家被抛弃的小儿子,周时。林、周两家本是水火不容的,按理来说我不该收留他。可周时的生母是姝姝小时候的玩伴,再加上同是因难产而亡,我心存怜悯之意,以“已逝故友之孤”为由,把他接到了林家。阿时待阿宁极好,看着他们一点一点长大,我的心却怎么都填不满。
姝姝,每当我看到他们相伴而行的身影,每当我独自辗转于漫长无尽的黑夜,我都在想:如果你在就好了。
三十六岁,林家失势。我在诧异之余,每天忙于应对来自各方势力的打压。直到一天夜里,周时来向我坦白说周家人找到了他。原来这一切皆是源于我当年收养了周时。我看着面前耷拉着脑袋、满面愧疚之色的少年,不忍责怪,只道:“明日你便回去罢。”
周时离开周家的那两天,阿宁躲在屋子里哭得昏天黑地,我一面心疼自己的女儿,一面觉得对不起姝姝。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周时回去以后,周家便没再对林家出手,给了我一定缓冲的时间。我连忙遣散了下人,收拾好包裹带着阿宁离开了这座城,走上逃亡之路。
姝姝,我一定会尽全力保护阿宁。
我和阿宁艰难的度过了两年东躲西藏的生活,可由于我的身体经过了多年操劳,早年又因姝姝的死过于悲痛,元气大伤,早已是一天不如一天。
第三年,我终于撑不下去了,躺在草屋里连动都动不了;我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冲出去,跪在地上求医馆里那帮冷漠的人来救治我的身体。我的泪水一遍又一遍的划过眼角,却连叫她回来的气力都没有了。
姝姝,对不起,我不够强大,没有照顾好我们的女儿。
临终前,我叮嘱阿宁要好好活下去,阿宁哭得眼睛都肿了,却还是点头答应了我。
我慢慢的阖上了眼睛,在生命结束的最后一秒听见了女儿声嘶力竭地叫我,可我真的没办法回应了。
姝姝,对不起。
姝姝,我来赎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