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是谢槿十五岁生辰,按古代的说法,便是及笄之年,算是个成年女人了。
夏屿峥在宫里大摆宴席,赐给谢槿的赏赐更是琳琅满目数不胜数。谢槿本以为他是来哄她了,可他只是大手一挥,便消失了一日。
翌日午后,慈宁宫的嬷嬷传话召谢槿与太后商议大事,谢槿不敢怠慢,她知太后所言该是何事,心中一痛。
夏屿峥此时也正在慈宁宫与太后闲聊,谢槿知他必定对纳妃之事没有异议,心里那片愁云已不知扩散到了何处。
“白宁是哀家母族送进宫来的嫡三女儿,哀家很是喜欢,皇帝见过她数面,也觉甚好。”太后的眼神里看不出半点波澜,声音凛若冰霜:“林戚和是镇国大将军府中的独女,性子温顺安静,皇后自己瞧着办吧。”
谢槿藏起眼中的悲痛之色,轻轻福身:“臣妾遵旨。”
回坤宁宫的路上,夏屿峥一声不吭得陪在她身边,周遭一片寂静,惹的谢槿几乎想哭。
夏屿峥突然牵住她的手,紧紧攥在自己手心里,声音却不带一丝感情,冰冷到谢槿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朕答应过此生不负的,是朕的槿儿,若不是朕的槿儿,谁在朕身边都只如蝼蚁。”
“朕的槿儿向来温婉大度,是朕唯一的解语花,任何人都代替不了槿儿。”
槿儿……
这话听起来倒像是安慰谢槿的,可她后来回忆起这段话,却只觉毛骨悚然。
白宁被封了嫔,林戚和封了婕妤,两人承宠不断又针锋相对,很快,就有不少流言蜚语传到坤宁宫。
“由着她们闹吧。”谢槿小抿一口茶,声音淡然自若,“若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各自杖罚二十,扣三个月月例。”
半年后,白宁怀了身孕,即刻升位分成了与林戚和平起平坐的婕妤。
白宁对这一胎仔细的很,吃穿用度皆是顶顶好的奢侈品。
她常来坤宁宫久坐,又是送礼又是亲自做糕点给谢槿,相处起来仿佛真的是自家人,而并非争风吃醋的妻妾。
谢槿起初对她态度不善,后来倒也慢慢习惯了白宁的作伴,有时会浅浅叮嘱她一番如何养胎,闲暇时也会召来白宁喝上一口清茶。
身边年老的嬷嬷总劝谢槿不能对妃嫔太好,尤其白宁这样摸不清底细的,况且白宁又是太后的娘家女儿,权势滔天,若是将来能生下皇子,那可就是金贵中的金贵了。
谢槿却不以为意,难道后宫妃嫔除了争宠当真连一点情谊都不存在吗?谢槿不信白宁这样温婉贤淑的女人,会因为一点恩宠来害她。
白宁怀胎六个月时,是谢槿的十六岁生辰,虽说生辰宴的规模也不算小,到底不如及笄那年震撼。
九月份,夏屿峥早朝后把谢槿召去了御书房,谢槿做了满满一筐茶点,甚至还有夏屿峥很找眼前罚她做的绿豆糕。只是如今做了数年,她的手艺早就比之前精致了许多,口感也越发细腻绵柔。
夏屿峥吃着绿豆糕,同她聊了许多事。他们如从前一样坐在一起,眉眼间传递着一切温情,
可谢槿却觉得,夏屿峥的眼神和语气里,总蕴藏着若有若无的疏离。
他早已不如以前那样随性,连坐姿都端重起来。帝王之气展现的淋漓尽致,谢槿愈发觉得,他是把自己当做君,只把谢槿当作臣。
不过四年罢了,夏屿峥的心便如磐石一般坚不可摧了吗?
“朝廷众臣今日又上奏不断,说是后宫人数稀少,请朕务必选秀纳妃,尽早为皇家开枝散叶。”
夏屿峥喝了口清茶,有些腻的将手里的绿豆糕一放,声音如茶水一样清淡,仿佛所言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谢槿只觉五雷轰顶一般,眼睛里渐渐蓄满了泪,身上尽是无力之感。
她起身走到夏屿峥面前,微微躬身一拜:“皇上恕臣妾无法主持选秀,白婕妤大着肚子,林婕妤倒是个不错的。”
夏屿峥看着她,手中的茶杯砸向了她的膝间,谢槿也只是微微屈膝,听他嘴里吐出二字:“妒妇!”
滚烫的茶水湿了她的衣裙,她却仿若感受不到身上的疼痛,只有那颗已麻木许久了的心,又隐隐作痛起来。
“朕的皇后岂能是你这样的妒妇!”夏屿峥双眼犀利的盯着她,“只有朕的槿儿,宽厚仁慈,是当之无愧的国母。”
十月,白宁小产,腹中胎儿一命呜呼。所幸她自己没有大碍,只是昏迷了整整两日,醒来后第一句话便是称谢槿害了她的孩子。
谢槿自知争辩无用,连夏屿峥宣她去养心殿都未动身。
那一日后宫鸡飞狗跳,众人只知帝**怒,连夜将皇后从坤宁宫拖去了御花园,此后便再也不见皇后娘娘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