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害皇嗣乃大罪。”夏屿峥一句话就给她定了罪,将她关在入秋殿旁的小院里,不许任何人来探望。
说是小院,不过是一片敞开的荒芜的院子。
夏屿峥一挥袖便离开了,那夜风吹得猛烈,谢槿只穿了一件睡袍,寒风凛冽,似利刃般一下下割着她的血肉。
她没有哀求,没有失声痛哭,只是想着自己数年对他的情愫,可笑又可悲。
谢槿没有死在寒冬,夏屿峥心念着他的槿儿,到底是让人送来了一件薄薄的毯子,留得她一具肉身,也仅仅是一具肉身。
初春,秀女们聚集在御花园里学礼仪规矩,银铃般的笑声充斥了每一处角落,欢声笑语传进了谢槿的耳中。
让她更知今非昔比,更觉自己命运多舛。
教导秀女的嬷嬷们明令禁止她靠近,已被梅树深埋的小院,但十三四岁的女孩贪玩,总有那么一个两个偷偷的藏匿在杂草丛中,睁大了眼睛寻里面是何物。
谢槿不做理会,她苟延残喘在一个寒冬腊月,宛如隔世。
早已不再期盼什么,也不再等待什么了。
夏屿峥曾在除夕夜来过一次,他面色冰冷,话语中隐隐透出一点点心疼:“你若是知错,朕便接你出去,你仍是朕的皇后。”
谢槿闭着眼不做声,心里早已对这位帝王没了任何念想。
于是夏屿峥便不再来了,小院的日子依旧,御花园外的三宫六院也依旧。
谢槿望着白日的碧云蓝天,夜晚的星辰明月,总觉得时间过得快。
岁月静好,无人再扰。
秀女入选了七人,后宫逐渐热闹了起来,白宁封为贵妃,主管后宫诸事,林戚和封了昭仪,协助掌管宫内大小事宜。
今年冬日不算寒冷,夏日却艳阳高照。尤其三伏天的日子,谢槿几乎整日都被晒得头昏脑胀,昏迷不醒。
时间过得很快,倏忽之间就过了一个又一个黑白夜。
谢槿在四四方方的院子里,不知今夕是何夕,亦不知自己此时是否已如一个沧桑病态的老妇。
又是一年深冬,谢槿梦中渐醒,发觉眼前似乎坐了一个人,长发飘飘,温润如玉,手中抱着一个竹简。
谢槿原以为是自己将死,眼前出现了幻觉,而待她慢慢恢复意识,才发觉眼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夏屿峥。
夏屿峥没有穿明黄朝服,也没有精心梳妆打扮,如多年前在东宫一样,只穿了一件厚厚的白色长袍,就急匆匆的找还是太子妃的谢槿堆雪人。
天空还飘着雪白的结晶,落在他的身上。雪景宜人,公子温润,谢槿记得自己真正爱上夏屿峥的时候,恰是这样一个冬日。
那时梅花开的正艳,雪落在花瓣上,给这份明艳添上一份清素。
谢槿的身子被冻的通红,强撑着从雪地里爬起来,她依旧挺直身子站着,维护自己最后一点自尊。
同样是人,何来高低贵贱一说。
她走到夏屿峥身边,看见竹简上写着“怀瑾若瑜”。
“你不是瑾儿。”夏屿峥嗤笑一声,和上竹简朝林外的潮安湖走去。谢槿怔怔的看着他,只听他道了句:“过来。”
谢槿再顾不得什么形象,匆忙朝他跑去,夏屿峥站在桥上,远眺着外面高大的宫墙,目光炯炯。
“是不是你走了,她就能回来了?”
谢槿站在他身侧,不知此话何意。突然她感到一股力将她推向湖面,失重感令她惊慌失措。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可就在一瞬间,水花将她包裹,湖面吞噬了她的身体。
几秒后,一切归于平静。
湖面只剩下点点散不去的涟漪,仿佛是一个女人说不尽的哀怨。
隆熙二年十二月,御花园死了庶人谢氏,皇陵多了一块敬仁皇后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