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
我时常怀疑,我所坚信的,到底值不值得。
曾像是空气一样,我赖以生存的,恨意。
即将变成空中的扬灰,在阳光下,在熏风中,飞舞片刻,随即牵扯着我的心倏地下坠,坠落至无边无际的漆黑。
徒留我一个鲜血淋漓的空洞心口,可我还要站在这里,眼睁睁地直视这片狼藉与荒芜。
我又痛又怕,可无论我怎样憎恶,怎样嘶吼,怎样宣泄,都没人能听得到了。
这里一点也不好……你为什么要丢下我呢?
带我走吧。
严浩翔偏过头望向窗外,浅淡的瞳孔里盛满了夕阳熏黄的光线,只是那股暖意,似乎没能传染给接受这些光芒的人。
张真源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他合上了手里的书。
自从回国,他就担当起了严浩翔的老师一职,想要急速填充严浩翔空白的大脑,只是看来收效甚微。
张真源大概知道严浩翔在想什么,这个平日总是吵吵闹闹没心没肺的小少爷,回国后不时展现出的反常的安静,旁人看不穿,张真源自认能猜出几分那其中深藏的落寞。
重归旧地,人事皆非,难免感伤。
在张真源深沉的目光注视下,严浩翔闲散地将挂在椅背的外套搭在右肩上,径直走出了房门。
夕阳拼尽全力地烧灼最后一丝炙烫,也温暖不了冬末空气中弥漫着的寒凉。
但那抹光,还是点亮了回荡着脚步轻响的走廊。严浩翔的身影走过一扇扇明净的窗,压低的嘴角,苍白的脸庞在窗棂间隔的阴影下变得忽明忽暗。
……可是,他能去哪呢?
若是隔绝了大脑的指令,脚步依然能够自发地寻觅方向,那想必只能指引自己回到梦中了。
在靡靡之音中盛装起舞,在酒池肉林中举杯共饮。生来不必追逐,内心荒芜的贵族们,用放纵与狂欢宣泄着自己的生命。
聚集于此的人们彼此之间并没有多么深切的感情,只是因为同样的寂寞,所以肉体与肉体紧密相依,用接连不断的刺激体会所谓活着的实感。
这些自认为走在云端的人,实则与圈养的动物无异。
在这氛围中熏陶成长的严浩翔无法察觉这有何处不妥,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世界上所有人都是这样活着的。
稍有良知的奴仆总会有意带领严浩翔避开这不堪入目的盛宴,但他知道,自己日后也会顺其自然地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
因为将人们邀约前来,并站在所有迷离的视线焦点之处的人,正是自己的母亲啊。
她的美丽,任何的修饰都是赘余,她的完美无瑕像是某种无法抵抗的诱惑牢牢地牵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她是天生的公主,与生俱来的尊贵令所有男人都甘愿做她的裙下之臣,一次次短暂的欢愉过后,她的眼中却留下了长久的悲伤。
无数人用自己的体温暖过这位已然沉沦的公主冷清的床榻,可她眼中那份悲伤却愈加地浓重。
她开始无缘无故地哭泣,无缘无故地暴怒,这座城堡里所有的人都像只惊弓之鸟,期盼能治愈她心伤的那个人早日归来。
终于,那一天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