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的鸟笼富丽堂皇,顶上的红宝画龙点睛。
他的手在上面摸索一下,终于笑着让人去抓画眉。
侍卫看端王笑的开心,也跟着笑,长公主最喜欢画眉,听说挂在宫中廊下的时候,画眉鸟络绎不绝。
他一听就问道,有多少只?
侍卫说,长公主不许关上笼子,里面又经常粮水不缺,说不定整个御花园的画眉都受过长公主恩惠。
他听着就沉寂下来,说就弄一只御花园的画眉吧。
他这样说着却让人把整个御花园的画眉都换了个遍,还让人专门起了个院子就近养画眉。
听说长公主要见秀女,他又临时进宫去向陛下问安。长公主慢悠悠的乘撵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堂下以逸待劳。
长公主守旧制。外面疯传她飞扬跋扈拦权不放,却无人看到她循规蹈矩。只是循规蹈矩的不同常人罢了。
他看着面前影影绰绰的珠链,真是恨不得将它们全扯了。
说是闺阁女子出阁前不能让人看到相貌,她进出时就不许别人抬头,要么跪下要么躬身。要是别人的身份高一些,她就在两人之间摆上一幅屏风。朝堂后殿这些常去的地方,更是长时间的挂着摇摆的珠帘,一碰就是珠玑成雨。
长公主细细问了秀女的情况,又仔细的询问了陛下的意见。最后碍于他在,只让陛下在近日去看她。
她有话想对他说。他想,她送离了陛下,又支走了侍女。
他从善如流,也让侍卫在堂外站着。
只是……,他的目光好像要透过珠帘,只是还隔着这道帘子。
动作不大时,他的腿伤并不明显。回过神来,他的手已经扶在了珠帘上。
她不许的。前些时日,齐尚书的独子想英雄救美,被她当街斩杀。他紧赶慢赶,只赶上她将刀收归侍卫的刀鞘中。她目光灼灼,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他。
他懂了,她不愿。
她告诫他。
半生执念,一两句不可能是怎么也无法消磨的。
他的手放了下来,他要她求他,要她自己从珠帘后走出来。
后面说了什么,他也因心思流转没记在心上。满心都在想怎么能逼迫她亲自出宫来找他。
侍卫说,王爷,我们还让表小姐进宫吗?
刚刚说了什么?他思考了一会,不用了,先听长公主的。
侍卫茫然的看了一眼如沐春风的王爷。可长公主说的就是让表小姐进宫……
那一年。
他得意的在帘后坐着,便是染疾也不能损他心意半分。
她说,你真要如此!
他透过薄纱望她,她妆发明艳,怒气盈面却更显得粉面含春。
朝中已经少有女子覆面的陋习。
他咳咳的咳着,不敢有半分退让,生怕她又退回了那道珠帘后。
他想从前他只能在树下看着画眉,而今他握着的是系在画眉脚上的绳。
非有佳人在侧,不敢留风又复生草。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她走的时候,眉眼鲜活,周身环绕红色,好似站在火中,又成了儿时宫门外那个策马扬鞭的红衣姑娘。
他就说万般手段总有一种能成。
听说她去游说那些墙头草,他又连夜让人将那些人警告了一番。
大婚之时,他提前几天就辗转反侧。
既怕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变故,又怕婚礼不够匹配。
她随意的躺在床上。大红的婚服还在,头上的珠玉却不见踪影,盖头也不在了。配着滴滴答答的烛泪,整间房都似是在等着新郎官。
他心中高兴,又有点不满她自己掀了盖头。
安慰自己道,总比以前一直隐在珠帘后要好。又想那珠玉那么沉,也确实该摘。自己要是想看,以后有的是机会,让她穿戴给自己看。
他愣了好一会才看清了她胸前的那截墨锭。
他想,墨锭怎么能放身上?唤雨和植云怎么一个也不在?
可那是没入身体的匕首,那是露出来的一截匕首。
满堂的血气这时候铺面而来,他没撑住就吐了一口血。
她下巴上沾了一点,他用手去擦。
他以为那是自己的血,可摸了她微软的身体才知道……那是她心口的血,顺着刀刃涌出身体,又浸湿了衣裳,再在宽大繁丽的袖口处聚集成慢慢滴落的血滴。
滴滴答答的声音混着烛泪。
桌上她的行书飘荡不羁,你想要,拿去吧。
他咳咳的笑了起来。
那匕首不该这么深,可那是当世利刃,她当时又是那么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