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十八岁的喻言是什么样子呢？喻言躺在床上，十八岁的自己…他看着天花板，想了很久，都找不到合适的词，意气风发不够，自卑懦弱不至于。

"很…乖。"他斟酌了半晌，才想出来一个词。

从不惹事，从不反抗。说到底，十八岁，还是太年轻，他有少年的勇敢，却也丢不了原生家庭造成的懦弱，复杂矛盾的个体，每个人都是这样，世界上不存在一个纯粹的人。

喻言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他十四岁第一次获得世锦赛冠军，那时的他真的是意气风发，在花滑男单领域的天赋无人能比，但那意气风发的模样也仅仅是在领奖台上。回到那个昏暗的家里时，他又变回了那只畏畏缩缩的老鼠，每当他得奖后，总是免不了父亲的一顿毒打。

"学花滑干什么？你一个男的也要勾引男的吗？!"这种话常常伴随着落下的皮带。喻言在这种时候会期待着他妈妈来保护，事实上，根本不会。他高贵的母亲只会在楼上看着，眼神空洞，因为男人在孩子身上发泄完后又会去对女人拳打脚踢。

"你为什么要带他学花滑，让他和你一样到处勾引男人吗？!"男人的怒吼和女人的尖叫，这就是喻言童年的全部。窒息感扑面而来，他瑟缩在阴暗的角落，等待男发泄完怒火，他的记忆中，自己的手不停地抖着，身体也是。

"我喜欢花滑。"那时的说出这句话的喻言只有八岁，而他喜欢花滑的原因也很简单。当他在冰场上，用优美的姿态做出一个完美的动作时，才能在他那素日冷漠的母亲脸上看到笑意，只有他在花滑时，他才能感受到别人口中的母爱。

喻言在小时候一直很喜欢自己的母亲，在他认识的人里，他的妈妈比所有同学的妈妈都要漂亮，可是他的妈妈像没有灵魂的娃娃，目光总是空洞的。

后来喻言又不喜欢花滑了，因为他一但做错了什么动作，他漂亮得像仙女的妈妈就会紧紧掐着他的胳膊，长长的指甲掐进肉里，漂亮的妈妈用一种近乎癫狂的神色捧着他的脸，望着他："你怎么可以跳错呢？怎么能呢？你怎么可以跳错！那么简单的动作！"漂亮的妈妈收起癫狂的眼神，转而带上了轻蔑："呵，废物的儿子果然还是废物。"

喻言依稀记得那时自己是十岁。十岁…他一个人站在冰场上，训练的队服长袖下，指甲掐的地方隐隐渗出血，面对面前带着嘲讽味道看着他的女人，他只能垂着眼，平复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心跳为什么那么快？喻言忍受不了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忍受不了情绪失控的母亲，易怒的父亲，可…他什么也做不了。

等到喻言十二岁时，他换了新的花滑老师，覃骊。从俄罗斯训练学习过的优秀花滑女单运动员，她的动作很好看，被体育届的人称为"冰上玫瑰"。

喻言很喜欢覃骊老师，她在冰场上鲜活灵动的动作和他完全不同，但喻言又不敢和覃骊走的太近，每当他妈妈拉他在冰场训练，看见覃骊时，就会把他的手攥得发疼。十二岁的喻言第一次在自己妈妈眼中看见了除了癫狂，愤怒，轻蔑以外的情绪——嫉妒。

后来喻言才知道，自己的妈妈，漂亮得像仙女一样的妈妈，曾经是比覃骊还要优秀的花滑运动员，甚至和覃骊很要好，但是在十六岁获得唯一一个去俄罗斯学习的名额时，和自己的父亲坠入爱河，主动放弃了名额，和自己衣冠禽兽的父亲在一起了。而名额落到了当时稍逊一些的覃骊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