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里的童年

电话筒里传来了令我和奶奶高兴的事情：“到村口了，快来接我。”爸爸要回来啦~

“快骑着三轮车去接他。”奶奶很着急，但也抑不住她咧到眼角的嘴，光在她平滑的牙花子反着红润的光，还是第一次见她的牙花子。

我跳上三轮车，像平常一样骑它上路，可它在门前的坑洼土路变得更加难以控制，窄窄的小路旁就是小湾。车把变成了牛的两个角，它拉扯着我向深大的湾去，就好像《西游记》里的阎王“要你三更死，你就绝活不到五更。”

它一直摇摇晃晃地向前，前面有个岔路口，向下的坡，呲溜一下子完美滑下去，在右边又有一个小湾，车就跟活了的牛似的，非要去湾里“游泳”。前轮比后轮都要高，因为坡高，我看着下面的黑水，踩着脚刹，拧到头的把，一前一后一拱一拱的，向前还差一点就掉进去了，向后稍有一口气迅速拉你去沟里，我紧张地大叫奶奶，可奶奶怎么可能跟得上电动车跑，等我叫的时候，她才跑到半路，焦急地说：“停下，停下，你爸爸从前面回来了。”她挥摆着手，似乎她觉得她摆一摆就能跟施了法力似的能停下。“停不下呜呜，快来啊。”

我眼看着我就要进去了，一只大手拔掉了钥匙，车子跟泄了气似的向后滑去，我的腿颤抖着心脏不休止地击打我的耳朵，充满了心跳声。我看着爸爸哇的一声哭出来了，吓死我了。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碰过电动三轮车。奶奶说：“准是我姑父骑得轮子歪了，你爸修好了，骑吧，没事了。”“我不骑了，不敢骑了。”

不知是他哪一次回家，就不再回去了，留在家里种地了。他跟我说他跟经理打起来了，不干了。他每次回家都能跟我带石笔，它好漂亮，透白的颜色，有一些花纹。爸爸说他是搬砖的，很重的砖，一大块。这石笔就是那个石头上割下来的，是大理石。石笔写在地板上，写在水泥地上，白色的，比粉笔都要好看。我骄傲地向同学介绍着爸爸带来的石笔。

当然也有好多好多好吃的，开心果、煎饼、夹心饼干……除了煎饼，其他都是我没有见过的。

大脑袋电视靠着那根天线收集着那几个台的信号。能够滋滋啦啦地看喜羊羊。“喜羊羊——美羊羊、懒羊羊……”爸爸在电视机旁倒着水，喝着茶，唱着“喜羊羊、美羊羊，都是我滴羊。”“不是这么唱！是懒羊羊、沸羊羊、灰太狼，不是你的羊。”他就这么笑着唱，我就跟他闹腾，揉他的脸，“就不是你的羊！”小时候没发现，他从来没有换过我的台，一直陪我看动画片。

爸爸的房间里有一幅弥勒佛挂画，换个位置看就变得不一样，明明薄的跟一张纸似的，看着里面像是放了座大佛，我拿着竹竿戳啊戳“啧，干啥了！”我一惊，似乎觉得后背本应该传来击打，我一回头，是爸爸，我看着他严肃的表情，想哭但又不敢哭。他似乎察觉到我的害怕，放下手里的暖瓶，马上笑起来，“嘿嘿，别戳了，戳那个干啥，啊？啊~没事没事，戳吧戳吧。”我不动了，他把我抱起来，摇晃着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可以不用挨打。

后来，我和他经常闹腾，我老踢他屁股，他就故意躲，向前躲屁股，我就会追着踢。有一次他似乎背对着我提前预判，回手一掏，挡下我的腿，我顺着他打去的方向转了个圈，蹲坐在地上，我蒙了。“哎呀，哎呀呀。”爸爸吓到了，快跑过来，我就顺势哭，吓唬他。还有一次，我看着他走在我前面，想发坏，一踢，拖鞋离开了我的脚，像是长了翅膀，向我头顶飞去，bong——砸到了天花板，天花板是白石灰的那种，被四四方方的宽薄的铁片镶嵌在上面，特别脆弱。我看到它裂开了，“完了，闯祸了。”爸爸听到头顶一震，一回头，看到了我的鞋子掉落过程。提着空桶，返回来，笑着，似乎是他搞得恶作剧一样“裂了，还没掉，早晚也得掉，嘿嘿。”

确实，过了很久很久，三周？俩月？半年还是一年，突然一天，哗啦，那个方块碎掉了，爸爸从包装洗衣机的大纸盒子上割了一个方块，塞在了上面。

在学校学的玩手，也就是复杂一点的石头剪刀布，“石榴开花（出布），两毛钱一枝花（出一），六六六啊（出六），八八八（出八），然后出石头剪刀布。如果前面的手势没做错的话，才能到最后一步猜拳，谁错了就勾谁的鼻子。爸爸的手玩这个也很笨拙，我俩输赢不相上下，每次我都使劲勾他的鼻子，他哎呀呀笑着，疼得眼里有泪光，我觉得他的反应很好玩，他没告诉我那叫“疼”。每次到我他总是轻轻一勾，我那时还以为他就是不会玩，不懂得使劲。十几次玩也就一次重一点勾我的鼻子。原来，不是他不知道重点儿，而是不想。

还有就是我从大妈那里要来的玩偶，小娃娃竖起来眼睛就睁着，平着就闭着。娃娃的头是在脖子里绑着的，可以解下来，我放在爸爸的被子里。那时候是和奶奶住在一起发生的事，第二天他又笑着说“好（hào）你奶啊，夜来（昨天）还没吓死我来”，我笑地前仰后合。奶奶说：“捏孩子就是没点人事，走在我前面，躲在一旁，呼地跳出来吓人一跳。”爸爸更是笑话她。夜晚很冷，我裹着一个小被子去我爸爸那边要拿个东西。爸爸刚好出来要关大门。第二天他说还没吓死他来，白色的飘啊飘向他走去。

还记得更小的时候，和爸爸一起睡，夜里很黑，我想尿尿，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拿起尿盆尿，但是旁边的爸爸说别尿了。我感受到我脚底下湿热湿热的，原来我没有拿尿盆那一步，是梦里多了那一步。然后我就和我爸爸挤在他那一块睡。尿的好大一片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