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鸟啊一群一群的飞，掉下来就立在电线杆上，叽叽歪歪的好像在说什么。
偶有几只胆儿大的飞到我家窗台上来，歪着脑袋往里看了看，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可是看了半天没看着些新奇的东西，又缩回去。晃了晃身子，挪了一小步后，又往里看了看，瞧见房间里除了一张床，一个晾衣服的杆子外，什么也没有，它只好无趣的离去。
它多自由啊，在天空中翱翔，身后还有一群伙伴。
要是人和鸟一样的话，是不是就没有太多烦恼了呢？
我思考着…
工厂里有个叫王二的人，年纪比我只大一岁，平日里干活偷奸耍滑，上个厕所都得二十分钟，没少被主任说。
每次说他，他都是笑笑，耸耸肩不当回事。
王二跟我说：“咱们主任心善，不会扣钱的，顶多说两句拉倒。”
别看王二工资不高，人抽的烟可都是好烟。别人抽十块钱的，他得抽三十多。要是有人给他发烟，他就把自己的拿出来，从里面抽出一支递过去：“抽我的，这个好抽。”
我听人说王二每个月的钱都花女人身上了，有一回他在厕所门口抽烟，我过去对他笑笑，我说：“这烟好抽不？给我也来一根试试。”
王二眼睛马上就亮了，掏出一根烟给我，还帮我点上了火。
我不懂抽烟，他跟我说：“下次有人给你点烟，记得用手挡一下，这样做不是真的挡住风，是对别人的尊重。”
“记住了，记住了。”
好烟跟烂烟在我嘴巴里没什么区别，除了味儿没那么冲以外，其他的都一样。
王二看我把烟吸到嘴里就吐出来，连忙摆手说道：“抽烟不是这样抽的，你这叫白口烟，跟没吸一样，你看我怎么吸的。”
他轻轻的嘬了一小口，吐出来时，鼻孔吸气，烟从嘴里出来马上又从鼻孔进去，然后又从嘴里吐了出来。
“这才是吸烟，还有你这夹烟的动作也不对，你看我怎么夹的。”
他把烟放在食指与中指之间，弹烟灰的时候，食指指尖轻轻一碰，烟灰就掉下去了。
他那副吞云吐雾的模样让我看的痴迷。
王二嘿嘿地笑了笑，说道：“你小子上道，来这么久了，可算是开窍了一回，对了，你开苞没有？”
我还不知道这个开苞是什么意思，王二解释了一下：“就是你跟女人那啥了没有？”
我也不害躁，脑袋摇了摇。
王二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四下张望一圈，发现没人后，就对我说：“晚上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王二说的这个好地方是一家宾馆，他跟这里的老板娘很熟，进去后先是和老板娘聊了几句，然后带着我去了一个房间。
他指着房间对我说：“你今天晚上睡这里，保准让你忘不了。”
之后来了一个高高瘦瘦的女人，年龄得有二十五六。
她先是和我说说话，然后说困了，想睡一会儿。
她在我旁边躺着，过一会儿伸手来抱我。
我也没拒绝，什么尊严，什么面子，什么骨气，什么洁身自好，都去他娘的吧。
阿全要不要尊严？够不够骨气？有没有洁身自好？他落了个什么下场？都去他娘的吧，要强有什么用？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生一场小病就得击垮一家子的人，要这卑微的，低贱的尊严顶个什么用？
我啊，是想开了，看看人家王二，每个月拿着同样的工资，人家可快活着呢。我以前能省就省，早餐舍不得吃，空调舍不得买，到头来换了个什么下场？每次一有点小小的积蓄，老天爷就要让我全都吐出去，那我干嘛要委屈了自己呢？
第二天早上，我下楼就听到王二在跟老板娘说话。
“我干他爷爷的，我兄弟可没开苞呢，便宜了那臭婆娘了，不给我钱就算了，还要让我给，她想吃屁啊？”
“哎哟，现在这个社会，人家可不兴以前那套了。”
我听王二说，没有开苞的男人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是有钱拿的。
多的两三千，少的怎么着也要有个一千块钱。
他这是把我当商品拿来卖了。
王二垂头丧气的跟我说：“年代变了，现在的女人都不讲行规了。”
王二没拿着钱，可也没丢出去，他把钱包捂的严严实实。
阿全之前说过，我以后一定会被很多女人喜欢。
这话讲的不假，真就应验了。
自从我跟王二来过这个地方后，我就彻底的迷恋上了，只要一有空就要来消遣消遣。
王二每次都跟我一起，后来我跟他出去，还认识了不少女人。
这些女人一看到我，就像饿了很久的老虎看到猎物一样。
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一个叫叶子的女人，她二十五岁，在一家家具厂工作。
叶子长得漂亮，身材气质都不是王二身边那些女人可以比较的。
我跟她认识，还多亏了王二。
那次我们出去吃饭，王二叫了几个女人一起，叶子是其中一个女人的朋友，她很文静，不像别人那样能说会道，吃饭的时候也安安静静的。
期间王二也相中她了，三番两次拿她开玩笑，她听了也不说什么，只是笑笑。
王二伸手去摸她的手，她就躲开了。
王二还摸，她还是躲开。
这下王二有些来了脾气，看着他要发作，其他女人好声好语的打圆场。
王二是跟两个女人一起走的，天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好在王二对钱这方面从来不吝啬，他把饭钱结了才离开。
我和叶子没什么事做，我问她：“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叶子说：“就在附近，不远。”
我和叶子是走回去的，我当时对她一点想法都没有，即便她很漂亮。
我有个原则，好人不动。
我已经是个烂人废人了，不能害了别人。
同类就该跟同类在一起。
我觉得叶子不是那种女人，当然不会对她起心思。
把她送到家我就要走，走了十几步，叶子忽然喊住我。
“喂，我跟她们不一样。”
“嗯？”
我回过头看她。
“没什么，拜拜。”
隔天，叶子又约我，我们在江边散步。
天色渐暗，叶子站在柳树下望着河面，她的眼睛里透露出了一种悲凉的感觉。
“你怎么会跟王二那种人在一起呢？”
我已经学会了抽烟，从兜里拿出烟盒，再想找打火机时，发现打火机没带。
叶子从包里拿出香烟，给自己点上一根后，又帮我点上。
我记得王二说过，有人帮你点烟时，要记得用手挡住风。
我用手挡了挡，点燃后，熟练的吐出来，用鼻子吸进喉咙，再从嘴巴轻轻的吐出去。
“王二人挺好的。”
“是吗？”
“你好像不会吸烟。”
我看叶子的动作就跟我当初一样。
叶子笑了笑说：“我是才学的。”
我说：“那就不要吸。”
我把她的烟拿走，她看看我，有些不高兴的说：“你不也吸吗？”
“吸烟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仔细一想还真是好笑，我一个烂人居然讲出这种话。
是啊，我也知道吸烟不是一件好事，可是我正在做着一件“不是好事”的事。
叶子蹲下来，目光放在远处。
“你好像有心事啊。”
我并不想和她继续待下去了，我该去王二经常去的地方，在女人身上寻找一丝安全感，好让我忘记自己是个烂人，哪怕是短暂的忘记也可以。
可我又走不开，迈不动脚。
叶子平静的说：“你也不像是个高兴的人。”
我心虚的看看她，见她没有看我，才把心放下来。
“谁说的，我很开心好不好。”
“你的眼睛没有光。”
我曾试过自拍，可是不管怎么拍，我的眼神都很呆滞，双目无神的样子让我反反复复的拍，最终也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我当然尝试过做一些滑稽的表情，可不管怎么做，这双眼睛就像是死人的眼睛一样，毫无生机，没有光彩。
所以，在叶子讲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浑身犹如雷击一般，木在了原地。
我和叶子的关系拉近了很多，从她说出这句话开始，我也发现她是个不开心的人。
叶子经常约我出去散步，这天我们两个又走到这里，四下无人，我问她：“你就不怕我对你做点什么？”
她反过来问我：“你会做什么？”
我心虚了，可是装作一副大胆的样子，上前了一步，她没有动，我又上前了一步，她还不动，我便把她搂住。
叶子身上有种迷人的东西，说不出来是什么，总之让我痴迷。
后来我们两个时常缠绵在一起，可又都默契的不打扰对方安宁的生活。
但我是不仅限于此的，但凡是想要接近我的女人，我都不会拒绝。
叶子也知道这一点，有几次她看见我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她从来不会说什么，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有时候她也会问我：“是跟我在一起好，还是跟别人在一起好？”
“当然是你了。”我说。
这话一点都不假，叶子总让我痴迷。
王二经常对我说：“我要是长了你这张脸，那我的生活可就滋润了，这脸放你身上真是白瞎。”
他带我找了个老妈子，四十来岁，又胖又显老，说是老妈子一点都不过分，王二私底下也是这么叫她的。
我跟老妈子发生了一次关系，她人脉倒是多，就因为这一次关系，让王二认识了很多女人，他快乐开花，没少从我身上得到好处。
但我并不反感王二，也不反感这个老妈子。
有一回我跟王二喝酒，我喝多了，他问我：“你小子以前不是天天假清高吗？现在怎么想开啦？”
我两眼迷离的对他说：“清高…清高有什么用？清高能换来女人吗？能吗？”
王二哈哈大笑：“说的好，说的好啊，清高换不来女人，长得好看才能换啊。”
王二经常拿我当工具使，可是没关系，他对我也挺好的。
我那时候喝多了就爱往叶子家跑，每次去了，都得把叶子折腾很久。
后来叶子走了，连个原因都没有。
叶子走后我觉得很孤单，跟王二一起出去确实是很好玩，可并不是每天都这般的快活，大部分时候我都是一个人在家，只要是一个人的时候，孤独感就会袭来。
以至于后来没有王二了，我也经常去那些地方。
一来二去，我跟那些女人的关系，比王二跟她们还要好。
这些女人都喜欢跟我在一起，我则发现，越是不把她们当回事，她们越爱你。
比如我让她们去办一件事，她们会觉得很高兴，会因此而开心的笑，哪怕这件事有点过分，她们也会尽心尽力的完成。
这可真是让人奇怪啊，在我还是那个假清高的我时，人人都避而远之。当我变成一个十恶不赦的混球时，这些女人发了疯一样要对我好。
这样的时间持续了一年，在我二十一岁的时候，我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干脆就谁都不联系了。
我厌倦这颓废腐烂的生活，厌倦这浑浑噩噩，像坨狗屎的自己。
玩腻了，才觉得人生真是索然无味，我时常因为这种想法而偷偷的哭泣，又时常因为想起郑安安而开心的笑起来。
只是这样的笑容很快就会消失，以前我配不上郑安安，现在更配不上了。
我学会了吸烟，学会了喝酒，还跟这么多女人发生过难以启齿的关系，我啊，真是废人一个了。
在自我陶醉与自我厌恶之间来回徘徊，我被折磨到失眠了。
那阵子不知道怎么了，我经常想到小时候的事，许多都忘了，唯独记得那些耻辱。
被人打，被人骂，被抛弃，被排挤，被家人指责…这些记忆在脑海里生根发芽，怎么都抹不去，慢慢的，我因为失眠变得没有精气神，整天无精打采，很颓废。
随着时间的走动，我的失眠非但没好，还越来越严重。
我每天睡两三个小时，就这么持续了半个月的时间，身体吃不消了。
每天晚上都觉得眼皮很重，眼睛疲倦。可是大脑还在嗡嗡响地工作着，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了。后来我不敢睡觉了，哪怕是短暂的两三个小时。只要我一睡着，马上就会梦见过去的一些画面，在这样的折磨下，我人瘦了一大圈，我想着，我可能是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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