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在外公家住的很高兴，转学后也没什么不适应的，这里有我的朋友，有我认识的大人，我觉得这里比我家还要好。

在这里上学，外公有时还会到学校来看看，时常给我买些饼干。外公会酿酒，邻村的人都来家里买，因此我在这里的生活条件自然要比在我家的时候强很多。

没过多久，大姨从外地回来，给外公买了台电视，那会儿我也因为这件事沾了光，在别的孩子面前扬眉吐气了一番。每天晚上，村里的人一到七点就来外公家看电视，先是看新闻联播，一边看一边讨论着国家的发展。我最烦看这个了，叽里呱啦，说一堆听不懂的。等到七点半，电视剧就播了，他们都喜欢看打仗，我也被迫跟着看，其实我更喜欢看动画片。

我在外公家的时候，是跟外公睡一张床，外公用衣服给我做了个小枕头，睡久了，愣是睡出一个小坑儿，外公说这是我的小窝，我可喜欢了，每天晚上不把脑袋瓜放在小窝里就睡不着觉。

等到我再大些的时候，才明白我妈不要我了是什么意思，我已经很久没看见妈妈的样子了，也没听见妈妈的声音。外婆总说，你妈是个没良心的，以后长大了，赚了钱，不要管她。

我哪里会往深处想呢，只是在开家长会的时候，心里很难过。我上学要走很远，又多是山路，外公外婆年纪大了腿脚不便，再加上农活儿多，也没时间去学校。小时候觉得这没什么的，可越长大，心里越难过。

每次看见别人都有家长在，我就只能坐在角落里发呆。

后来别的孩子也知道了我的事，他们就欺负我，在我背后说我有妈生没妈养，说我是个野孩子，连妈妈都嫌弃。刚开始他们还会背着我说，后来当着我的面也会这样讲，但我不敢反驳，因为他们讲的有理。他们见我好欺负，就更加大胆了，有时候不但嘴上要说，还从后面踢我，在我的书包上留下脚印。

越长大，外公外婆越不像小时候那样宠爱我，我倒是听人说过，他们跟我妈联系上了，只是不让我知道。

有一回外公生病，大姨跟我妈联系了，我在旁边眼巴巴看着，本来想跟妈妈说话的，可是大姨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

大姨说：“爸生病住院了你都不回来吗？”

我妈说：“我回去有什么用？我回去人就好了？”

大姨把电话给我，她说：“你连孩子都不要了？”

我妈没有说话，我怯生生的喊了一声妈妈，我妈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依旧生硬，她问我过的好不好，外婆来了，外婆也生气，让我跟她说：现在不要我，以后就不要回来找我。他们都看着我，我就照着他们的话讲，我妈听了很生气，她说不找就不找，谁稀罕啊。

外公的病不久便痊愈，只是我在家里的地位一再下降，时不时的，就会被骂几句，外公骂，外婆骂，后来连大姨也要骂。

我经常在晚上爬上门口的核桃树，坐在树上望月亮，我不止一次问月亮：既然不要我，又为什么要生我呢。

有一次大姨跟我说，你爸在外面找了个女人，要结婚了。

我哭着打电话问我爸是不是真的，我爸说不是，要我好好上学，不要多想，可没过一阵，他又问我，他给我带个阿姨回来，我会不会有想法。

那时候的我已经知道这个所谓的阿姨是什么意思了，我心里也不恨他们，只恨为什么要生我。

每天回家不是被这个骂就是被那个骂，我就想赶快长大，长大了就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

我在上学方面还是有天赋的，有次考了第一，老师给我发奖状，我满心欢喜的放在盒子里保管好，心想等爸爸回来要让他看看。

我爸回来的时候奖状都泛黄了，我给他看，他心不在焉的说：一张纸有什么好看的。

我心里很难过，低着脑袋不再说话，过了很久我才说：“我要上高中，上大学。”

我一直觉得大姨不喜欢我，但我说出这话的时候，她居然欣慰的笑了，她说：“上，一定要上，等你上了高中上了大学，没钱大姨也要供你上。”

我虽年岁不大，也知道出个大学生是一件很光荣的事。

可后来我爸跟我说：“娃啊，咱家穷，爷爷奶奶年纪又都大了，爸爸要养爷爷奶奶，供不了你念高中，你把初三念了，爸带你去打工。”

我点点头说好，晚上睡觉的时候就躲在被子里哭。

我念到初二的时候，成绩一落千丈，还跟其他同学一起逃学，刚开始不上早自习，然后是一节课，两节课…最后一整天都不去。

班主任找我爸谈话，我爸思来想去，还是把我领回家了。我从学校走的那天，碰到了小学的班主任，以前她最喜欢我了，我都不敢看她，觉得丢脸，觉得对不住她。

我初二只念了上学期，也没去考试。我妈知道我爸要带我出远门，就回来看我了，我当时住在我家，外公打电话来说我妈来了，让我去他家。我心里高兴，在爸爸面前又装作很无所谓。我到外公家果然看见我妈了，他们让我过去，让我喊妈，我在门口站了半天，就是喊不出来，外婆因为这事儿还生我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