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遇故人

听雨阁的两位老鸨一个死一个被抓，偌大的花楼，如今人去楼空，只剩下守在这的姑娘们。

方多病悄悄从康纪身上悄悄拿走了姑娘们的卖身契，返回听雨阁，就把卖身契散给了她们。这群姑娘大多数感激涕零，不过也有一部分姑娘用怨恨的目光瞪着他。方多病默默叹口气。是非恩怨的定论，往往只在个人的眼中。彼之蜜糖，我之砒霜。

更有甚者扯住他的腿，“公子，要不您就好人做到底，收了妾身吧。”

方多病被纠缠得浑身难受，但是却不好打女人，看着旁边站的远远的两人，更是心中恼火又无可奈何。

须臾，一把银色的剑飞过来，打开了缠着方多病的姑娘。剑身后，跟着一个穿着妃色纱裙的女子，她明眸婉转，却始终笼罩着一丝哀愁。如瀑的长发散在耳侧，朱唇轻张，是看见了一个身形熟悉的那个人。

方多病转身一看，竟然是四顾门新门主乔婉娩，他喜不自胜，“多谢乔姐姐了。”他正忧心怎么摆脱这些姑娘，乔婉娩简直救他于水火之中好不好。

乔婉娩淡然一笑，如清风拂面，眼睛却不自觉地看向穿着素衣的男子，“相夷……”

李莲花此刻也不再逃了，因为他知道他们两个之间，的确还有别的需要说清楚。所有恩怨是非，不过宿命交织。就像他说自己对她从没有喜欢，只不过是年少时的悸动，算不得什么喜欢，可是话能骗人，心又怎么可能骗人?

“李相夷已经死了。”

乔婉娩轻轻拭去了眼角的泪，“是，那请容我称一句莲花吧。我如今前来，是有正事相禀。”

方多病此时才颇有眼力见地拉走笛飞声，眼里带着笑，“阿飞，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人家两口子吧。这个死莲花，第一次见乔女侠眼珠子都恨不得黏在人家身上……”方多病甚至还伸起手来开始模仿，“我还以为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肖想人家，却没想到……”

笛飞声沉默良久，“可李莲花不是李相夷。”

方多病难得地也叹了口气，大眼中带上忧愁，“是啊。李相夷和乔婉娩是一对，那李莲花呢？”

*

李莲花和乔婉娩找了个听雨阁后的凉亭，凉亭周围种满了桃花，此情此景竟让两人都有些怔仲。

李莲花微笑着踏上凉亭，自觉地为乔婉娩拉开凳子。乔婉娩则优雅坐下，为李莲花添了一杯茶。

“与君一别，又快有两年光景了。”乔婉娩低头，定定地看着水杯中碧绿的茶。

李莲花也把玩着茶杯，“不知道乔姑娘过得可还好?”

乔婉娩笑，泪意不达眼底，“我很好。肖紫衿疯魔，也算他咎由自取。我拿回了门主令，为相夷守着他的四顾门。现在，大家见了我都得叫我一声乔门主。”

“乔门主，对不住。”

乔婉娩又笑，脸颊两边却有泪珠滑落，“相夷从来不会和人道歉……我原来一直纠结你到底是相夷还是莲花，我怨你让相夷回不来，却也喜你让相夷重活了。至你再死一次，莲花，我才发现我根本不在意你究竟是谁了。我只希望你活着，你好好活着。我想明白了，相夷是我的挚爱，而莲花也是我的故友。”

话音落，两人对视释然一笑。数十年的爱恨纠葛，竟都付诸这一笑之中。

“我此次前来，一是为了处理听雨阁剩下的人，二是的确有一件重要的事想告知你。”

乔婉娩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递给李莲花。信封外与其他的信别无不同，不过李莲花打开信封，拿出其中的信纸，才发现此信并没有署名。李莲花展开信纸，上面只有一首诗，写的不算好，字却遒劲有力。

他眉头越看越紧，只因为这信上俨然几个大字，“莲花活遮！莲花活着……”

乔婉娩见他这副模样，就已经知道他已经看出其中玄妙，她摇了摇头，“我虽收到了信，却没有看清给我送信来的人的模样。当时以为是四顾门的下属送的，但等发现过来的时候，那人早已了无踪迹了。”

李莲花了然，“不仅如此，这个人还设局让笛飞声和方多病发现我，诱我们查案。”

“那这个人究竟会是谁呢？”

两人沉默一瞬。

乔婉娩轻松笑笑，“我潜意识中觉得这个人并没有恶意。”

李莲花继续沉默，因为他也说不清。这个人耗费心血布局，竟然只为找到他，并且证明他还活着。可有没有恶意他就未可知了，这谁又说得清呢。

“不过呢。”乔婉娩脸上笑意更甚，“我还有一些话想多说。”

李莲花看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如今我们已放下过去，算得上故友。那我作为故友，是否可以问起你的终生大事?”

李莲花沉默半晌，放下茶杯，默默站起身来，嘴唇嗫嚅半天，终于转身离去，“李某活着就已经是大幸，不敢再多做他想。”

乔婉娩看着他的背影，笑着笑着泪水便涌出，她难得像少年时那样在桃花下对着他的背影大喊，“李莲花！我知李相夷和乔婉娩才是天下最合适的一对！而不是乔门主和李莲花，我们早已不可能。我唯爱相夷，却有人唯爱莲花！”

李莲花青色的衣角在粉云中隐隐显显，很快就只剩下一团青色的背影。走远后他才噗嗤一笑，勾出来几滴泪，他的阿娩长大了啊。

他的阿娩，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乔门主了！

乔婉娩却在凉亭上捂嘴偷笑，早在来之前，她就把李莲花的消息递给了苏小慵和他的义兄，想必这个时候，苏姑娘已经快到听雨阁门口了。

李莲花早就发现乔婉娩最后说的话有些奇怪，走出凉亭便拉着方多病和笛飞声跑了。

苏小慵等人刚才赶到，只看见房顶上黄色红色青色的背影，心中气愤不已。

她攥着拳头，李莲花，你能逃一时，还能逃一世吗？

“李莲花，你等着，我一定会找到你的！”下次我绝对不会再让你跑掉了！

旁边的关河梦扶额，又气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