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郁看着周扬止把水管接口拧紧了,又给她边讲解边演示装水管的规范步骤,甚至点了点其中原理,顺手把萧郁弄得并不怎么美观也许只能挺一段时间却无法长久使用的小漏洞——给补了。
至此,水管事件终于因周扬止的到来完美结束。
女店员们还在感叹——男人的力量就是比女人大的多啊……
小燕在和张星窃窃私语。
“他怎么突然就进来了?好及时哦。”
“他问我要不要帮忙,我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然后不是听见你们说嘛……就让他进来了。”
“星星你配享太庙!太帅了太帅了呜呜呜……”
萧郁打卡,下班。
周扬止在门口等她。于是萧郁怀着一股莫名其妙不明就里的心情,慢吞吞的走了出去。
每一步都在思考。
他找她?什么原因呢。
不知不觉就到了门口,周扬止把手上那杯奶茶递给她。
店里还有人在喊她,“萧郁!男朋友啊?”
萧郁回头。
朝那个女生笑了笑,“不是。”
“拿着。”
萧郁再次看向那杯奶茶。
是她最常喝的抹茶麻薯。
“无功不受禄。你喝吧。”
“我不喝奶茶。你要是不要,可就浪费了。”
“不喝你还点。”
萧郁不喜欢欠人情,何况拿人手短。
周扬止知道。
但他就那么一直举着手,没放。
萧郁叹了口气。
“谢谢。下次别给我点了。下次你再点,浪费了我也不喝。”
“嗯。”
两个人走出门店。
天色墨蓝,夜风习习。
宽而长的石阶上,每晚都会有人挑一处台阶,坐下来,或谈天,或说笑。
想必他们今晚也是这些人之一吧。
“聊聊呗。”他这么说到。
“聊啊。聊什么?”
周扬止知道她不喜欢拐弯抹角,喜欢开门见山,喜欢有事说事。
很直接的性格。
便也就问了,“你毕业之后,就一直在这上班?”
“嗯。”
“不觉得委屈?”
周扬止的意思是,屈才了。
萧郁笑了笑。
严格来说,只是扬了扬唇角的弧度。“觉得有用吗?”
“何况也没人会这么觉得。”
“我觉得。”
他说,我觉得。
萧郁笑了。
是那种真心的、开朗的笑。是这么多天来的第一个。
“谢谢你啊。”萧郁看着他,“高看我了。”
“没有。”周扬止说。
他也转过头去,看她,“你谦虚内敛了很多。”
“我知道。”
“以前的萧郁,骄傲、张扬。连嘴上的谦虚都不过是做做样子。但她的能力担得起这份骄傲和自信,让人很容易就想到她的未来前途无量。”
“我想你没装过水管甚至在可能都不了解水管的情况下,还拥有愿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去装好它的自信,也来源于此吧。”
我在她说“我来”的那一瞬间,似乎看到了以前的萧郁。
“怎么,这么快就被社会磨平了棱角?”
萧郁看着他,一时竟没说话。
周扬止也看她,极有耐心的等待。
她的眼睛,是真的好看啊。
眼型好看,眼睛里的内容也好看。
周扬止就这么看着,一时几乎陷了进去。
“是啊。”萧郁终于说话,“不磨平棱角,岂不更到处碰壁。”她顿了顿,“其实……”
“嗯?”
“没什么。”萧郁还是选择了沉默,分享欲在下一秒已经没了刚才的冲动。
周扬止没急着追问。也默了会儿。
他接着问,“为什么选择在这上班?”
萧郁自嘲的勾了勾唇角。
“选择……呵。”
“我哪有选择的权利,只有被社会选择。”
“如果有的选,谁愿意在这打工?”
周扬止猜到了大概。“你的学历……”
“没有毕业证。”萧郁说这话时,平平静静。
“什么原因?”
“挂科,考不过。”
“英语?”
“嗯。”
“我记得你好像是师范专业,哪个大学来着?”
“是数学教育。一个名不经传的公办二本,不值一提。”
“有证没?”
“初中数学教资、小学数学教资。寒暑假有时会去教育机构给学生补课。其他时间都在这里。”
说到这里,萧郁想了想他的学校。顺口问道,“你是西交大的?”
“嗯。”
九八五啊。
云泥之别。
萧郁又想到当时报志愿后查录取结果的那段疯狂又热烈的青春尾声。
两个人当时查到结果后,都发了朋友圈。
后来不久,她就把所有高中同学都删了。
谁又能想到,昔日的萧郁有多风光,如今就有多平淡。在一个没有认识曾经的她的人的城市里,默默无闻。
……
“你多久没回广东了?”
这个问题让萧郁一怔。
广东……近得仿佛在她耀眼的昨天,又远得像今生再无缘分而遥不可及的明天。
大二那年的寒假即将结束时,她在广东待了最后半个月。那时她不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再见广东。
萧郁的眼睛有些热,渐渐泛起红。
平复了好一会心情后才开口,然而声音里还是带了微颤,“快四年了。”
周扬止的心似乎也随着那一声抖了抖。
“想回去?”
“嗯。”
萧郁是泉州籍贯,但未满三岁就被离乡务工的父母带来了广东。
她在广东度过了幼儿时期、小学、初中、高中。直至大学的前一年半,寒暑假时回的家也是广东。
直至那年泉州老家发生了意外——奶奶自杀去世了。
萧郁对她奶奶是没有太多感情的。那年也没为此流一滴泪,更多的是怨。
“你说可不可笑,”萧郁却像突然打开了话匣,不再刻意保持沉默,“读书那会无论如何都想逃离的地方,所以大学也报了外地的。我却是真的没想到,广东后来竟成了我最喜欢的地方。”
“年少不知自己拥有的一切已是最好,长大再想挽回,却都像昙花一现般消失不见,除了我的记忆里,好像这些美好的东西从来都没出现过。更可笑的是,这些东西在当时的我眼里,都是厌恶至极。”
萧郁低下头,无比自嘲。
若她没有来广东,而是自小在家乡长大,想是永远也不会遇到周扬止。更不会成为同学,有了那样一段难忘的高中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