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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风止郁

“主动想试试修水管……其实也是以前还在广东那会,自己动手装好过一个衣帽架。”萧郁补充了刚才想分享的话。

彼时的萧郁上初二,独自一人对着说明图纸,没有任何经验,却在短时间内装好了衣帽架,父亲为这件事夸了她好几次。

周扬止笑了笑,“你后来应该还自己尝试装过不少东西吧。”

萧郁也笑,“大学期间装过床帘支架。买了自行车零件看着视频,装过自行车。当时了解了不少自行车原理,甚至还觉得自己能当个修车师傅。”

“只可惜还是因为力气不够,许多需要用力拧的部件怎么也拧不紧。后来还是卖掉了。”

周扬止若有所思。

“如果当时我在你身边就好了。”他说。

这话让萧郁又看了他一眼,笑。

再次陷入沉默。

就这么和他站在台阶上,看着夜色,吹着风,聊着天。

沉默时想是各怀心思,但无比自然。

这种感觉很奇怪,但萧郁很喜欢。

因为萧郁从小到大,习惯了独来独往,不喜合群。她的朋友都是阶段性的,过了那个阶段便不会再有联系。

与其说朋友,不如说没有可交心的人。

萧郁和其他人截然不同的成长经历,让她有了不同于旁人的性格,这种性格初见时清冷,孤高,再相处下去也是平平淡淡,不远不近。没有人能靠近她,她也从不将自己的内心和世界展现哪怕一点。

时间久了,她甚至都忘了她原本也外冷内热的心。

萧郁想到,大学时,同寝室的人里只有她和另一个室友是独生子女,而人家是象牙塔里的小公主,她是泥泞路上爬起来的孤身一人。

没人爱她,当然只有她爱自己。

没人保护她,她当然只有长满了刺,才能不被伤害。

她想说,她甚至没有别人可以天真的成本。

但毕竟人总要成长,若是被安然无恙的保护在花园里,岂不是白来这世间走一遭?

周扬止……呵,她怎么竟然还对别人抱起了可笑的期望?

他很好。是很好。但与她无关。

时间差不多了。

“那……走了?”萧郁开口。

“我送你。”

“不用啦。我哥来接我。”

走了。

沿着长长的阶梯,脚步一踢一踏,逐级拾阶而下。

长风带起鬓边长发,掀起她白净的侧脸,却看不清表情。她低头抿了口奶茶。

到达地面后,才大步离开。

直至消失在路旁转角,她没回头。

根本没人来接她。

周扬止在原地站了会,没有立刻离开。

脑海里忽然有什么一闪而过,他原本看着石阶的头抬了起来。

望着远处的天际线,笑了。

他怎么给忘了。

她的兴趣爱好啊!

也许十天后,可以用这个理由,让她参加同学聚会?

方才萧郁走的那几步,一停一顿,似乎带着节奏,有种古典美蕴含其中,细品让人感觉似乎有点别的什么韵味在里面。

萧郁其实也就这么走了几步,但他注意到了。

七八年前的秋天,十月份。

同组之后,二组的氛围在一开始,其实是有些僵的。

班级的第二名和第三名都在二组,又是两个数学那么好的明晃晃理科学霸到了一起,全班都注意着呢。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和她都不是该待在七班的人。

这给二组其他成绩平平的组员,带来莫大压力啊。

萧郁又是个看起来不太容易能和她说上话的女生,二组内部的气氛一时便显得有些尴尬。

即便知道对方数学成绩远在她之上,但萧郁并不服气。

至于组内的气氛,对萧郁而言只是顺其自然,她没在意。

而周扬止呢,那时的他其实压根就没注意到这种微妙的氛围。

他只知道这个女生成绩也不差,不过似乎英语不太好。到了一组也没多想,全班都是新同学,在他眼里并不会刻意对谁亲近或疏离。一开始没说话,也只是因为互相都还没那么熟悉。否则以周扬止这么高的双商,又是阳光开朗的性格,人还帅,旁人自然趋之若鹜。他绝对把人际关系世情世故处理得滴水不漏。

两个第一次有交流,显而易见的——自然是因为一道数学题。

同组的一个男生数学也不错,或是出于想探探萧郁的数学底子——毕竟以数学为傲的女生实在少见,或是因为有意结识新同学,又或是单纯想请教题目,趁着课间便问了萧郁一道题。

这题稍有难度,不过萧郁思考了一会,便给出了答案。

萧郁在给那个男生讲解时,周扬止刚从教室外面回来,看到同组有人在讨论,凑了上去。

两个人都注意到了,萧郁回头看了他一眼,嘴上没耽误着继续讲。

男生刚要道谢着收回卷子,周扬止说了句“不对”。

萧郁眉毛一扬,立时来了兴趣。

“你少考虑了一种情况。”

周扬止在被她用掉了大半的草稿纸上随处找了个空白,画了一条指数函数,标了几个关键点后,显而易见的展现了另一种可能,“为什么不能是这种情况?”

萧郁盯着纸上的笔走龙蛇。

第一反应竟然是,有意思。

要么没让她遇上对手,要么遇上了直接来了个……断层级别的?

自那以后,二组的氛围便似开了条缝的蚌壳——扇贝开的角度被逐渐拉大。

周扬止和萧郁在数学题以至理科题上的讨论频率,越拉越高。

其实大部分时候,都是周扬止在给她讲题。

但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

萧郁也常给组员讲题,一来二去熟了后,话题便扯向了“无关紧要”的领域,二组成员彼此相互熟悉了起来。

也包括萧郁参加了社团活动,即将在下个月的文化节登台演出的事。

这个消息是同组的另一个女生带来的。

“什么社团?”之前问萧郁问题的那个男生叫陈晋阳,听到消息,顺口问了一嘴。

“汉服社。”刘秦钰说。

“喔。”陈晋阳点点头,“她之前好像是说过她喜欢中国传统文化来着哈。”

大家点头。对萧郁这样一个明显的理科女生喜欢传统文化这件事,表示有点出乎意料——挺有反差感。

那段时间的晚自习上,萧郁的座位经常是空着的。

排练去了。

汉服社的老师姓吴,也是她们节目的指导者,既是弘扬传统文化,追求细节和美感是必然的。

这就包括要求她们自候场起便要时刻保持的仪态和步伐。为的是不与节目内容产生太大的违和,俗称“出戏”。

端正身形,规范动作,控制幅度。

仿佛训练古代的大家闺秀那样。

萧郁那段时间,没事就自己这么练习着,上下教学楼的楼梯时,偶尔心情放松,也喜欢用这种步伐这么走几下。

仿佛带着音律感,极具美学。

后来学会这项“技能”时,甚至形成了习惯。

周扬止注意到了。

在她的兴趣领域,她是真的很喜欢。

一个看起来那么清高的人,什么活动都避之不及,更懒得与人打交道,却愿意主动参加这种最不符合她性格的活动。

她不爱与人交流,却愿意让所有人知道,她喜欢传统文化。

可见什么是热爱。

周扬止这么想着。

刚才她又那么走了几下,其实在外行人眼里根本看不出来,最多只会认为是每个人走路姿势不一样,而她这样走似乎挺好看的。

周扬止也是外行人。

但有关萧郁的事,他总会不自觉的默默留意。

所以她应该……会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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