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畅通过李丽颜的人物关系里，找到了陈蔓佳。
他找到丁山，并询问道：“要跟嫂子说吗？”
丁山看了一眼人员名单：“你没有联系她的父母吗？”
杨畅摇摇头：“联系不上，我已经叫了人去她的家里看了。”
看着陈蔓佳的名字，丁山缓缓说道：“先等他们回来的人再说。”
而在学校里，陈蔓佳上着语文课。
陈蔓佳写字写到一半，感觉自己头重脚轻。
她眼神迷迷糊糊的，看不清黑板的字。
她身子微微靠向一旁，示意孩子们自习。
不一会儿，电话响了。
“喂，你好，我是陈蔓佳。”
“嫂子吗？”丁山听出了她的声音很小，“你现在……是在学校？”
“对，我在上课。”陈蔓佳支撑不住，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什么事吗？”
“就是……嫂子，你的朋友……有没有一个，叫李丽颜的？”
陈蔓佳本就不舒服，听到好友的名字，她愣了一下。
“是。她是我上铺，怎么了？她出什么事了？”
“就是……”丁山看着回来的人给的报告，“她……死了。”
陈蔓佳蹭的一声站起来，大声问道：“什么？”
班里的同学齐刷刷看着她。
她立马道歉，走到了走廊外面继续听电话：“她怎么会死？”
“我们……我们在一个别墅发现了她。嫂子，我们想让您来做个确认。”
“好，好……”陈蔓佳的声音很微弱，“我放学就去。”
说完，她两眼一黑，倒在了走廊上。
等她醒来，发现自己在学校的校医室。
“陈老师，你醒了？”校医室给她递来一杯葡萄糖：“你真的是，身子都不是一个人的，怎么还不好好休息呢？”
“一个人？”陈蔓佳不懂，“什么意思？”
“你有孩子了，你知道吗？”校医说道，“你怀孕了。”
陈蔓佳愣了半天，“什么？”
“我说，你有宝宝了。”校医看她显然不明白，“你再去医院看看吧。”
陈蔓佳拍了拍脑袋：“我怎么过来的？”
“你们班的那个马智杰，背你过来的。你这样，把校长都吓得够呛。”
陈蔓佳起身去洗手间，却被校医拦住：“你先休息，等会儿再去洗手间。”
“那我该怎么确定我有没有？”
陈蔓佳觉得自己不可能有。
他才离开了两个月，她是怎么怀上的。
她又不可能凭空捏造一个男人。
“所以啊，我让你去一趟医院，说不定医生可以告诉你呢。”
陈蔓佳走出校医室，回到了办公室，打开电脑。
电脑里一堆邮件等着她去回复，还有几份语文的试卷需要她去打印。
她的神色好了些，于是她趁着机会，又把丁山的电话打了过去。
“喂，是小丁吗？”
丁山在那一头回复：“嗯，嫂子，你刚刚没事吧？”
“怎么了？”
“哎哟刚刚可把我吓坏了，你突然没声音了。后来你学生接的电话……”
“嗯，我没事。”陈蔓佳打开一个邮件，一边看一边说：“对了，有你老张的消息吗？”
“最近没有，怎么了嫂子？”
陈蔓佳叹气：“没事，就是想他了。”
“是啊，这几个月，一个电话也没有。”
“看来他也没联系你啊。”陈蔓佳继续叹气，“下午我去警察局。”
“我来接你吧嫂子。刚听你学生说了你的情况，你好像不太好。”
陈蔓佳摇头，“没事的小丁，我会打出租车。”
“那好吧，我在警局门口等你。”
下午放学，很难打车。陈蔓佳抵着身体，一步步往公交车站走。
好不容易上了公交车，找到了一个位置，她坐下，靠着不动弹。
她很累，很累，非常累。
她双手抱紧自己，眼里全是难过。
警察，刑警……
想到这，她擦掉眼泪，站了起来给老人让座。
可是老人让她坐。
“小丫头，你肚子里有着呢，你坐。”
陈蔓佳笑道：“您怎么知道的？”
老人说道：“我都生了五个了，我怎么能看不出来？”
陈蔓佳却说：“可是我先生已经好久不在家了……”
老人继续说：“那肯定是之前的事儿了。小丫头，你记得去检查一下。”
陈蔓佳点点头。
随后她下了车，告别了老人。
来到警局，她一眼看到在旁边在抽烟的丁山。
她的身体开始泛酸水，然后开始原地干呕，半天也没吐个啥。
丁山听到声音赶紧掐掉烟，连忙扶着她：“我都说了去接你，你怎么还自己来？”
陈蔓佳挽了一下头发，“这不是来了吗？我又不是那么弱的人。”
她来到重案组，发现不仅是她，周昭欣和姚瑜梅也来了。
她们显然是哭过了。
姚瑜梅一把抱住陈蔓佳：“蔓佳，蔓佳……我看到了丽颜，她好惨啊……”
“她怎么死的？”陈蔓佳缓缓地问，“是车祸吗？”
姚瑜梅说道：“法医说，是难产……”
“可是难产，不应该送到医院的停尸间吗？”
即使身体难受，但从陈蔓佳的声音里，还是带着一丝不知名的冷静。
周昭欣哽咽道：“他们在一家别墅发现的。我们的丽颜，全身是血……医疗水平也跟不上，那个痕迹像是……硬生生被人扯出来的。”
陈蔓佳难以置信，不顾一切地冲向了停尸间。
她慢慢地掀开白布，里面的李丽颜，睡得很安静。
李丽颜的脸上，还在笑。
“你在笑什么呢？”
“丽颜，你怎么那么傻呢？”
“你老公到底是谁啊，怎么可以那么自私让你在家生孩子呢？”
“你那么漂亮，怎么死成这个样子？”
“我……我本来还想把小丁介绍给你的……”
她默默地给李丽颜盖上白布，不忘多问一句：“那既然是难产，那孩子呢？”
丁山说道：“孩子应该被孩子爸爸抱走了。”
“可恶！”陈蔓佳暗暗捶墙，“她老公是谁？”
丁山安慰她：“我们查过，她没有结婚登记的记录。我们认为，她应该是未婚生子。”
陈蔓佳明白了，她问道：“她爸妈联系了吗？”
“她爸妈联系不上。”丁山说道，“我们还有几个人在调查这个事儿。”
三个女孩坐在停尸间外的椅子上，一个沉默，一个哭泣，一个忏悔。
姚瑜梅说道：“当时，丽颜去了一个公司，说是薪酬不错。结果……”
陈蔓佳抬起头，问她：“在哪的公司？”
“好像叫黄家补习社。”姚瑜梅想了想，“那家公司好像什么都有涉及，其中一个就是成人夜校。”
陈蔓佳和丁山四目相对：“小丁，这是重要线索。”
丁山赶紧继续追问：“然后呢？”
“本来她和昭欣一起去报社，结果昭欣录取了，她落选了。她有点失落，就来到了一个地方，反应过来有点迷路。后来她看到一家成人夜校招工，她就去了。起初，我也是想跟你们说的，但是丽颜有点丧气了，因为她工作一个都没找到，她有点着急……后来，我在学校碰到她，她说她退学了。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她要结婚。”
周昭欣很惊讶：“可是她……怎么一句话也不带给我们？”
姚瑜梅继续说：“是因为她好像被人控制了。那个时候，她示意我不要看身后，身后有人。然后我看到了中年男人，那个男人看着好像是她爸爸，命令她赶紧去退学，我还以为她跟蔓佳一样，被逼去相亲了……”
丁山问姚瑜梅：“那你记得，那个男人的样子吗？”
姚瑜梅想了想：“我记不起来了，但是……我好像有点印象。就是，他脖子上有个金链子……”
丁山想到了什么，他跑到桌上，拿出了几张照片：“姚小姐，你认一下，是哪个？”
姚瑜梅看着上面的照片，她并不是很敢认。
“好久没见了，我怕认错。”
陈蔓佳和周昭欣鼓励姚瑜梅：“只要找到欺负她的凶手，她也能安息了。”
姚瑜梅屏住呼吸，最后指出了第三张照片。
从警局出来，三个女孩的心情都很失落。
姚瑜梅问陈蔓佳：“这一次怎么不见你家属呢？”
陈蔓佳说道：“家属出差，好几天都没消息了。”
周昭欣挑眉问她：“干嘛不打电话问问？”
陈蔓佳摇头，“不问，反而是好消息。万一打来电话，那一定是不好的消息。”
周昭欣叹气：“你真的像民国时期的空军村太太。”
姚瑜梅发问：“为什么这么说？”
周昭欣说道：“因为只有空军村的太太，她们的速度会比飞机慢一截。电话响了，她们肯定知道，八成活不了。”
在警局内，丁山跟郑美惠报告：“姚小姐刚刚指认，带李丽颜走的，就是黄龙。”
丁山把黄龙的照片放在白板上用吸铁石吸住：“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黄龙和李丽颜的孩子，在黄龙的手里。因为我们查过，李丽颜确实是有生产的痕迹，整个别墅也没有孩子的身影。按照黄龙的惯性，他应该是把大人抛下，留了孩子。”
郑美惠说道：“刚刚线人也给我来报，说是黄龙这几天一直在周转资金，想必是要逃亡。”
丁山看着地图：“那么他会去哪？”
郑美惠站起来，划了一个地方：“目前我们这很冷，他所做的，只有南下。”
“张家村！”丁山反应过来，“只有张家村。”
“和湘州的警察联系，记住，千万别惊动上头。”
丁山收拾好文件，连忙出去了。
等丁山走后，郑美惠开始叹气。
老吕走了许久，她居然还在惦记。
就在刚才，张卫国给她打了一个电话，说是黄龙开始周转资金，像是要出国。
当然，这只是张卫国的猜测。
郑美惠没有多想，而是直接将这个举动记了下来。
张卫国的电话打了还不到一分钟，就已经挂断了。
可见，另外一头是有人的。
但从和张卫国的简短对话里，她听到孩子微弱的哭声。
出于母亲的第六感，她听出了孩子应该不大，大概三个月左右。
正当她在想这个案子的线索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
电话那一头，是熟悉的号码。
她来到了医院，看到了她那熟悉的丈夫。
不，应该是前夫。
吕世平看到她，慢慢地睁开眼睛。
“还真的把你叫来了？”吕世平睁开眼，“我都说了，不用一个个打电话叫的。”
护士说道：“您的电话里也只有两个手机号有名字。”
郑美惠走上前，看到了他。
“你有什么话跟我说吗？”吕世平还在强撑笑颜，“我都被别人抛弃了。”
“你这几个月去哪儿了？”郑美惠强忍镇定，“你是不是去做那些事儿了？”
“你既然猜到了，何必问我？”吕世平说道，并示意她：“过来，我有事儿跟你说。”
郑美惠走上前，听到他对自己耳语。
那声音，仿佛回到了中学时期传纸条的时候。他说的话是那般小，像蚂蚁爬。
郑美惠听完这番话，用力地捶了他好几下。
“听到没有？”吕世平看着她，“刚才那些话，我只敢跟你一个人说。”
“烦死了。”郑美惠很嫌弃，“你真把自己当老天爷了？开始管我了？”
“卫国那边……我希望你，能做他的上家，刚刚我跟他交代了。”
“嗯。”郑美惠说道，“你还有话吗？没有，我就走了。”
“走吧，走得远远的，等会儿……他们就来了。”
郑美惠问他：“是那个人？”
吕世平点点头。
“好，我明白了。”
“美惠……”吕世平看着她，“对不起啊。这一次，可能我先走了。”
“知道了。”郑美惠不敢看他，生怕自己掉眼泪。
“你上次哭，我想想是什么时候……”吕世平想了想，“嗯，你就没哭过……”
“是啊。你还记得？”郑美惠看着他，“我恨你。”
“恨吧，反正这辈子，我只有你一个人。”
“好，你说的。”郑美惠说道，“吕世平，你好走。”
郑美惠用力攥着包，离开了病房。
护士看到她，有眼泪划过眼角，鼻子也红了。
她走进病房，问吕世平：“你老婆啊？”
“什么老婆，是前妻……”吕世平笑道，“别跟别人说，我怕她承受不住。”
护士明白，替他换了一瓶针继续打。
过了几个小时，黄龙赶了过来。
“老梅，老梅……你怎么样了？”黄龙看到老吕吊针上的气柱，“老梅……对不起，是我耽误了你。”
“没事……以后，我的事儿就交给我弟弟了……”老吕四处张望，“他人呢？”
张铁吸着鼻子：“哥，晨哥一会儿来。”
老吕叹气：“怕是等不到了。”
黄龙对老吕说：“老梅，忘了跟你说，我当爸爸了。”
老吕微微回应：“嗯，弟妹还好吧？”
“没……她没救活。”黄龙叹气，“是个八斤半的儿子。”
“可怜了这个孩子，给母亲遭罪了……”老吕哀叹连连，像是很遗憾。
这时门开了，老吕看到了张卫国。
黄龙拍了拍张卫国的肩膀：“你跟你哥说几句吧。”
黄龙带着张铁离开，偌大的病房里，只剩下了老吕和张卫国。
“小伙子，我告诉你，你要好好的。我没有多少积蓄，这把钥匙给你。”老吕示意自己的枕头，然后说道：“那人狠得要命，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我知道，我都知道，哥！”张卫国看着老吕，老吕又说：“这个病，就是吸他们的那些粉尘影响的……要不然，我也是牺牲的。”
“你别这么说。”张卫国看到气柱已经变化，他震惊：“你……你要……”
“这个案子交给你了。”老吕笑道，“还有，我的老婆女儿。”
“我知道。”张卫国显然哭成泪人：“你好好的休息，晚上我再来。”
“不用了。”老吕说道，“空气一来，我就走了。”
“你不要命了，吕世平？”张卫国不敢大声，只好小声嘀咕：“吕世平，你女儿还等着你回家呢。”
“记住你的信仰，记住你的使命。”老吕慢慢闭上眼睛，“我们……天上见。”
“哥，哥？哥！”张卫国的声音非常大，让黄龙和张铁都吓了一跳。
“哥，我的哥哥啊……”张卫国用力嘶吼，黄龙在一旁叫着医生，趁着这个时候，张卫国摸到了枕头底下的钥匙。
他连忙收好，开始放肆地大哭。
老吕是他入扫黄组的引路人，他俩更是一起进了刑侦重案组。
如今……他凭什么撇下他……
说好的做一辈子兄弟呢？
吕世平，你真的混蛋。
一波又平，一波又起。
郑美惠按照吕世平所说，将事情前后告知了白局长。
白局长说道：“老吕也是为了我们牺牲的……我们医院的人已经去接应了。”
“好，谢谢局长。”郑美惠继续问：“那么黄龙那一条线，请问还继续跟吗？”
“当然继续跟。”白局长说道，“我让马队去帮你。”
郑美惠拒绝：“不需要，我可以。”
“你一个女人，平时顾家就很忙了，多一个不打紧。你是女人，跟他们男人的体力相比自然是不一样的……”
郑美惠抬起头：“我是女人，更是母亲，更是妻子。凭什么男人能做的我不能做？如今这个案子牵连了三个市，随时可能让市民有生命危险，所以我一定拼尽全力。死伤如此惨重，不能让那些无辜的人枉死！”
说到底，她还是想起了他的交代。
“好吧，那我让老马跟着你，让他听你的。”
“谢谢局长。”郑美惠走了出去，从口袋里拿出自己刚买的雏菊，别在了自己的胸前。
她来到丈夫曾经坐过的桌子前，默默地敬了个礼。
心里默念道：“吕世平，你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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