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的一个晚上，黄家乱成一团。
张卫国和张铁刚从张家村回来，一下子看到了这样的景象。
别墅乱成一团，他们俨然下不了脚。
张卫国拽着一个人问道：“怎么回事？”
“太太她……”那人看了一眼楼上，“你听不就知道了？”
张铁和张卫国都听到了那阵凄厉又可怕的声音。
张铁害怕，张卫国却明白李丽颜的那句话。
【她快解脱了。】
早在一个星期前，张卫国已经把消息告诉了杨畅，杨畅也派了人马加强巡视黄家别墅。
黄龙见他们回来了，只见他的手都是血水，全然是紧张不已，满头大汗。
“龙哥，这应该送医院啊。”张卫国说道，“你怎么可以让嫂子一个人在家生孩子？在家哪有医院好？”
黄龙说道：“我也不知道啊……我就刚和她……她就……”
张卫国愣住了。
那一阵又一阵的叫喊，彻底让张铁躲在张卫国的后面，死死地攥着衣服。
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张卫国又问：“医生呢？”
“医生已经到了。”黄龙此时的紧张又兴奋，但是比起紧张，他好像很兴奋：“我快当爸爸了，我快当爸爸了。”
张卫国勉强笑出来：“嗯嗯，是……”
在李丽颜的房间里，她全然不听任何人的话，也不顾周围的人动静，她一直在用力撕扯自己的身体。
“太太，你不能用蛮力啊！”护士在一旁替她擦汗，“让你动就动。”
“不行，我很疼。”李丽颜用力咬咬牙，“求你了，给我打点针，让我爽快点。”
护士谨记黄龙的话，并没有给她打针，而是用力地掐了她。
李丽颜叫的更厉害了。
这哪是生孩子，分明就是折磨，分明就是囚禁。
医生看到她这个状态，表示有点困难。
他走出房间，告诉黄龙，只能保一个。
“给我留下孩子！”黄龙想都没想，大声说道：“我只要孩子。”
张卫国难以相信，眼前的男人，居然自私到这样的程度。
“孩子……他居然想都没想过。”张卫国吃了一惊，他连忙跑上楼：“龙哥，你再想想？那是一条命啊。”
“张晨，不要软弱，不要随便谦让女人。”黄龙变得冷静，“我只要孩子。”
张卫国愣在了原地，听着里面的声音，他的心紧张到了嗓子眼。
但比起紧张，他知道她更想要自由。
这条命换的自由，到底值得不值得。
李丽颜全部听到了。
她知道，她很快就要自由了。
想到这，她中途停止了发力。
“太太，你……你现在没力气怎么行……”医生开始拍着她的腿，“快点，该用不用等会孩子要缺氧了。”
李丽颜奋力一搏，决定为了自由，彻底解脱。
过了一会儿，她的进展总算有了进步。
“孩子太大，出不来。”医生有些为难，“怎么办，要不要告诉黄总？”
护士用力一压李丽颜的身体，李丽颜瞬间刺激醒了。
李丽颜俨然累坏了，她突然有那么一瞬间，感觉离天边很近了。
“不管了，扯下来吧。”
医生还算有点良心：“那可是妈妈的一条命啊。”
护士却很冷漠：“你没听到黄总说吗？要孩子。”
李丽颜用尽最后的力气，终于解放。
她已经虚弱地两腿发抖，脸色和唇色都是苍白的。
她斜斜地看了一眼肚子里出来的玩意儿，她欣慰地笑了。
过了一会儿，孩子的声音传来了。
她已经筋疲力尽，但是她……还是想等着说最后的话。
不一会儿，她感觉她的身体下，一阵湿润。
那湿润，是带着血腥味的。
浸湿了被子和床单，滴在了床下。
很快，就越来越多……
她听到了两个声音：“恭喜啊黄总，真的是个儿子，大胖小子。”
“不好了……血……”
由于产程和使用过长，她已经大出血了，血流不止。
李丽颜望着天花板，她笑了，前所未有的笑。
那笑，真的很迷人。
张卫国示意黄龙，让他看一下李丽颜，然而黄龙抱着儿子，全然忘记了李丽颜。
直到张卫国提醒：“她……好像……快不行了。”
医生和护士开始进行紧急急救，然而李丽颜已经回天乏术。
她的眼神看向了张卫国，她慢慢抬起手，示意她的孩子。
“龙哥，让……让阿颜，看一看孩子吧。就一眼。”
黄龙只好同意，让张卫国抱着孩子过去。
如今用完了人，黄龙当然可以扔下她了。
“张……张……张警官。”李丽颜被他扶在肩膀上靠着，看着眼前的孩子，她突然哭了。“我的孩子……拜托你了。”
“好……我知道的。”张卫国说道，“你有什么话要交代的？”
“我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挺可爱的，你看看啊。”
“他……”李丽颜的眼睛越来越疲倦，“如果，他被抓了……抓了，这个孩子，你……帮我送到孤儿院。”
“不给你爸妈吗？”张卫国很是难过，“你啊，傻姑娘啊……何必呢。”
“我爸妈不知道的……我不要让他们担心我。”李丽颜淡淡地说道：“我好羡慕蔓佳……羡慕……”
张卫国说道：“你别说话了，你的孩子，当然要你自己养。”
“告诉蔓佳，我对不起她，真的……我不是她的好朋友。我始终走错路了……如果……果，她问我去哪了，……就说就说……”
“我就说，你跟你老公出国了。”
李丽颜点头，“谢谢啊……谢谢，你是个好……好……好警……”
李丽颜再也不动了。
孩子像是感觉到母亲没了，开始哇哇大哭。
黄龙问张卫国：“阿颜怎么样了？”
张卫国愣住了。
黄龙推了推他：“我问你，阿颜怎么样了？”
张卫国摇摇头。
黄龙看到眼前的女人，慢慢地把她放平，不再理会。
那一具冰冷的尸体，就这样躺在了她那没有自由的囚房里。
黄龙吩咐他：“你把这里收拾一下，我们得走了。”
张卫国问他：“我们去哪儿？”
“转移阵地，刚刚阿斌说了，警察要来了。”
“那阿颜……”
黄龙才不理会：“我如今有了子，何必要母？”
张卫国有些难过，这种难过，像是真的为其悲伤了。
不仅仅是她本人，更是陈蔓佳大学最好的朋友。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了警车的声音。
“靠，快走啊。”黄龙抓住了张卫国，“不要管她了，快走。”
张卫国虽然是个身经百战的警察，但是看到这一幕，他还是愣在了原地。
等丁山他们来的时候，黄家别墅空无一人。
他们小心地巡着每一处，直到李丽颜的房间停了下来。
李丽颜的房间敞开着，地上全都是血。
丁山小心地走了上去，却发现里面的身体早已冰冷。
他仔细看着周围的设备，显然是刚刚这里有一场大劫难。
小警察们闻到了血腥味：“这血……好多。”
他们从未见过这么多的血。
法医和法证检查着周围。法医检查了一下血液的浓度，说明死者死于半小时之内。
法医检查了一下李丽颜的眼睑，确认死亡。
法医将被子掀开，他们看到了这一生他们最难忘的场景。
李丽颜下半身赤裸，双腿敞开，胎盘露在外面，床单上全都是血迹。
好几个警察都吓得吐了好几回，包括小有经验的丁山。
“我靠……”丁山定定神：“黄龙这是……去母取子啊。”
法医淡淡地检查着，不忘地多说一句：“这个医疗团队不怎么样，死者的手臂都是淤青，而且肿胀，想必是有用过拉扯。”
“所以，是难产而死，是这个意思吗？”丁山看了一眼，“也是个可怜的女人。”
法证从电脑里查出资料：“看来这个女人，一心求死。”
大家看到，上面是一个有关难产的几大理由。
法证又从梳妆台拿出一张身份证，发现上面的名字叫李丽颜，和死者对上了。
李丽颜的尸体被抬出别墅外的同时，法证又查出了很多检材。
其中一个法医打开衣柜，摸索到了一个暗格。
“丁警官，这里有个暗格。”
丁山看了一眼：“这个得用钥匙。”
“可是我们刚刚看了，这现场没有符合这把锁头的钥匙。”
“那肯定是被人拿走了。”丁山开始思考，“是黄龙，还是……线人。”
“若是在黄龙手上，他应该开了啊？”法证觉得奇怪，“如果是别人……”
丁山快速思考了一下，想起了郑美惠跟自己提起的事情：“如果是黄龙手上，那就危险了。不过现在锁住了，黄龙应该是不知道有这个钥匙的存在的，所以应该是安全的。”
在这个别墅里，他们还翻到了用十公斤烟草和opium融合的香烟。
风雪之中，黄龙一行人，一路南下。
黄龙手里的孩子，还在哭的嗷嗷待哺。
望着这个孩子，黄龙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内疚。
“阿晨，我希望你明白，我希望这个孩子不要对我有一点恨意。”
张卫国内心道：“他能不恨吗？你害死他妈。”
“阿晨，这个孩子，是我唯一的儿子。我舍下他妈妈，也不是有心的。”
张铁弱弱地说：“可是……嫂子为了你生了孩子，你却要保孩子……”
“小铁，有的时候，必须舍下的东西，肯定是要舍下的。”
张铁点点头。
孩子还在哭，黄龙却问着阿斌：“阿斌，哪里有餐馆？”
“龙哥，还有半小时……”
“孩子等不了了。”黄龙赶紧拿着旁边的矿泉水，然而矿泉水却结冰了。
黄龙不会哄孩子，只好将孩子交给了张卫国：“阿晨，你试试……”
“这孩子没有名字吗？用名字哄一哄……”张卫国也没有经验：“我听说有名字的话会好一点。”
黄龙想起了李丽颜取的名字。
“初晨，初晨，我是爸爸……”
小初晨哭得更大声了。
大概是他也知道了妈妈是因为爸爸离开了自己。
听到这个名字，张卫国心都碎了，碎成了一片又一片，甚至无法拼凑。
他恨不得现在就把黄龙解决了。
“没用啊阿晨，你帮帮我，好吗？”
张卫国也不会哄孩子，因为他也没有孩子。
张卫国把孩子接了过来，小心地哄着。
可孩子见到他，不仅不哭了，而且还笑了。
小初晨笑起来的样子，可真的很像李丽颜。
“唱首歌。”黄龙出主意，“唱点歌，哄着他睡……”
张铁想了想：“唱我们那的歌，可以吗？”
黄龙才不管：“什么歌都行，只要能让我宝贝儿子开心，那就可以。”
“郎上坡哟，姐上坡哟喂！叫声哟哥哥哟 情郎哥哥哟，咿哟 你等等我哟喂……我走三步来 退两步哟，不是哟，等你哟，情郎哥哥哟，咿哟……你等哪个哟喂？”
张卫国缓缓唱着，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睛慢慢湿润了。
他想她了。
张卫国哄着眼前的小婴儿，心里全都是不痛快。
小婴儿笑得更灿烂了，用小手慢慢拉着张卫国的大手。
“阿晨，小初晨喜欢你啊。不愧是都叫晨，果然都是阳光之子。”
张卫国不好意思地笑：“我唱歌都走调了。”
张铁却说：“没有，没有！晨哥唱得很好听了，跟我们村里的老太太似的……”
张卫国瞪了他一眼：“谁老太太？”
张铁不好意思地不说话了。
黄龙看到他的眼睛湿润，问他：“怎么，想前女友了？”
“不是……谁想她，狗熊才想她呢。”张卫国叹气，“我只是心疼这个孩子，刚落地，连妈妈的脸都没看清，就没妈了。”
黄龙安慰他：“没事的，我找了保姆照顾他的，他不会受影响的。”
“阿颜……”张卫国还是有点担心，“你就这样把她一个人放在那里，多冷？”
黄龙用力地包住自己的羽绒服，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最起码，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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