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卫国来不及思考，他只能将这件事拜托给郑美惠。
郑美惠不是很明白他脑子里装的是水还是土，她只会冷冷说道：“你不应该答应的。”
是啊，他不该答应的。
“你完全可以在重案组抓贼、抓小偷，审案。而不是进入这种水深火热的地方。”
“可是……”他想说为了老吕，但是他没有说。
“算了，你不在，我替你照顾她吧。”郑美惠说道，“她多少也是我弟妹了。”
“对不起啊姐。”张卫国十分纠结，“姐，我一定会回来的。”
“罢了，这种事，没有准信的。”郑美惠叹气，“走吧，去接甜甜。”
早在下班前，陈蔓佳告诉她陈秋宇会来接她，到时候吃饭的地方碰头就行。
有了这个计划，张卫国才得以把计划告诉郑美惠。
他只能拜托郑美惠了。
甜甜的学校其实就在警局的家属院附近，属于警察家庭专门设立的初中和小学一体的学校，一共九年制。甜甜平时都是走路上下学，基本没有靠过父母。除了家长会，甜甜基本上都是一个人上下学。
“姐，我去接甜甜，她在几班？”
“初一三班。”
他下意识地想起了陈蔓佳所教的班。
也是三班。
他走下车，按照班级的牌子一个个找，在里面找到了甜甜的班级。
“吕忆甜，吕忆甜！”他喊着甜甜的大名，朝着她挥手。
同学们都被眼前的警察惊呆，他长相痞气，不苟言笑，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班主任问他：“请问你是吕忆甜的哪一位亲人？”
“我是她爸妈的下属，我叫张卫国。”他一边说一边掏出警官证：“这是我的证明。”
班主任点点头，朝着里面喊：“吕忆甜，可以回家了。”
甜甜连忙收拾好书包，一下子跑到张卫国身边：“你今天怎么来接我了？”
“今天我和蔓佳姐姐请你吃饭。”
甜甜的眼睛瞪大了：“真的吗？我要吃一盘大虾和排骨。”
“好。”张卫国笑笑，不忘地帮她拿书包。
他们的车停在巷子口，在走出去的时候，张卫国在一旁停了下来。
张卫国蹲下身，把一块手表交给甜甜：“甜甜，这是有人让我交给你的。”
甜甜接过手表，觉得眼熟：“是……是谁啊？”
“那个人要我告诉你，他会永远爱你。”
甜甜知道了，她说道：“张叔叔，帮我收到书包里。”
张卫国帮她收到书包里，她拉着张卫国的手，问他：“他还会回来吗？”
“会的。”
“多久呢？他已经好久没回来看我了。”
“也许一个月，也有可能两个月吧。”张卫国看着甜甜，“我们甜甜，是大姑娘了，对吗？”
“嗯，我会好好照顾妈妈和姥姥的。”甜甜大概比划着身高：“张叔叔，我快到你肩膀了。”
张卫国很欣慰：“是啊，这么快，甜甜就是大姑娘了。”
“刚刚那个事儿，要告诉妈妈吗？”
张卫国示意：“不要告诉妈妈，也不要告诉蔓佳姐姐，这是和张叔叔两个人的秘密。”
“嗯。”
甜甜上了车，郑美惠不忘问一句：“期末考试快到了，复习好了吗？”
甜甜瞥了一眼妈妈：“妈，能不能不聊学习，我好累啊。”
张卫国说道：“就是，让孩子轻松一下。”
郑美惠却说：“我轻松得了吗？平时工作就够累了的。”
张卫国示意甜甜：“给妈妈按摩一下。”
他们到了餐厅的时候，正好碰到了陈秋宇。
陈秋宇顺道接上了周昭欣，而张卫国却没有见到陈蔓佳。
“蔓佳呢？”
陈秋宇回应：“在楼上，跟你爸妈一块儿。”
甜甜认出了他们：“秋宇哥哥，昭欣姐姐。”
周昭欣看到甜甜还认得自己，实属意外。
“我以为你不记得我了呢。”周昭欣笑道，“甜甜上初中了吧？”
“嗯，我上初中啦，我小升初考得很好。”
“那就行，蔓佳姐姐一定很开心。”
甜甜默默地拉着周昭欣的手，不忘地问一句：“姐姐，是不是蔓佳姐姐我要改称呼了？”
“怎么了？”周昭欣沿着甜甜指的地方看去。甜甜指的是张卫国手上的戒指：“张叔叔是不是和蔓佳姐姐结婚了？”
“是啊。”周昭欣摸了摸她的头，“但你还是可以叫她姐姐的呀。”
他们一行人来的时候，李丽颜和姚瑜梅也到了。
一年下来，她们由于实习，基本也没怎么见到。
李丽颜丰腴了一些，姚瑜梅变黑了些。
“蔓佳呢？”周昭欣问道：“你们干嘛去？”
李丽颜笑道：“不是迎接你们嘛，刚好碰到了。”
甜甜一一问好，十分懂礼貌。
姚瑜梅说道：“我去给蔓佳催催菜……”
张卫国示意姚瑜梅：“我去吧，你们姐妹四个，也好久没聊天了。”
姚瑜梅笑笑：“不用，蔓佳跟老人们在一块呢。还真别说，她比我们会。”
张卫国走进包房，冯国栋在一旁和张静净陪着两个父亲打牌，陈蔓佳在跟两个母亲聊着一些事，她的脸像是很红，一直在低头倾听。甜甜把书包放在一旁，直接跑到陈蔓佳的旁边抱住她腻歪、冯国栋见张卫国来了，他说道：“大哥来了，这边坐。”
张卫国表示不用，他来到两个母亲那边，只看到方翠芬拿了一个编织袋来，里面有很多各式各样的小衣服。
“卫国，这都是妈做的，你看……”陈蔓佳拿着一件衣服，“你妈妈手真巧。”
张卫国笑得很勉强，又对方翠芬说：“妈，蔓佳还小，孩子可以晚一点……”
“可是你不小了啊，再过几年就四十岁了。你想啊，你孩子大学了，你都六十了……”
张卫国把手搭在陈蔓佳的肩膀上，连忙说：“我不着急，蔓佳……我看蔓佳。”
陈蔓佳却说：“我随缘。”
钱爱娟说道：“哪里可以随缘啊，孩子是爸妈的一块肉，该来，总会来的。”
张卫国不敢看钱爱娟的眼神，因为他满脑子都是张铁说的那件事。
他示意陈蔓佳借一步说话，俩人来到了洗手间。
过了许久，他终于抬起头，看着陈蔓佳：“我有件事跟你说，局里让我出差。”
“什么时候？”陈蔓佳望了一眼表，“你行李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反正也没几件衣服……我就把你上次买的带上，还有几件皮夹克，就行了。”
“去多久？”陈蔓佳拉紧他的手，她从右边口袋拿出一条链子，把他的手上的戒指摘下环了进去：“你呢，平时也不能戴戒指，你就这样挂着，这样就不会丢了。”
她双手交还给他，他一把捧着，然后把她抱在怀里。
“一个月，或者两个月……又或者……”
“那么久啊？”张卫国抱着她的时候，明显陈蔓佳透不过气了：“那没事……”
“你不像上次那样生气，我真的不习惯。”张卫国很内疚，“对不起。”
“毕竟这一次是你温柔说的。加上，那个时候也是我不成熟……”
“那你一个人在家，能行吗？”
“放心，能行。”陈蔓佳说道，“没事我会回家的。”
“有些事我拜托给美惠姐了，你有事就找她，明白吗？”
“知道。”陈蔓佳又问他，“什么时候走？”
“晚上十二点、一点左右吧，我已经叫了一个出租车服务了。”
“好，一路平安。”
陈蔓佳如此淡然，反而更增加了张卫国的焦虑。
“你没有话跟我说吗？”
陈蔓佳也有点漫不经心：“对不起，我还没想好。”
这一餐饭，张卫国基本属于溜号的状态。
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要开始拍大合照了。
拍大合照之前，陈蔓佳拿出一个大袋子，示意张卫国进洗手间。
“换上。”
里面是一套全新的全黑套装。
“这个……不太好吧。”
“换上吧，就当为了我……再穿一次。”
他想起他第一次见她的场景。
“你不怕像第一次见面那样把你吓到吗？”
她却伸出手，其中一只手戴着他给自己的订婚戒指：“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整理好一切，她把他的衣领弄好，在他的脖子一处吻了下去。
他看着她，朝着她的嘴回应了。
他吻了很久很久，甚至都想脱掉她的白色外套……
“别……”陈蔓佳克制他，“这里是公共场所，而且，就穿这一次。就当为了我，再穿一次。”
他哑声回应。
他们从洗手间出来，她拉着他走到了中间。
钱爱娟说道：“怎么穿这么黑的衣服，太显眼了……”
方翠芬也说：“是啊，穿这样，怎么回事。这么好的日子。”
可是她执意，还不忘说一句：“当初我见到他，也是这样穿的。”
宿舍其他三个人都明白了陈蔓佳的心。
摄影师说道：“人齐了吗？”
张卫国点头示意：“人齐了，可以拍了。”
陈蔓佳挽着他的手，侧着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一次闪光，一次定格，就是永久。
这长夜，张卫国希望它慢一点走。
回到宿舍已经是十点多，还有两个多小时他就要离开。
根据老吕给的信息，他十二点四十必须准时到达汽车站。
十二点一到，他便开始紧张。
他的暗格里，还有昔日陈蔓佳给他的银行卡。
陈蔓佳见他愣着，便问：“你是不是还漏了什么东西？”
她帮他检查着，看到了床头柜他的身份证：“这个你没拿。”
张卫国说道：“这个不需要，你帮我收好。”
她哦了一声，放进了保险箱。
他向周围看着，眼前的东西基本都收拾好了，只有眼前的陈蔓佳，他也想打包带走。
“蔓佳……”
他看着她，她穿着睡裙，头发刚洗还没干，头上还戴了一个干发帽。
“嗯。”
“再见。”
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张卫国使劲咬了咬牙。
“再见。”
她跑了上来，抱着他的脖子亲了两下。
“平安回来。”
“嗯。”
“新年你可以回来吗？”
“说不准。”
“好。”
“那我过年的时候，把你爸妈和妹妹接过来。”
“辛苦你了，照顾这个家。”张卫国抚着她的脖子：“对不起，给你不了安全感。”
“没事，安全感是自己给自己的。你要记得，我没有你，我自己也会过得很好。以前是，现在也是，未来更是。”
他一向很放心她。
他拿着包，准备离开。
“把包给我。”陈蔓佳一把抢下包，“我送你。”
他们沿着楼梯走下，走出大门，背对着月光。
她一路相送他到家属院门口，看着他打车。
“走吧。”张卫国示意她，“太晚了，回去睡吧。”
“没事，我看着你走。”陈蔓佳用力攥着行李包，“等车来了，我再走。”
张卫国能察觉到，她明白这是一条不归路。
但她并没有问他缘由。
大概在一起久了，是会有默契的。
出租车停在路口，她帮他把行李放上车，看着他坐在副驾驶。
“走吧。”张卫国挥手，“你不走，我也不走。”
“知道了。”陈蔓佳给他挥手，“这几天我很忙，你不要给我打电话了，他们要小升初，很忙。”
“我知道了。”张卫国说完这句话，便把车窗摇上去了。
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热泪溢出。
她也背对着车子，不让他看到自己难过的模样。
司机问他：“去哪呢小伙子？”
“一路汽车站，南门。”
出租车缓缓开动，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慢慢地，消失在这冰冷且黑暗的，无尽黑夜里。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