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卫国和陈蔓佳商量婚期的日子定在了星期六。
张卫国把餐厅位置定在了南江餐馆，蝴蝶兰房。
为了这一次的饭局，陈蔓佳特别带他去了一次百货中心，给他亲自找人做了一套黑色的西装。
张卫国很少穿西装，他最多的衣服也就是警服以及背心以及夹克衫。
对于这件黑西装，他有那么一刻感觉自己变成了新郎官。
看着陈蔓佳给他整理扣子，他说：“我有事儿想跟你商量一下。”
陈蔓佳一边整理，一边不忘看着试衣镜比划：“我也有。”
张卫国说道：“你先说。”
陈蔓佳却说：“说不定我们说的是一件事情呢？”
张卫国看着陈蔓佳还在看尺寸，还在仔细地比划，他开始说：“我想，我们不要摆酒了吧，太招摇。我们就登记结婚，拍一组婚纱照，和家里人一起吃个饭吧。”
陈蔓佳看着他，“我也是这样想的。你职业的特殊性，我不太想摆酒。”
看着镜子前的自己，张卫国一瞬间认不出来了。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婚纱照就不要拍了，拍全家福吧。因为你这个职位，总是有特别的任务。”
“也是。”张卫国想了想，“那我们还是拍几张吧，以后回忆起来也有照片。”
“我不需要这些形式。”陈蔓佳的语气很凝重，“我的结婚证上有你的照片就可以了。”
“可是……”张卫国还是觉得她太迁就自己，“不用太迁就我。”
“你就听我一次吧。”陈蔓佳说道，“警察这个职位，我一天比一天紧张。”
张卫国点点头。
陈蔓佳给自己置办了一件红色的敬酒服，就当结婚仪式感了。
张卫国想着他的房间装修，毕竟他已经有家属了，总不能再呆在单身宿舍了。
望着试衣镜的两个穿着新衣服的新人，陈蔓佳挽着他的手，就像走遍了整场婚礼。
没有白色婚纱，没有狂热祝福，只有他们俩人。
这份简单的幸福，是陈蔓佳一直想要的难忘幸福。
没有多大的婚礼，没有所谓的结婚誓言，更没有他人的评价。
他们就是他们，也只是他们。
毕竟后面的生活，都是他们自己过的。
“张卫国，此时我发现，我就是这个世界最幸福的人了。”
“不，这还不够。”张卫国低头亲了她一下，“我们还需要一个孩子。”
“你不要脸哦，现在就要。”
“你的身子我都看过了，你还想逃？”
“王八蛋。”
张卫国笑了笑，忘我地在裁缝店跟她亲昵了几下。
星期日，张家人和陈家人都到了。
这一次来的，还多了陈家未来儿媳周昭欣，张家未来女婿冯国栋。
冯国栋是一个很爱笑且幽默的年轻人，他的身材和张卫国相似，但却是学数学专业的。通过张家父母了解，冯国栋家里也是警察家庭，只是父亲早年工伤在家，家里也只剩下母亲当警察。他选数学专业，也是因为不想再让父母担惊受怕，而是想替乡下人谋福祉。不过他这样的身板确实不像学数学的，刚到张家村的时候，大家都吓到了。
冯国栋是隔壁金门市人，是暨华大学毕业的学生，跟张静净同龄。
见人都来齐了，张卫国直接开门见山：“首先感谢各位家人，在这张卫国很感谢大家。我和蔓佳商量过了，就是婚礼的部分我们可以省掉，我们不想彼此父母的钱浪费。加上我这个职业，我们都不希望太过于张扬，所以想领完证之后一家人吃个饭，拍个全家福。回头我的宿舍整理出来了，蔓佳就可以跟我一起住了，之后我们小两口过日子。”
说完，张卫国一饮而尽眼前的一大杯白酒。
两家的父亲都觉得这个主意很好。
倒是方翠芬，她说：“这，真的是你们的意思吗？”
钱爱娟也说：“我女儿这辈子只有一次出嫁，你就让她这样跟你这样低调吗？是不是……”
“不是的妈。”陈蔓佳说道，“是我出的主意，跟他没关系。”
“丫头啊，妈妈可是把名单都写好了。”
“妈，结婚是你们同意的，而我和卫国说好了，一切从简。我不想突然办婚礼的时候，有电话突然响了。”
想想也是。
“妈，您放心，以后卫国值班，我天天回来陪您吃饭。”
“你说的啊！还有你节假日，多去陪陪你婆婆知道吗？”
陈蔓佳点点头，还不忘抱着妈妈：“妈，您最好了。”
见父母都同意，陈蔓佳和张卫国起身跟家里人敬酒。
当晚，陈蔓佳就住在张卫国那边了。
那算得上是他们最后一天在这个宿舍里了。
如今在昏暗的台灯下，张卫国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看着换衣服的陈蔓佳。
陈蔓佳今天换了一件前所未有的秀色睡裙。
她的头发很飘逸，很美，很难忘。
“周一，我们就去领证，我请假了。”
张卫国点点头，“好。”
他一把把她抱到怀里，“这一天，好像梦一样。”
“我也是。”她开始变得娇羞，“我嫁给你了，我是张太太了。”
“不，你是陈蔓佳，不能被张太太这个名号束缚。”
“嗯……”她抱紧他的脖子，“我真的，不后悔认识你。”
“我也是。”他的手慢慢伸入，不经意地掐了她的腰一下。
“你不要掐我，疼……”
“又不是第一次了。”张卫国笑笑，“既然算最后一天了，做点有意义的事儿吧。”
望着书桌上的两个盒子，她笑道：“这是我弟弟买的，现在已经用不着了。”
“是啊，我们都成长了。”他贴着她的脸，亲了上去：“你真香。”
“嗯……”陈蔓佳起身，拉着他的手上了床。
他们面对面地躺着看对方，而陈蔓佳的手开始摸着他的五官。
从额头到下巴，她都摸了个遍。
不仅如此，她还闭着眼，又摸了一次。
“怎么了？”
“我就想好好摸一下……”
“以后有大把时间的。”
“我只是害怕……”
“怕什么？”
“我只怕，我的一辈子，不是你的一辈子。”
那一晚，他们几个小时都在进行所谓的缠绵。
他把她压在身下，让她尽情地碰自己，就像看一个她十分喜欢的作品一样。
他其实很冷，但他不畏，只想用自己的身体温暖她。
她很得意，也很自在。
过了很久，张卫国对她说：“如果我们有个孩子，会不会不一样？”
“孩子？”陈蔓佳想了想：“应该吧。”
“我觉得是不一样的，因为我有两个孩子。”
“哦……你想让我生二胎。”
“傻啊你……”
“我就说啊，现在规定不允许啊。”
“你说说你，怎么有时候那么单纯，有时候又那么上道？”
陈蔓佳嘿嘿笑道：“我就想听你说多点话。”
原来她都懂。
第二天，陈蔓佳起得很早。
好像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起得比他早。
她说，那是一日之计在于晨。
张卫国半屈着右腿，靠在墙上，静静地看着她。
此时的陈蔓佳，正在背对着张卫国，在那改卷子。
“哇，这个孩子，有进步啊。”
陈蔓佳的声音，吸引了张卫国前去观察。
眼前的卷子是马智杰的，93分。
“卫国，他变化好大，以前他只能考60多分的。”
他轻轻地亲了一下她的额角：“那是小陈老师会教。”
“我才教了几天啊，他就这么厉害。”
“或许他本来就会，只是他不认真的学。”
“是啊。我就说嘛，世界上没有蠢学生，只有不认真负责的老师。”
陈蔓佳改完卷子，简单的洗漱了几下，就跟陈蔓佳手拉手去食堂吃早餐。
食堂里，大家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他们。
陈蔓佳觉得奇怪：“他们的眼神好奇怪。”
话音刚落，只见几个警察往她身上塞东西：“新婚快乐，早生贵子。”
“三年抱俩，有儿有女。”
“夫妻和谐，鹣鲽情深。”
……
很快，他们的手就被塞满了各种红包。
“我说大家，这也太突然了吧。”张卫国看到惊魂未定的陈蔓佳：“把我老婆吓着了。”
“谁是你老婆？”陈蔓佳羞红了脸，赶紧跑到食堂窗口打早餐，“师傅，我要两份早餐。”
“张太太，新婚快乐。”厨师长拿出一份红包放在餐盘上，“小小资金，不成敬意。”
哎哟……
大家都在食堂鼓掌，陈蔓佳倒是更加不好意思了。
陈蔓佳掐了他一下，直接让张卫国双手投降。
“嫂子，我们组最佳老光棍，从此以后就交给你了。”
“嫂子，我们张哥可是最好的人。”
“嫂子，你看着点张哥，张哥可是独一无二的耐心天王，晚上小心点伺候他……”
……
此时的张卫国，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他连忙躲在一边去听，脸色却很凝重。
他看了一眼陈蔓佳，又低声询问了几句。
电话挂断，他装作没事人接过陈蔓佳的餐盘，坐在最里面。
张卫国低头吃着榨菜，又喝了几口粥。
她把包子交给他：“是不是局里有事？”
他点点头，小声地哼了几声。
“没事，你去忙吧。”
他抬起头，深深地眸子看了她一眼。
张卫国交给她一把钥匙：“这是我们的新房钥匙，在9栋609。”
“你们那不是一梯三户吗？”
张卫国说道：“哦，是这样的，9栋、5栋、3栋他们都是奇数。所以5、7、9就是他们的号码，一般都是这样的。”
“入门的密码是什么？”
“7319。”
张卫国擦了擦嘴，咬了一口肉包子，露出难以言表的神情。
“这包子的瘦肉，怎么是酸的。”
陈蔓佳闻了闻，“这不是你爱吃的吗？”
张卫国却说：“这瘦肉是酸的。”
陈蔓佳准备去说，张卫国说道：“你先试试，可能我味觉出问题了。”
陈蔓佳咬了一口皮：“没事啊。”
张卫国反驳：“你就咬了一口皮，怎么能分清楚啊。”
陈蔓佳想咬很小口，但张卫国说：“你要试一大口。”
陈蔓佳一大口咬了下去，正好把馅全吃掉了。
她仔细地嚼着，一点也没发现问题。
等她反应过来，却发现他已经拿着第二个包子吃了起来。
她拉着他的耳朵：“好啊你，你敢玩我。”
张卫国吐了吐舌头：“就给你玩我，不给我玩你？”
陈蔓佳笑得是那般清脆。
吃完饭，张卫国去了警局，而她来到了他们的新房。
还没打开门，却听到小丁在里面的声音。
“小杨，你说如果小李还能看到这一幕该多好？”
“是啊，我之前就听你说，小李和你们关系都不错。那么好的小伙子，怎么就……”
“别说了，要是小李能够看到嫂子能跟老张重归于好，一定很欣慰的。”
“都怪那个通缉犯！”
“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了。我们好好打扫，等会儿老张要带嫂子来看新房的。”
她改成轻轻地敲门。
敲门很有节奏感，让小丁不得不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请问，哪位？”
“小丁，我是……陈蔓佳。”
小丁和小杨面面相觑，有点担心刚刚的对话被她听见。
小丁开了门，不好意思地说：“嫂子，您来了……老张呢？”
“他警局有事儿，我来看看新房。”小杨看了一眼陈蔓佳，觉得她很美，也很白皙，但看着十分年轻。
“哦，我们快收拾好了。老张说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结果你提前来了……”小丁开始搓手，不忘地给她介绍：“这是小杨，杨畅。”
小杨跟陈蔓佳握手：“您好，我是杨畅。”
“我叫陈蔓佳。蔓延的蔓，佳境的佳。”
小丁开始缓和气氛：“嫂子，说实话我第一次知道你名字，还以为你叫陈慢家呢。慢，慢吞吞的慢，家，家庭的家。”
陈蔓佳说道：“我名字没那么土气吧。”
小杨也说：“是啊，嫂子的名字多好听。”
小丁吐了吐舌头，又说：“对了嫂子，老张回头搬进来了，小杨就住我们那个屋。你可别不来了，要常来，你上次买的东西，我们都还没用完呢。”
陈蔓佳笑笑，“我能参观一下吗？”
小杨腾出空间：“当然，这是你和张哥的家呀。”
陈蔓佳看着这个家，她的手摸着眼前的沙发。沙发是灰色的，餐桌是松木的，还没有完全散味道。他们这个家一共两个房间，一个主人房，一个普通的住房，还有一个大的洗手间。主人房里，床还算大，上面的床单在阳光的照应下显得尤其漂亮，就像草地上盛开的小花，颜色极为美好淡雅，是她喜欢的风格。她一眼看到窗左边的梳妆台，梳妆台不大，足以放一些东西了。窗前是一个书桌，书桌上已经放了一盆富贵竹，上面还贴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双喜字。
书桌的旁边，是一个书柜。书柜上面没有几本书，但是有一些曾经在张卫国房间里看到的几本，还有一本她一早遗忘的笔记本。
她从书柜上把笔记本拿下来，看到里面的字迹还清晰可见，不由地笑了。
她又看了一眼衣柜，衣柜不再是旧式的，而是推拉式。一打开看，发现里面的东西很齐全。
“嫂子，您喜欢吗？”小杨说道，“这是张哥拜托我们买的，他说您喜欢素净的颜色……”
“挺好的。”她望着这个房间，“我很喜欢。”
她走进洗手间，洗手间也很干净，上面摆着一双红色的杯子，还有几个置物架。
“这个房间，采光很好啊。”陈蔓佳说道，“你们局长对他真好。”
小丁托着拖把说道：“这是老张一早看下的，只是局长不同意，他只好一直等……”
“是吗？”陈蔓佳看着阳台，阳台的台子上也有几盆绿植。“真好，他很有心。”
小杨说道：“是啊，张哥真的很在乎你的。”
陈蔓佳看着每一个花盆的边沿都有双喜字，她觉得，幸福很近很近了。
可是她不小心碰到了仙人掌的刺，一下子明白了生活的不易。
甜蜜的过后，她知道她的警察家属生涯，是茫茫看不到头的。
未来的未来，她还有更多的寂寥。
所幸，她没有他的那几个月，真的过得很好。
没有他，她只敢在黑夜里默默地难过。
从小到大，长辈们对她的评价就是，有胆识不爱哭，很坚强。
她不会大哭，也不会大闹，只会默默承受。
妈妈觉得，那是她的优点，也是她致命的缺点。
“嫂子……”小丁说道，“你没事吧。”
她摇摇头，“没事。对了小丁，小李……听说他调职了是吗？”
小丁和小杨四目相对，点点头。
“哦，我回头打电话给小李，把他那一份喜糖我给他寄过去。”
小杨没办法隐瞒，他说：“李哥上个月牺牲了，和老董。他们……因为去做对线，结果可能警察内部出了叛徒，所以……他和老董……”
小丁掐了小杨一下：“大好日子的。你说什么丧气话？”
看到陈蔓佳云淡风轻的模样，小丁有一丝顾虑。
“嫂子，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隐瞒你的。”
陈蔓佳表示没关系，“对了，小李和老董的家人……”
小丁说道：“嫂子，一切都已经打点好了。就是苦了老董的妻子和儿子，他的儿子还那么小……听说，老董本来可以没事的，可是他想着小李还年轻，就想保护他。加上他本来就有冠心病，起初大家都让他去执勤就好了，可是那一天白局给小李布置任务，老董说让他跟着去，毕竟小李还年轻，他很长的路……结果，出了这档子事。”
小杨继续补充：“老董的妻子和儿子都已经回老家了，我们部门就凑了个安抚金，局里也给了抚恤金给他们。小李和老董的骨灰，都葬在他们的家乡。”
陈蔓佳点点头：“嗯，那就好……可惜了，我还没见过老董，没好好跟小李说告别。”
小丁见她说告别，突然想到了什么。
只见小丁从自己的随身物品里拿出一份盒子：“这是他们俩出任务前给你的。我本想交给老张，但是老张一直见不到人，我就想着哪一天能见到你就给你。甜甜因为六年级特别忙，所以我就只好把这个天天放在包里……”
陈蔓佳答谢小丁，从新房走了出去，走向了篮球场。
那是一个中等大小的盒子，有些重，被红色丝绒带包住的红色包装盒。
盒子的上面有两行她不熟悉的字迹：“嫂子，新婚快乐。”“陈小姐，新婚快乐。”
她慢慢解开丝绒带，里面的礼物亮了出来。
分别是一个小的不粘煎锅和一包很厚的红包。
她数了数，红包里一共一千块钱。
煎锅上面有一张便利贴，上面写了一行字：“嫂子，知道你爱吃老张的煎面包，你用这个可以煎一些吃。以后就不要让他用炒锅了，炒锅多重啊！我让销售给我推荐了小的，他们就说这个，也方便洗……”
红包上，也有一行字，但已经差不多被晕开了，大致内容是：“陈小姐，我在学校见过你一次，你很勇敢，我认识老张那么多年，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紧张。你好好的跟老张在一起，祝福你，小丫头。”
此时，她的眼睛已经看不清眼前的物品了。
她用力地往上抬头，试图让自己的眼泪不再掉落。
人生的离别，有的时候是无声的。
她抬头望天，看到了两只飞鸟飞过了一旁的鸡蛋花树。
她深呼一口气，露出了阵阵白气。
她从口袋里拿出刚刚在食堂里拿的矿泉水。现在的矿泉水，已经逐渐开始结冰了。
她把矿泉水用力打开，作出倒酒状，随后朝天一敬：“小李，老董，谢谢。”
最后，她将矿泉水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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