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卫国找到白局长，跟他说确定无误要结婚。
他想好了，也想清楚了。
这一次白局长不再说话，而是将原件交给他，并祝福他。
走出办公室，张卫国去到休息室，给家里人打了一个电话。
“大妈，是我，小国。”
电话那一头的方翠芬总算放宽心：“小国，你总算打电话了，这几个月你去哪了。你为什么突然跟蔓蔓说分手？为什么突然就出差连个消息也不打？你让我好着急，你这个孩子，怎么啥事都计划的那么细致呢？”
“大妈，就是钱阿姨说，让你们来一趟，说来商量一下结婚日期，摆酒……”
“哦，这样。可以的，我问问你大伯和妹妹。你妹妹最近好多了，我回头也把你未来妹夫带给你看看。”
“是吗？”张卫国回复的很平静，“大妈，钱和火车票的话我过几天寄给你们，坐舒服点。”
“不用了孩子，我们有钱。你结婚了爸爸妈妈和我们都很高兴的。”
“不说了大妈，我等会儿要去一趟学校，今天蔓佳他们学校有活动。”
“好，你去吧，电话费太贵了。”
电话挂断，他拿上警服外套，跟随大部队去实验小学。
陈蔓佳回到学校上班后，她依旧按部就班，照样上课，照样监考，照样下课。
自打上次回了家，她上班之后还要处理一件事，那就是新来的马智杰。
马智杰如今像踢皮球一样，被学校校长领到了三班。
根据陈蔓佳看到的资料，马智杰父亲失踪，母亲抑郁在家，现在他一个人没有人管。
他比一般的学生要大个一两岁，长相已经有青春期那样的雏形，两手插兜，吊儿郎当。
他是两个星期刚转班来的，他原来是六四班的。
在此之前，他在五班、六班以及一二班都呆过几年。
由于三班是优秀班，校长曾经几次纠结不想把马智杰往里面放。
不过这是陈蔓佳强烈建议的，说不能耽误和剥夺任何一个学生读书的权利。
“马智杰，这是你的陈老师，叫陈老师。”
马智杰一个肩膀上还背着书包带，没声好气：“陈老师。”
陈蔓佳看着这个学生，他比自己还高出半个头，头发很长，像是好久没修剪了。
“马智杰，学校第六条的校规是什么？”
“及时修剪头发，头发不能过眉毛。”
“那你现在呢？”陈蔓佳挑眉，“你这头发，能去拍戏了吧。”
马智杰嘴里还有着口香糖，“老师，我坐哪？”
陈蔓佳指了一下中间那一排最后的位置。
马智杰刚来到班里还不到一天，就收到很多同学的举报。
其中一次，就是他们的语文随堂测验。
陈蔓佳其实早就发现他作弊了。
马智杰脖子伸得老长，就差不多都掉在人家卷子里了。
课后，她单独找到马智杰。
“马智杰，我相信你都会做那些题目……”
马智杰双手插兜，痞痞地看着她：“我不会。”
“那我教你。”
“不学。”马智杰又说，“学那么多，到头来还不是为人家打工？”
陈蔓佳气不打一处来。
“那我告诉你，你不学，甚至还不如人家打工的。”
马智杰听到这就不高兴了：“我就不学，凭什么命令我？”
陈蔓佳的声音更大：“就凭我是你现在的班主任，我是你的语文老师。”
她这一次，声音有点收不住，刚说完就觉得嗓子不对劲了。
“老师？你不要拿老师威胁我，之前那些老师都认为我不学无术。他们都不管我了，你凭什么管我？就凭你年轻？你漂亮？你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我不会领教的。”
“不行，再怎么样，我也不会放弃你。”
“你当你挽留男朋友呢？”马智杰才不理她，“随便你，我不会答应你的。”
“我不管。”陈蔓佳暗暗握拳，“我就负责管你。你是我的第一届学生，我不能扔下任何一个人。”
实验小学的食堂是以班级为单位一起吃的。可是每一次，陈蔓佳都不见马智杰。
起初她还在问同学们，同学们也说不知道。
直到学习委员跟她说：“小陈老师，我知道马智杰在哪。我刚刚看到他了，他在食堂旁边的围栏下面吃辣条，他每天都这样……我上次碰到他，他还威胁我不让我说。”
陈蔓佳决定故意去偶遇。
第二天，她提前打好一碗饭，准备中午回办公室值班。
根据学习委员说的地方，她果不其然地看见了马智杰翻着围栏，嘴巴里叼着一包辣条，下了围栏。
“马智杰？”
陈蔓佳的话从身后传来，马智杰差点没趔趄倒了。
“陈……陈老师。”
马智杰的脸色显然有一些苍白：“你怎么在这？”
“我准备去办公室值班，刚好遇到你了。怎么，你没去吃饭吗？”
马智杰拿起辣条：“我有饭。”
“就吃这个？”陈蔓佳说道，“刚好，我打了一份，你吃吧。”
“我不要。”马智杰说道，“食堂的饭又不好吃。”
“那你就宁愿一周五天都吃辣条吗？”陈蔓佳拿走他的辣条，还不忘地打开抽了一根：“好吃得很，不过你们就没福气，我小时候吃的那些可辣了。现在，啧啧啧，甜的要命。”
马智杰见这个老师不简单，他质问：“你到底想干嘛？”
“你把我这份午餐吃完了，我就告诉你。”
马智杰才不管她，“我就不吃，你怎么样？”
“我天天在这堵你。不过你这件事校长和主任是不知道的，如果你想让他们知道……”
马智杰才不想再惹事，只好抢下她的饭盒打开来吃。
里面是豆芽炒火腿肉，还有一些榨菜配白米饭，最下一层是冬瓜汤。
“你给我吃完。”陈蔓佳说道，“如果你还这样，我天天等。”
“那你不吃吗？”马智杰一边吃一边问，“我才不信你天天等我。”
“那你说吧，如果我天天等了呢？”陈蔓佳不禁地觉得有趣。
“嗯……我就跟你中午去补习。”马智杰说道，“当然，这件事也不能告诉别人。”
“你当你卧底行动呢？我才不是你的上家。”陈蔓佳呵呵笑，“不过我答应你。”
起初，马智杰只是说说而已。
后来他发现，陈蔓佳真的每次都在那个围栏下等她，哪怕是某一天下雨，她也依旧撑着雨伞拿着盒饭在等。
想到这，马智杰的内心，蒙上了一层不知名的尴尬。
又是一周。
实验小学是那一带最出名且师资力量最雄厚的小学。望着这个小学，张卫国想到如果自己的孩子能够在这读书，那应该也是栋梁之才。他走进去的时候，引来了无数老师和同学的赞叹，说是警服像是焊在他身上一样，穿的简直不要太修身。
根据分组，陈蔓佳站在了一旁，等着她所等的警察。
大概是命运吧，又被分在一起。
她不由地犯嘀咕，最近怎么总有警察演讲……
都来两回了。
校长跟陈蔓佳介绍：“这是张卫国警官，今天他负责你们六三班。”
张卫国跟她伸手：“你好，我叫张卫国。”
陈蔓佳只是轻轻地握了一下。
“蔓佳，你带着张警官去你们班吧。”
陈蔓佳今天穿了一身很厚实的大毛领，里面配着一件雪白的高领毛衣，下面穿了一件窄腿牛仔裤和ALL STAR经典款。
张卫国认出这双鞋，她昔日跟自己去音乐会的时候，她穿过。
“那校长，我带着他去了。”
陈蔓佳的声音哑哑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走在路上，陈蔓佳全程无话，还在不停地咳。
“怎么了？”张卫国关切地询问，“是不是最近压力大了？”
“不是。”陈蔓佳回应，“是因为最近有个学生，他考卷写的不好，态度不好。我就凶他了……”
张卫国从口袋掏出润喉糖：“吃一颗吧。”
他怕陈蔓佳不要，还专门倒出来一颗。
“含着，最起码能管点用。”
陈蔓佳从他的手里接了过去：“谢谢。”
到了班里，陈蔓佳变成了严肃的模样，开始用课本敲门：“在走廊就听到你们在吵，现在六年级了，还不懂得抓紧？”
张卫国不禁偷笑，因为这些话，他小时候也听过。
一个女生投诉：“陈老师，马智杰抢我橡皮擦。”
另外一个女生又说：“老师，马智杰拿我课外书。”
张卫国一眼认出了哪个是同学们口中的马智杰。
由于多了一个同学，所以马智杰只能坐在最后一排，单独一个位置，跟周围的同学距离隔着老远，看样子好像跟其他人年龄差了几岁。
“陈老师，我能跟那位马智杰聊一下吗？”张卫国看到了马智杰，随后示意最后一排：“你，跟我过来。”
张卫国的声音很低沉，瞬间就把孩子们镇住了。眼前的警察，看着真的不好相处。
马智杰本不愿意，但看到张卫国，居然鬼使神差开心地跟了上去。
他们走后，陈蔓佳说道：“刚刚那位是张警官，他是来给你们上课的。你们一上来就开始投诉马智杰，这样不对的。马智杰是我们的同学，我们是不是应该帮助他？”
班长说道：“以前的老师说，他是坏同学，整天打架逃学不学好，会耽误我们……”
陈蔓佳把手撑在讲台上，很严肃的模样让同学们不得不坐直听话。
“那既然他是我们的同学，我们是不是应该帮助？”
“是。”
“马智杰他家里情况大家都知道，我们所做的，不是全部的批评和诋毁。我们如果做了这样的人，将来还会有别人继续这样做。面对这些事情，我们所做的就是能用自己最大的力量帮助他们。或许，马智杰他不懂如何跟我们交流，但是我们要学会明白跟他说事情的正确和错误。孩子们，如果我们人人都放弃了他，那么将来，他就真的会一落千丈。如果我们把他及时拉住，说不定将来他的成功，记忆里一定少不了我们的存在。我们是一个团队，还是一个优秀的团队，我们不能因为这些所谓的不必要而影响自己和团队的团结，明白吗？”
“明白了！”
此时的张卫国，看着马智杰，问他：“你多大了？”
“十四。”马智杰不敢看他，只能低头说：“警察叔叔，你不要抓我。”
“警察叔叔不抓你，警察叔叔只能告诉你，你有一个很好的班主任。我听她说，你是一个很好的孩子，品行不坏。大概是你家里的情况，让你一时之间忘记了读书。但我告诉你，任何时候读书都是最好的选择，只有读书才是最好的出路。你有一个这么好的班主任，你就一直欺负同学？同学们虽然比你小那么多，但是你要懂得，你是大哥哥，你可以好好照顾他们，友善对他们。都是真心换真心的，不要因为这么好的老师放弃了前程。”
不得不说，张卫国编大话的能力真的一套一套的。
不过这种小孩，张卫国见得太多了。
“可是……我真的读不下去了。我爸爸失踪了，我妈妈整天抑郁，我都疯了。”
“你疯了就可以逃学，就可以打架，就可以欺负同学了？孩子，我真的建议你，你好好读书，有个好出路，才是安慰你妈妈的良药。你想啊，你妈妈没有爸爸了，她的支柱倒了，但她还有你。你如果再出错，那么你妈妈才是崩溃的，明白吗？到时候你想后悔，来都来不及。”
“我整天看到我妈妈一个人坐在床前，拿着我们一家三口的照片，我的心好痛……”马智杰忍不住掉泪，“警察叔叔，你不要抓我，我会好好学习。而且，我会好好跟陈老师学习，跟着她变成更好的人。”
“这才是好孩子，我相信陈老师不会不理你的。陈老师爱每一个孩子！”
马智杰同意这句话：“嗯，只有她会发现我中午因为省钱不吃饭。她还给我出钱买午饭，还陪我一起吃……”
“所以，陈老师都没有放弃你，你为什么要提前放弃她呢？她心里一定想，我们的马智杰，将来一定是最棒的孩子，走最远的路，爬最高的山，甚至跑得更远，更快。”
“谢谢警察叔叔，我知道怎么做了。”
“今天这些话可不要跟陈老师说。”
“为什么？”马智杰瞪大了泪眼，“你这么好，陈老师一定很喜欢你，又或者，你很喜欢陈老师吧。”
毕竟是个青春期小孩，一下子看出了张卫国的神态。
“我在座位上发现你在走廊给陈老师糖果了。我妈妈以前也是这样被我爸爸给糖的，我妈妈说，那是她这辈子吃的，最甜的糖。”
张卫国拍了拍他的脑袋：“走吧，好好学习，比什么都重要，嗯？”
马智杰明白了，跟着张卫国一起进了教室。
回来的时候，马智杰立马跑到座位上，立刻把抢回同学们的东西用纸巾擦干净，然后一一归还。
“你跟那个小子说什么了？”陈蔓佳低声问道，“你给他下降头了？”
张卫国笑着回应：“秘密。”
警察演讲正式开始。陈蔓佳坐在门边的图书角旁，看着意气风发的张卫国上台演讲。之前，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张卫国，甚至，她也从来没见过这般的英俊模样。虽然之前张卫国也穿过这样类似的警服穿搭，但却没有今天那般英俊帅气。她坐在一旁记着笔记，默默地在一页画着他在讲台上演讲的模样。
下课铃响了，演讲刚好结束。
送给张卫国的，是全班四十七个同学响亮的鼓掌声。
以及陈蔓佳的微笑。
接下来，是孩子们的半小时大课间。
趁着大家准备好跳绳准备去玩，突然张卫国叫住了他们。
“孩子们，张叔叔还有一件事要做，请大家帮我见证一下。”
孩子们齐刷刷地看着他，只见张卫国朝着陈蔓佳走过来，慢慢拉住她的手。
其中一个孩子反应过来：“哦，你是那个张先生。”
大家都在讨论什么张先生，突然都想起来了。
这个就是陈老师心里的张先生。
只见张卫国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
虽然陈蔓佳看得出这不是很贵，但也一定被他花掉了很多钱。
“陈蔓佳，你曾经说过未来的事儿，是交给未来的。而我们，生活在现在。在没有你的三十四年前，没有你我的日子如何去过。认识了你，我的三十四年人生里充满了光亮。无论如何，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所以，我们一定要学会摒弃不开心的过去，追求安稳的在现在生活，然后去迎接更美好的未来。陈蔓佳，请你能给我一个机会挽留你，让我成为你这辈子，最大的依靠，好吗？”
小朋友们虽然不懂这些话的含义，但他们知道，这是求婚。
马智杰首先第一个叫唤：“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陈老师，嫁给他！”
随后，一大片又一大片的嫁给他全部涌了上去。
陈蔓佳的脸都红掉了。
这个男人，没有像理想中的男人说的‘嫁给我吗？’而是用了‘好吗？’代替。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好吗’更有说服力。
她默默地说：“站起来吧，我答应了。男人膝下有黄金，不要随便跪。”
“那你答应。”
“我答应你。”陈蔓佳把他扶起来，随后低头说：“我爱你。”
张卫国兴奋非常，然后将戒指戴在她手上，朝她敬礼。
那一刻的幸福，她一生最难以忘记。
那是她一生之中，见过最美的冬日暖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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