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淋浴声，张卫国一个人坐在马桶盖上看着那倩影。
他想起刚刚她说的话，轻声问了一句：“疼吗？要不要去医院？”
陈蔓佳低头看着自己，她知道，今天她就长大了。
是女人，真正的女人了。
“还好。”她低头说道，还不忘蹲下身伸手去拿自己的肥皂：“没关系，我没那么脆弱。”
张卫国伸手帮她，她却一把把他拉了进来。
张卫国有些愣，他的睡衣睡裤全被淋湿，手里还拿着她那一块肥皂。
“我帮你脱了，你介意吗？”陈蔓佳说道，“因为湿透了。”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的胴体。
“好……”张卫国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地就答应了。“你慢点。”
张卫国直起腰，头也不敢低下，真的太像寺庙外的一口钟，动也不敢乱动。
她把他的衣服裤子往外扔，第一次看到他的六块腹肌。
那种层次，她也只在杂志上的模特上见过。
“你这个练了多久？”
“七八年了。”张卫国说道，“你热不热？”
“不热。我刚好洗完了，到你了……”
陈蔓佳拿起自己的毛巾，走了出去，关上浴帘。
隔着浴帘，他看到她走得很慢，靠在一旁擦着。
而他，却不知道怎么想的，反正现在他思绪很混乱。
活了三十三年，总算有点人样了。
过了一会儿，她说：“我去床上等你。”
“好。”
只听到开门关门声，整个洗手间只剩下了他自己。
他简单地冲洗了几下，把新的衣服裤子穿上就进了屋。
她背对着自己。张卫国听到她的嘴隐隐发出了嘶嘶地声音，像是在忍，也像是睡觉的潜意识。
他走上前，看着她的侧脸，亲了一下。
“你要是不舒服，我现在去挂急诊。”
“没事，真的。”陈蔓佳把身子再侧回来，靠在他的身上。“我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今天的月亮特别圆。”
然而，今晚没有月亮，只有黑漆漆的一片天空。
“真的没事？你不要吓我，知道没有？”
“真的。”陈蔓佳说道，“我只是担心这个措施，管不管用。”
“我也担心。”张卫国说道，“万一真的，那我就娶你。”
“万一没有呢？”
“那也要娶，这辈子我就认定你了。”
“一辈子那么长，谁知道明天会变成什么样呢？”陈蔓佳显然是有点困了，她有点迷糊了，说话也是不着边际：“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喜欢你的……大概是那灯射下来的那一刻，我感觉你的身上真的充满了光。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怕你，真的，真的……”
呼吸声缓缓传来，张卫国替她盖好被子，抱紧了她。
不知道为什么，他默默地哭了。
他发誓：眼前的女孩，他绝对不能辜负。他请求上天的父母保佑她平安，希望她能好好照顾自己，最起码为自己也要好好活。
他是不相信陈蔓佳没有了他会好好活下去的这句话。因为他知道，在年轻的时候遇到一个惊艳的人，是会用一辈子去等待、去爱、去保护的。她或许就是这样的人，她很细心、很体贴、又很善解人意。她比他在警局见到那些所谓的不良青年好太多了，甚至超越了更多的痴情女子。
以前他不怕死，现在他怕了。
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有说笑的声音了。
他睁眼看着周围，只见被子在他的身上，下面的床单也被抽开了，旁边的枕头上没有人。
“嫂子，你做的面条真好吃。要不是你翻箱倒柜，我都不知道还有面条呢。”
小丁是个大嗓门，他的声音像是故意让张卫国听到的。
“是你们总是囤货，好在只有这包面还没有过期，我得赶紧煮了。不然你们又要刷卡去吃食堂了……”
小李说道：“可是嫂子，你还是去食堂了啊。你看这肉包子，一看就是食堂的，外面买不到。”
陈蔓佳笑道：“那是我用你们老张的卡去买的，我知道你们这除了卡，还有餐券。”
“餐券这个玩意儿也是抽奖而已啦。平时的警察局活动，就只有这个。”小丁接过面条，又继续说：“餐券能抽到各种颜色的运气，也就只有老张了。他上次抽了好几张，我找他要，他也不给。原来，都进嫂子肚子里了。”
陈蔓佳愣了一下，原来在那个时候，他就想着请她吃饭了吗？
陈蔓佳尴尬笑笑：“原来是抽奖啊，我以为是你们没带卡，食堂给的。”
“对啊，一个月一次的活动而已。”小李补上一句：“嫂子，不得不说，你做的面条就是香，怎么做的？”
“我加了点麻油，是不是香一点？”
小丁点头，“尤其加上鸡蛋，简直完美。”
“对了，你们今天有什么事吗？”
小李表示今天要执勤，小丁表示今天要打笔录。
“嫂子，你去干嘛？”
“我准备去老吕家，给甜甜补习功课。”
小丁说道：“说到甜甜，她最近情绪好像不高，嫂子记得安慰一下。”
“怎么了？这小姑娘应该很少这样吧。”陈蔓佳关心地问，“她爸妈的关系吗？”
小丁点点头。
“她爸妈双职工，忙碌也是在所难免。毕竟很多事，也不能一一做到的。”
“所以嫂子，你去安慰一下甜甜。我们都是粗人，不好安慰，反而还会起反效果。美惠姐说，她最听你的。”
陈蔓佳望了一眼房间，“卫国还没醒，你们记得出门前提醒他吃早饭，我快到时间了，我先走。”
小李交给她一个包子，“你还没吃早餐，赶紧拿一个。”
“谢了小李。”陈蔓佳冲着他笑了笑，随后带上门走了。
陈蔓佳前脚刚走，张卫国后脚就出来故作困倦状态坐在餐厅。
“老张！”小丁呆呆地看着他，“你昨天……得手了吗？”
张卫国点点头。
小丁开始朝着小李伸手：“谢谢你了这个月。”
小李拍了他一下，“混球。”
张卫国问他们：“她去哪儿？”
“她去老吕家了，说是给甜甜补课。”
张卫国‘哦’了一声，随后去洗漱了。
小丁看着他的背影，问小李：“他昨天被嫂子弄得一点精神都没有的？”
“你说到这，我昨天咋没听到声音。”小李觉得奇怪，“这跟你说的是两码事吧。”
“我都跟你说了，不同人不同性格……像老张这样的，也不奇怪。”
陈蔓佳来到甜甜家，她轻轻地敲了门。
还没等里面的人回应，她却听到了甜甜生气的声音。
“不要开门姥姥，谁都别开，不要！”
姥姥说：“万一是蔓佳姐姐呢？”
“那可以。”甜甜撒小脾气，“爸爸妈妈是坏人。”
姥姥慢慢开门，果然是陈蔓佳。
“奶奶，是我，蔓佳。”
“一看就知道是你。”姥姥很开心，“进来吧孩子，甜甜闹脾气呢，你别介意。”
甜甜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走出来，见到她一下子扑到她的怀里：“蔓佳姐姐，爸爸妈妈是不是不爱我了啊。”
“为什么这么说？”陈蔓佳说道，“哪有不爱孩子的爸爸妈妈呢？”
“可是为什么他们从来说话都不算话？”甜甜看着陈蔓佳，陈蔓佳抽出手帕给她擦眼泪，还说道：“你看看你，眼睛红成什么样子？回头怎么去上学？我们甜甜那么漂亮，哭伤了眼睛，会瞎的。到时候，你看不到爸爸妈妈和姥姥了。”
“那我不哭。”甜甜说道，她拉着陈蔓佳坐在沙发上：“蔓佳姐姐，我爸爸妈妈很忙，是吗？”
“是啊，昨天你张叔叔说了，爸爸妈妈很忙。但是呢，甜甜要明白爸爸妈妈。因为爸爸妈妈要保护老百姓，他们要守护更多的人。我爸妈虽然不是警察，但是我爸妈是开工厂的，他们也很忙。平时呢，我就跟我弟弟一起生活，就是秋宇哥哥记得吧。我妈老早就教会我做饭，教会我独立，他们希望我们变成更好的人。有的时候，我们一定要学会体谅他们，尤其你爸爸妈妈还是除暴安良的警察；就更应该要体谅他们了。没有他们，哪里有平静和谐的生活呢？”
姥姥也说：“是啊甜甜，爸爸妈妈不容易的。”
“我很羡慕皮皮和小宝。”甜甜还在吸鼻涕，陈蔓佳把她扶在自己的腿上让她坐：“蔓佳姐姐，我真得很羡慕他们。我跟他们一个学校一个班，他们的爸爸都是警察，妈妈都在家的。不比我，他们妈妈总是能陪伴他们，上下学都一起；可是我没有。我知道姥姥腿脚不好，但是我真的很羡慕他们。”
“甜甜，你要知道，每一个孩子，都希望爸爸妈妈是超人。我小时候跟你一样，我也羡慕我们邻居家的孩子，他们有爸妈陪伴，有爸爸或者妈妈接送，可是我和秋宇哥哥是没有的。弟弟比我小，但是比我聪明，我从小写作业还都得靠他呢。”
“可是，可是妈妈说了，在你们学校读书的，那都是乖孩子，好孩子。”
“所以，甜甜要不要和我做校友？”
“想，我想给爸爸妈妈争面子。”
“那甜甜哭好了吗？”陈蔓佳看她情绪逐渐稳定，还不停地安抚她的后背：“如果你哭好了，姐姐今天带了一本书给你，我们就当第一堂课，好吗？”
甜甜点头。
陈蔓佳示意姥姥：“奶奶，没事了。她一切都好，您放心，不用给美惠姐他们打电话。”
姥姥说道：“谢谢你蔓佳。你也放心，这种事我应对太多了，不会给他们打电话的。”
“姥姥。”甜甜看着姥姥，“我会听话。”
“甜甜真乖。”姥姥也很开心，“你要是跟蔓佳姐姐学得好，等会儿让你跟她出去玩一下。”
“那就好啦。”甜甜更开心了，“那姥姥，你把她的鞋子收好，不能让她跑了。”
甜甜拉着陈蔓佳入房间，陈蔓佳看着这个房间，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
粉色的，像公主一样，就像她今天给甜甜带的书。
她从包里拿出一本《小公主》交给甜甜。
甜甜没有读过，她还问陈蔓佳：“这是讲公主娃娃的吗？”
“不是的。”陈蔓佳还不忘问了一句：“你们家有没有电脑？”
甜甜拉着她来到书房，示意：“这个。”
“那我能用吗？”
“可以呀。爸爸经常用这个办公。”
陈蔓佳熟练地打开浏览器，在网上搜索着这本书的相关电影。
在1995年的那个版本的时候，陈蔓佳停了下来。
这是她最爱的版本。
“甜甜，我们今天的任务就是看这个电影，还有我讲的话，你要写一篇观后感，明白吗？”
“那大概多少字？”甜甜说道，“我很擅长写作文。”
“嗯……看甜甜吧，甜甜最多只能写600字。”
“好。”甜甜点开网页，“那蔓佳姐姐，这本书讲了什么呢？”
“这本书讲了一个叫Sara的女孩在寄宿学校生活的经历。可是她没有被这些事情击倒，而是一直用着真诚和善良的心来面对这些困难。不过呢，蔓佳姐姐不会剧透，你慢慢看。你可以来回倒，看不懂的，可以问我。”
甜甜明白她的话，默默地按下了播放键。
看电影的时候，陈蔓佳坐在一边，她发现甜甜跟自己小时候其实很像。
甜甜和她一样，桌上有几张白纸，手上拿着一支笔，默默地记着。
起初，这个电影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公开在网上了，她也是无意之间看到的。那个时候，线上资源还是很缺稀的，基本都是碟片资源的世界里，这个视频却显得弥足珍贵。她打算上午上完课，她就打算约着张卫国一起去市中心广场去逛逛，顺便看看有没有这些类似的碟买。
电影过后，甜甜拍了拍她的肩膀：“蔓佳姐姐，我看完了。”
“嗯。”她关上书，把原著交给甜甜：“这是姐姐送你的书，你一定要好好读完。”
甜甜点点头，拉着她回到房间，把暑假作业交给她：“姐姐，我写了一些，你看一下。”
她仔细翻阅着甜甜的语文作业。确实，小姑娘成绩很好，作业准确率也很高。她用铅笔拿着随时纠错，却发现一半的作业里基本都没几个错的。
“甜甜。”她问甜甜，甜甜转头看她：“你成绩其实很好啊，你为什么要骗我呢，嗯？”
甜甜变得不好意思，“其实我这些成绩很好，但我的作文，是真的很差。我写不出来……”
“那你给我看看你的期末考试卷子？”
陈蔓佳变得严肃起来，甜甜也不敢不给。
陈蔓佳看了一眼考卷，语文86分，其他都对，就作文扣了十四分。
陈蔓佳很仔细地看了一下她的作文，其实题目、思想、没有错别字都没有问题。就几点，她的举例子不怎么具体，也不生动，条理有些混乱，甚至有点枯燥；像是编出来的。
上面的题目是“我熟悉的一个人”。然而她并没有写她的情况，反而有一丝编造。期间有些语句问题并不是很通顺，以及有些奇怪的加工。明明写了我爸爸，后期又写成了妈妈，例子也是磕磕巴巴的一顿拼凑。
“甜甜。”陈蔓佳放下考卷，“其实姐姐明白，你都会写的，对吗？”
甜甜放下铅笔，看着陈蔓佳，并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写呢？这样写，不仅不通顺，而且也没有意义呀。”
“我只想写爸爸妈妈……因为……我想他们在一起。”
“怎么了呢？”陈蔓佳摸了摸她的头，“甜甜怎么了？”
甜甜耷拉着脑袋，最后说：“我爸妈，要离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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