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世谦拿着凌振南交给自己的航班号，来到了飞机场。
就在出发前，凌振南告诉他，高雪婷今晚的航班到达金门市机场。
面对这个航班信息，颜世谦很纠结。
因为他其实还没想好见到高雪婷说什么。
由于高雪婷回来的时间是周末，飞机场刚好在人流高峰，所以周围的人非常多，多的让他没办法在出口等候。他只好站在显示牌的下面，一个人刷着手机，一个人看着航班状态。
这个时候，一个电话打来了。
他知道，她来了。
他努力自我呼吸，鼓励自己，按了键。
十几分钟前……
“凌振南，我到了。我可没迟到，很准点。”
此时的高雪婷正在看手表，她显然是准时到达了金门市。
凌振南故意找了个借口说道：“我没时间，我可是找了个司机接你，你没接到电话吗？”
高雪婷笑道：“凌振南你可真不够朋友。”
“是你说的啊，要找司机，还要找开雷克萨斯的……”凌振南在电话里笑了：“你到时候再感谢我吧。”
凌振南发来一个手机号，高雪婷走之前并不知道颜世谦换了手机，所以她想都没想，就给颜世谦打了电话。
“您好，我是高雪婷，请问是凌振南的司机吗？听说凌振南没空，谢谢您来接我。”
面对这个三年好久没听到这么长串的声音，颜世谦有点愣。
他的眼睛，看到了到达屏幕的那一处，看到了莫斯科的航班显示已经准点到达。
电话那一头，好像没听到回应，显然是有点担心：“您好？”
颜世谦怕她把电话挂了，他赶紧及时回应：“嗯……我在。”
显然是颜世谦那边太吵，高雪婷根本没听清他的声音。
高雪婷看了看周围：“我在那个显示板后面，您在哪？”
颜世谦看了一下周围：“我在B出口的显示板前面。”
高雪婷拿着行李推车慢慢往前走。不一会儿，她停了下来。
在B出口的显示板最中间，那是一张她熟悉不能再熟悉的面孔，闭着眼她都能摸出他脸上每一处细节。她的呼吸像是瞬间停止了，面对他，她瞬间热泪盈眶，难以置信。
他像是感觉到她来了。
而最终，是他比她勇敢，颜世谦朝她张开手，随后跑了过去。
可是她没有停留在原地，而是原地下意识地退后了几步。
颜世谦觉得她嫌弃自己了。
难道是因为自己曾经结过婚？
三年未见，颜世谦只剩下了惭愧。
高雪婷看了他一眼：“好久不见，颜世谦。”
颜世谦帮着她接过行李：“嗯，我来接你。”
高雪婷问他：“是不是凌振南跟你说他没空，所以你来了？”
颜世谦终于接过她的行李，点了点头。
一时半会儿，高雪婷不知道怎么说话，只好尬聊：“冯老大呢？”
颜世谦回应：“他啊，毕业后去了张家村，一直没回来。”
高雪婷缓缓地吐出了一个字：“哦。”
面对高雪婷，其实颜世谦很紧张。
这种紧张，如同心脏跳到了嗓子眼：“你在俄罗斯好吗？”
“好。”她又很快摇摇头，“还行吧。”
颜世谦侧着身子看着她的手，她的手稍稍有点起皮，他突然很心疼。
她好歹也是个是村干部的女儿，于情于理也算养尊处优，为什么还会有起皮呢。十二月的金门有点冷，她默默地搓手，开始不自然地冷起来。
他想拉着她的手，但是不敢：“俄罗斯应该比这冷吧。”
好不容易来到停车场，二人进了车，他开了暖气，准备开始帮她捂手。
可是高雪婷把他的手推开了。
高雪婷的语速很平缓：“这边湿冷。”
颜世谦很卑微，他转身看她：“雪婷，我们不要这样好不好？”
颜世谦很难过，这些年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是落魄？还是穷困？还是神经？他通通的负面词汇都想过了，但他承受一切苦痛，但他就是不能接受高雪婷不理自己。颜世谦已经是个离婚了的男人，他为了证明自己，只好拿出离婚证。
“我已经离婚了。”
高雪婷看了他一眼，看了一眼离婚证，然后又是看了他一眼。
这三眼，足以让颜世谦屏住了呼吸。
暖气很热，但他的心很冷，冷到他觉得可以冰封自己。高雪婷没有说话，而是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水壶喝水。颜世谦看着那个水壶，那是他送给高雪婷的，其实那是高雪婷找自己要的，起初他并不想给她，他觉得太旧了，他可以买个新的。因为没有坏，所以高雪婷就拿了积分换了个新的交给颜世谦，旧的给自己用了。
颜世谦说道：“你还是那样，遇到这些就喝水。”
高雪婷擦了擦嘴角，微微转头看了他一眼：“好了，我们可以走了吗？”
颜世谦很小心翼翼地问：“这一次呆几天？”
高雪婷吞了一下口水：“不走了。”
颜世谦准备开动汽车，问她：“那我送你去哪？”
“景云楼。”高雪婷默默地用纸巾擤鼻涕，“我在那租了房子。”
这个地方他没有忘。
那是他们想共同租的房子。刚好是个黄金路段，楼下就是地铁，而且房租价格适中，适合上班族。那个时候，颜世谦很想给她一段很好的未来，可是他们都没有勇气去租房子。
颜世谦问她的时候不忘加大暖气的温度：“你找好工作了吗？”
高雪婷回应：“还没，我实习找好了，地铁两站路。”
颜世谦望了她一眼，她好像比之前更瘦了。
“那以后我下班接你吧？”
高雪婷回绝：“不需要了谢谢。”
颜世谦叹气：“那我请你吃饭。飞机飞了那么久，一定饿了。”
高雪婷答谢：“那麻烦你了。”
他们……变得很客气。
那种客气，像是好久不见，又像是刚分了手。
颜世谦开始开车，凭着记忆找到了那一家他们共同回忆的餐厅。所幸老板还是那一个老爷爷，老爷爷一眼看到了高雪婷，还一直叫她：“囡囡，你回来啦？这几年仔仔大节日都会来。听说你出国学习啦？学习辛苦吗？”
“没事爷爷，我很好。”高雪婷确实有点肚子饿，她捂住肚子叫唤：“爷爷，我肚子饿了，我要吃老例牌！”
“好，爷爷给你做，羊肉刀削面！”
高雪婷笑得很甜：“谢谢爷爷，辛苦了。”
“囡囡，你难得回来，我叫我儿媳妇多给你加两个卤蛋！你和伢崽分着吃哈！”
老爷爷走后，高雪婷叹了一口气，她熟练地把开水打开开始洗碗碟。这是她本科时期在跟着城里同学造就的习惯，这些年在俄罗斯她也是如此这样生活。她坐在常坐的靠窗位，喝着水，沉默不语。
过了许久，颜世谦开话题：“你没发现，这里变化了吗？”
高雪婷转过身看他：“嗯，发现了。装潢的很好！”
“是老头子的儿子回来了，帮他修整了店面，现在儿子和他一起干。”
高雪婷回应着，还不忘帮他洗筷子：“老爷爷值得啊，他那么善良，那么热情，值得越来越好啊。”
“那我呢？”颜世谦看着她，眼神里全都是真情：“我想你，真的很想你。离婚证都给你看了，你怎么还不相信我？”
高雪婷开始没来由地说气话：“颜世谦，你以为你离婚了我就会回头吗？我不想回头了，这个路我走够了！或许我就像凌向北说的那样的人，冷血无情且无义。我只是你的青梅竹马，我将来还会遇到比你更好的人，更棒的男孩！过去了那么久，我真的不想听你的任何解释。三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你明白吗？”
以他多年了解她的性格，他知道她在狡辩。
他岂能不知道三年会改变很多事情呢？
三年，他从一个高山之上的入赘男变成了净身出户的落魄男。
羊肉刀削面递了上来，还有两颗剥好的卤蛋，高雪婷熟练地分开两碗，他的那一碗羊肉多一些，她的那一份面条多一些。她仔细地数着羊肉，羊肉多给了五块，她把羊肉平均分好，把筷子一并交给他。
颜世谦发现，她不像往日那样看着自己吃，而是自顾自地开始低头吃了起来。
颜世谦的手想去摸她的头发，但又不敢，只敢在半空停留：“你怎么不问问我，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吗？”
高雪婷却说：“我何必问，你的表情都告诉我了。”
颜世谦的心如同针扎：“高雪婷，我们不要这样好不好？”
高雪婷开始转移话题：“对了，谢谢你送我回出租房，国庆我要回老家一趟。”
颜世谦觉得机会来了，他回复：“刚好我也要回老家，一起吧。”
没想到下一秒就被高雪婷回绝了。
“不用了，我不想麻烦你。”
颜世谦说道：“难道你想麻烦凌振南吗？”
高雪婷吸了一口面，她笑的是那样勉强：“跟你无关。”
颜世谦叹气，还一边喝水：“你在恨我，对吗？你绝对是恨我！”
高雪婷回应：“对不起，我做不到。”
“那你跟我说说话好吗？我不想你不理我！”
高雪婷很无奈，但是语气里还是带着气：“我该说什么？跟你聊这三年你如何为了自己解决问题？还是你想说你做了入赘女婿？我心里其实真的不在乎你这三年究竟是好是坏，我只想说你自己能够好好的，这就够了！”
俩人闹得很不愉快，那一晚，他们俩都没睡好。
高雪婷拿起手机，看着那一条“对不起”，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她都在好好的生活，好好的实习。
她沉默了几天，终于来到了凌家。
凌家很大。
还没等到进门，只听到小孩的吵闹声随着门的打开声音更大了。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男孩扑到她的怀里。
“知行，快过来！”
女人的声音越来越近，高雪婷也抬起头看她。
那是凌胜东的妻子王淑贤。
“好久不见学姐，我来找……凌向……啊不是，凌振南。”
王淑贤看了她一眼，一把扯着儿子，还不忘对她说：“振南在二楼呢！快进来坐吧。”
王淑贤没有过多仔细看她，而是带着儿子进屋。高雪婷紧跟她的身后，她不敢提她自己认识凌向北，她只好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等着凌振南下楼。
这是她们的约定，在国内，装作谁也不认识谁。
因为凌胜东最反对她交朋友！
不一会儿，她就听到了急促的下楼声。
她一抬头，看到了凌向北。
凌向北还是那样漂亮，只不过眼睛却很无神，像是被霜打的茄子蔫兮兮的。她穿这一身很修身的连衣白色裙，就像一个公主，不过现在却是个病怏怏的公主。
凌向北显然是不认识她了。
她乖乖的坐在餐厅里看着小侄子，还不忘自我哼着歌。
凌振南是五分钟后下来的，下来的同时还带着一些资料交给高雪婷。
“这些年，他一直没有花我们的钱，而是自己在赚。这是他私下的房产，他都是留给你的。他和我姐的财产一直都是分开的，什么都是分开的，他绝对没有……”凌振南看着两边，低头说道：“洗黑钱。他绝对没有，你相信我！”
高雪婷看着两份文件，她平静地说道：“这些年，他过得很难过吧。”
凌振南叹气：“都挺难过的。你看，一个自在，一个自缚。”
“向北她……”高雪婷欲言又止，“我能去看看她吗？”
凌振南不提倡：“最好别去。除了我嫂子，其他女人，她都恨！”
高雪婷看着那个为情所困的女人，她不由地同情凌向北。凌向北一辈子都爱着颜世谦，但她不懂他，最终还是失去了他。但她还是走上前，蹲下身，看着正在数头发玩的凌向北。
高雪婷朝着她问：“向北，你还记得我吗？”
凌向北转过身看她，朝着她傻笑。
她看着眼前的女人，默默地说：“向北，谢谢你。”
“不客气！”
凌向北像是疯了。
又或者，她早就疯了，只是颜世谦走后，才突然犯病的。
她朝着她傻笑，但凌向北的眼神，很快停留在了高雪婷的脖子。
凌向北突然变了一个脸色，朝着她脖子就开始掐。
凌振南朝着她们的方向跑来：“姐，姐，姐！松手！”
凌向北的力气比以往都大，甚至她气愤，怨恨，全都揍在了高雪婷的身上。她的拳头力气很大，一下两下，打在了高雪婷的身上。
“姐！”
凌振南奋力拉开俩人，凌向北还对她踹了几下：“坏女人，坏女人，任何人都不能抢走世谦！”
凌振南看了一眼高雪婷的脖子，却发现了一条项链。
凌振南抓住姐姐的手：“姐，你别打了，你怎么能打人？”
“凌向北！”
直到凌振南喊出凌向北的全名，她才停了下来。
高雪婷瞥了凌振南一眼，凌振南只剩下了满满的歉意。
哄睡好凌向北，凌振南送了她回公寓。
“对不起啊，她跟老三离婚了之后，没多久就这样了。”
高雪婷颔首：“我明白。”
望着刚刚的淤痕，高雪婷像是彻底清醒了。
眼见快到公寓，高雪婷问他：“凌振南，那一天你是故意的吧。”
凌振南会心一笑：“当然。我是最懂他的心思，他这些年，可一直守身如玉。”
高雪婷冷哼了一声：“守身如玉？这年头男人也学会开始守贞操了吗？”
“你学坏了啊高雪婷。”凌振南继续说，“颜世谦牺牲了三年跟我姐生活，他几乎像住监狱，你呢，就是那份证明出狱的证据。”
其实她知道他会守身如玉，毕竟颜世谦那样的人，说一就是一，绝对不会做二。
沉默了许久，还是高雪婷打破了沉默。
“我问你，你为什么这么帮我？”
突然一阵刹车的声音打破了平静。
凌振南瞥了她一眼。
高雪婷意识到了，可她没有说话。
“因为……”
凌振南看着她，这一次，停留了足足二十秒。
“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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