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没有高雪婷的回应，只有一阵油溅出来的声音。
赵启迪看到高雪婷把鱼直接扔进了锅里。
没错，鱼是被高雪婷给直接扔锅里了。
赵启迪看了看旁边，旁边只有一些姜片，还有一些杂七杂八他叫不上来的蔬菜。
一旁的高雪婷，拿着锅盖做着防卫状，很小心地把锅盖上了。
“等一下……”赵启迪的眼睛很尖，“你是不是用了冷油……”
“难道不是冷油？”高雪婷还是很害怕，看着前面准备打开锅盖的赵启迪：“不要打开。”
“我来看看。”赵启迪慢慢打开了锅，却发现鱼已经破皮。
他从高雪婷手里接过锅铲，一下子把鱼弄出来，然后把灶台的火关上了。
“拜托，你不会做不要硬来好不好？”赵启迪脾气有点着急，“你爸妈有没有教过你啊，这个要等油烧热，才能把鱼放进去？”
还好鱼及时被赵启迪处理了，所以不至于有误差。
“还有，你的……鱼胆还没弄，你是不怕苦还是觉得我们都能吃苦？”
高雪婷满头大汗，她用力一甩头发：“对不起，对不起……”
“还有，煎鱼不要用大火，要用小火，明白吗？”
“知道了。”高雪婷咬咬牙，很担心：“这鱼，还可以吃吗？”
赵启迪把她身上的围裙给扯下来系在自己的腰间：“我来，你去看看怎么做土豆饼，你这个笨蛋，什么都不会。”
赵启迪个子很高，大概一米九五，所以面对这样的大个子，高雪婷只剩下了害怕。
因为颜世谦个头对比赵启迪实在是矮了，他大概一米八，但是身材整个都很匀称。
不像赵启迪，有一丝偏瘦和邪魅。
高雪婷很小心地从洗手台下面拿了些面粉，但她想了想最终还是放弃了面粉，毕竟土豆饼有土豆照样能做。她把家里剩下的五个土豆给削了，然后切成大块放到蒸锅上，开始拿着水隔着锅子蒸。
她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把辫子拆了下来，改成了三股麻花辫。趁着等鱼的功夫，赵启迪转过身准备找东西计时，却看到了在一旁坐着绑辫子的高雪婷。她双腿并在一起，侧着头小心地把橡皮筋和发带一一弄了下来，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梳子开始梳。赵启迪发现她的小梳子确实很小，但很好用，能把头发梳得很柔顺。
他有那么一瞬间，他入了迷。
高雪婷扎好头发看他：“怎么了？”
“哦，你真好看。”赵启迪说道，“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谁？”高雪婷梳着发尾，“我就是我，跟别人不一样。”
“像《男才女貌》里面的颜如玉。”
高雪婷笑道：“那确实好看。”
赵启迪变得不好意思：“是吧，我都说你好看了。”
“鱼开了……”高雪婷全程没有看赵启迪，而是看着后面的鱼：“鱼已经熟了吧。”
赵启迪顿了顿，很快恢复理智，把高雪婷一把推开，自己弄鱼。
高雪婷本就个子小，被赵启迪一推，直接推到了冰箱把上，一时间高雪婷觉得有点疼。
她自己稍微揉了揉自己的腰，直接坐到餐厅的一个椅子，趴在桌子上不动。
她正趴着，法丽达回来了。
法丽达很少见到那么高的中国男人，她吓了一跳。
高雪婷身体恢复了些，她起身去厨房把左边的火关掉，把土豆倒出来，开始搅拌。
赵启迪的鱼煎好了，他把鱼装盘，然后默默地把围裙交给高雪婷。
高雪婷一直撑着腰，他问：“怎么搞的？”
“你力气那么大，你自己不知道啊。”高雪婷难得声音大，“你那么高大……”
赵启迪连连道歉，高雪婷把他往外赶：“你出去吧。”
赵启迪不是故意的。
法丽达很少见到的高雪婷，她问赵启迪：“你是，婷的朋友吗？”
“对，我叫雅克夫。”赵启迪笑道，“你好。”
“我叫法丽达。”法丽达看了一眼高雪婷，“你居然让婷生气了。”
“居然？”赵启迪不懂法丽达的意思：“怎么，她不生气？”
“不是不生气，是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举动。”法丽达坐在一边，看着他做的鱼：“你们中国人就这么爱鱼头？”
“有头有尾，说明做事也是这样。”赵启迪用刀叉切下一小块，尝了一口：“有点苦……”
他用刀翻了一下，“诶，鱼胆破了。”
法丽达拿下自己的相机，拍了一张照片。
“你拍什么？”赵启迪问她，“这相机很贵吧。”
“还好吧，不是很贵。”法丽达收起来相机，然后说：“我要拍给我另外的朋友看，让他看看，我中国室友做了中国菜。”
高雪婷还在一旁做着土豆饼，她做的很认真，也很小心。有了鱼的经验后，她试图去做土豆饼，结果土豆饼始终败给了没有经验，基本都是黑漆漆的，看不到任何能下嘴的地方。
“我说你……平日里做什么吃的？”
赵启迪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上来，他的大身板盖住了高雪婷，双手却显得很不自然，不知道往哪里安放。
“煮面条。”
“……”
“西红柿土豆鸡蛋汤。”
“……”
“怎么，有问题吗？”
“没问题。”
一时哑口无言。
土豆饼做好，高雪婷把饼放在桌子上，而赵启迪看到法丽达又是拍了几下。
“法丽达，你这样拍照，不饿吗？”
“不饿。”法丽达赶紧把相机收好，把餐桌收好：“吃饭吧。”
不比法丽达，赵启迪并不习惯这餐饭，普通的一条鱼，加上几乎糊掉的土豆饼，实在是下不去嘴。
但他也能吃，土豆饼基本都是他吃的，而鱼是法丽达和高雪婷吃的。
赵启迪发现其实高雪婷吃的很少，基本没怎么吃，但她的胃口却很好。
他们在饭桌上没怎么说过话，很平静，静的只有挂钟上的声音。
“雪婷……”赵启迪用中国话对高雪婷说：“雪婷，我有个事儿跟你说。”
高雪婷用俄语回他：“等会儿说。”
法丽达抬起头，看着他们俩人。
餐厅的灯光下，高雪婷的脸色很不好。
赵启迪没发现她的不妥，而是说：“很重要。”
高雪婷继续用俄语回复：“我不谈恋爱。”
赵启迪放下吃饼的手，用俄语问她：“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什么。”
“你们男人都是这样，道理一套一套的。”
这一次，高雪婷用的是中国话。
法丽达不好说些什么，只好默默地去洗碗。
洗完碗，她回到房间，把照片上传到电脑上，然后给颜世谦发邮件。
自从上次的交流，法丽达给颜世谦留了一个电子邮件，说是方便联系。
颜世谦也破天荒把邮件交给了法丽达。
邮件的大概内容就是今天吃了两道中国菜，室友跟男生吵架，现在不知道怎么安慰。
颜世谦给她回邮件：你们居然吃鱼头了，外国人不是不吃鱼头的吗？还有，你们这个鱼胆都没弄干净……你住的确定跟你一起的是中国人，而不是韩国人？
法丽达回复：我室友做了很久的，我想很好吃，她肯定是中国人啊。
颜世谦没有再回复。
在餐厅里，赵启迪问高雪婷：“为什么不能谈恋爱？是因为你钱包里的男孩子吗？”
高雪婷回应：“不是你不行，是除了他，其他人，都不行！都不行，我这样说，你能听明白吗？”
赵启迪觉得她很白痴。
“何必呢。”
赵启迪一直以为高雪婷是单恋。
可是看到照片的那一刻，他相信他们是双向奔赴。
“不，我要忠于他。”
“人是会变的。”赵启迪烟瘾又来了，“你懂吗？人是会变的。”
“我不懂。”高雪婷拿起碗，“要是变了，早就变了，何必在这一时？”
赵启迪没有理会高雪婷的话，而是跟着她也站了起来，把碗和刀叉一并收拾了。
“他叫什么名字？”
高雪婷本在洗碗，突然她关上水龙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赵启迪。
“颜世谦。”
“这名字挺小说的。”
“嗯。”高雪婷又把水龙头打开，开始继续洗碗：“你出去吧。”
“在这陪你说说话吧。”赵启迪掏出一根烟，咬在嘴里，离她隔了些距离：“我能抽根烟吗？”
高雪婷颔首，“抽吧。”
“你不怕咳嗽？”
“你抽吧。”
高雪婷的语气很平缓，她不忘地拿着碗在洗，很认真。
厨房里很安静，只有洗好的碗被高雪婷放在洗手台的声音。
还有赵启迪吹着烟的呼呼声。
“雪婷，你跟他认识多久了？”
“五岁认识他，我现在……嗯，十八年了。”
“十八年，就认定了这么个人，值得吗？”
高雪婷也在想这个问题，这个问题也是她无数次问自己的。
值得吗？
从五岁认识，再到现在，这么多年了，真的值得吗？
她为了他远赴俄罗斯，他为了她娶了别人。
为期三年。
三年之后，其实他就可以回来了。
“值得。”高雪婷想到这里，她反问赵启迪：“你是不是没恋爱过，才觉得不值得？”
赵启迪吹着一口烟，连连叹气：“我谈过。只是那个女的，在我出国第二年就出轨了。”
“为什么？”
高雪婷说完才后悔，因为这事儿本就不该问。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赵启迪缓缓回答：“没事，可以的。这个女孩，我在初中就喜欢她了，只是那个时候我不敢跟她说，她很受欢迎。我呢，除了个头高一点，其他啥也不占优势。我成绩也就美术出众，当初考到了一个美院，那个美院有俄罗斯交换项目，我就来了。我那会儿来的时候，她鼻涕眼泪哗哗的，我还以为她舍不得我呢……其实是那会儿，那个第三者跟她告白了，她感动到哭而已。”
“嗯……她可能不是喜欢你，她只是……”高雪婷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很平静地转身微微靠着洗手台看着赵启迪。
赵启迪个头真的很高，而且他靠在一旁，瘦瘦的样子让人一度会怀疑他营养不良。
“你是想说，她是不是只是享受别人喜欢她的感觉？”
赵启迪点点头：“可我是真的喜欢她……”
“那你有回去看她吗？”高雪婷把碗放在一边，用旁边的手巾擦干手。
“回去过。”赵启迪说道，“不过那会儿很不巧，我在警察局保她的。”
“警察局？”高雪婷觉得奇怪，“为什么在那？”
赵启迪笑了：“我是翘课回去看她的，我记得那会儿她约我来着，结果呢她被警察抓了。她打电话联系我，说是告诉我在边城派出所，说是被扣了。等我去找她的时候，她正好被一个不苟言笑的警察抓去问话，还不忘地看了我一眼。”
“然后呢？”
高雪婷示意赵启迪，赵启迪让开位置，让她开冰箱。
只见高雪婷从里面拿出一个菠萝味酸奶，就着拿的刚洗的小勺子吃了起来。
“你没吃饱不早说？”赵启迪看到她这个模样，很是滑稽：“这又不丢人。”
“你继续讲，不用管我。”
高雪婷来到餐厅，赵启迪跟了上去。
赵启迪坐在高雪婷的对面，继续抽着剩下的烟。
这烟有点大，把周围弄得跟仙境一样。
“然后，我就给她签了名，我就保了她出来。”
“接着呢？”
赵启迪抽了一张纸，把烟掐灭在纸巾上，问她：“有酒吗？”
高雪婷不喝酒，她只好问着法丽达：“法丽达，有酒吗？”
法丽达回应：“在电视柜里。”
赵启迪笑了：“你们的酒，居然在电视柜里。”
高雪婷也觉得奇怪：“不知道为啥她会放在那。”
高雪婷从电视柜里拿出一罐酒，还从旁边的杯子架上拿着公共用的纸杯，给他倒酒。
赵启迪喝着小酒，又点了一根烟。
“后来，我跟她说了，不想和她再联系了。”
“她是不是还跟你说：‘分手吧，对大家都好’？”
赵启迪眼睛慢慢瞪大：“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跟他说过。但我跟你不一样，我跟他……是互相有意思的。”
“其实她什么样子我最清楚了。她在我面前是一个样子，在别人那又是一个样子，我就没见过她真实的样子。对我来说，我一直觉得我被她利用了。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都觉得恶心，很恶心……原来在她眼里，我一直和她没分手？”
赵启迪说完，他没有喝高雪婷给的杯子里的酒，而是直接对着酒瓶口，直接把酒灌入口。
赵启迪一看就不会喝，只是一瓶的功夫，赵启迪就醉了。
高雪婷看了一眼酒瓶子，得，是伏特加，难怪会醉。
法丽达是俄罗斯人，自带会喝的基因。
而赵启迪，高雪婷上次看他喝东西还是table for eight，他全程没喝酒，都在喝水。
法丽达的酒度数都很高，尤其是这一瓶。高雪婷仔细看了看，这个度数已经有60度了，她知道这个酒的威力，这个酒是以谷物为原料，经过过滤，最后变得晶莹且澄澈。而且他没有颜色，味道又比较清澈，所以让人觉得有火热般的感受。这个酒她也闻过，不苦也不涩。就唯独一点，喝了容易醉，尤其中国人。
她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她喝过。
跟法丽达住的第一天，她就醉了。
从那以后，法丽达再也没跟她喝过酒。
此时的赵启迪，他开始颤颤巍巍站起来，然后砰得一声跪在了高雪婷面前。
他的脸颊通红，眼神也变得很奇怪，像是上头了。
“小漪，我们回去吧……”
高雪婷的脑子转的非常快，她知道赵启迪是真的醉了。
“小漪……”
“……”
“我还是很喜欢你，忘不掉。”
“……”
高雪婷努力用手臂托起赵启迪，但是赵启迪实在是个子高，她根本动不了。
“法丽达，法丽达……”高雪婷大声喊着室友：“法丽达！”
还没喊到第四次，赵启迪看着她，然后将她摁在冰冷的地上，准备掀开她的衣服。
“别……雅克夫……雅克夫……你冷静一点。”
赵启迪有些上头，但她的脑海中，全都是伊万。
她有些害怕，突然又喊：“法丽达，救命啊!”
赵启迪一边捂住她的嘴巴，一边跟她说：“嘘，不要出声，很快就好了。”
她试图用腿去踹赵启迪，但赵启迪好像没有感觉，一点都不为所动。
法丽达从房间里出来看到这一幕，她只好从厨房拿着砧板，狠狠地朝着赵启迪的背后砸了过去。
赵启迪就这样倒在了高雪婷的身上。
高雪婷用力推开赵启迪，然后从地上慢慢爬起来，在一旁瑟瑟发抖。
“他，是死了吗？”
法丽达怕自己力气太大，担心把赵启迪一下子弄死了。
高雪婷试探着鼻息，放宽了心：“没事，他只是晕了。”
法丽达喘着气：“你们怎么回事，干嘛在客厅搞来搞去的。”
高雪婷用力把他托起来：“他只是喝醉了，你这个酒，太烈了……”
法丽达看了一眼酒，她笑了：“我柜子里有啤酒啊，干嘛拿这个，这个……你上次不喝过了？”
高雪婷讪笑：“原来是同一瓶？我说我怎么那么快就打开了。”
法丽达：……
“好了好了。”高雪婷觉得赵启迪很重，“你帮帮忙，帮我把他放到沙发上……”
两个女孩费了好大劲才把赵启迪弄起来，放到了沙发上。
看着赵启迪的睡颜，法丽达笑道：“没想到你们中国人也有这么高的。”
“不仅高，还瘦……”高雪婷看了他一眼，“而且还是个长情的男人。”
法丽达过了好久才憋了一句：“长情有用吗？到头来，还不是有人不会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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