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三十一号,金门市下雪了。
雪在白天的时候还是微微细雪,到了晚上已经大雪纷飞了。
跨年夜,以往在颜家是很普通的一天。
然而今年的跨年夜,周围很是热闹。
雪一片一片掉落在路灯上,一片片雪花掉落,像是融化成了水,也像是在路灯底下消失不见了。
跨年夜,也是张凡难得的一天休息。
十二月月初毕业后,他就在Q&T做起了金融分析师的工作。
晚上六点,他开着新买的道奇,准时停在了一家写字楼的门口。他走出车外,背靠着车子,在雪里点着烟抽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四个年轻的女孩从里面走出来,她们说说笑笑的,还在不停地吐槽那两周前新来的小员工,说她效率高也就算了,还内卷。
不过……她们的注意力很快全望向了门口的那辆道奇。
女孩A问道:“谁的车啊?”
女孩B说道:“不知道呢,说不定是停下来抽根烟吧。你看他抽的烟,那个烟老高了。”
烟抽尽了,张凡准备转身进车拿手套,这时女孩C拍着朋友们的肩膀说道:“快看快看,他转过来了。”
女孩子们纷纷停下张望,只见身穿黑色大衣戴着红围巾的张凡对着她们似笑非笑,随后进了车拿了皮手套戴上。
女孩B继续说:“你们看,他……好帅啊!”
女孩D说道:“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啊!”
女孩A撇撇嘴:“有又怎么样,说不定喜欢男的。”
女孩C不以为然:“看样子绝对是个直男,要不是直男,干嘛留着平头还穿大衣戴皮手套?”
张凡看了看手表,他决定走上前询问前面四个女孩。
女孩A矜持不住:“快快快,他走过来了!”
张凡越走越近,四个女孩的心跳也越来越快,直到他停在了她们四个面前。
“你们好,我想问一下……你们……知道上面六楼的朝阳新闻处吗?”
女孩B回答:“知……知道。”
“我没有那里的卡,我想问一下,能不能放个行让我进去。”
女孩B接着说:“我们现在不接受来访,你要想预约,3……3号才可以。”
张凡不禁地笑了笑:“不是……我不是要采访的。”
女孩B又问:“那……你找谁?”
张凡说道:“我找我女朋友。不过刚刚说你们也是从六楼同一家公司下来的,我想问一下,她下来了吗?”
女孩A的心情瞬间像泼了一盆冷水,她耷拉着脑袋,问他:“你女朋友叫什么名字?我帮你打电话吧。”
“颜敏卿,她上周刚来。不过,不用打电话了,她啊,手机肯定又没带充电器,电话已经关机了。”
四个女孩震惊,原来他的女朋友就是刚来的内卷小天后。
女孩D不好意思地说:“我们刚刚走的时候,她还在忙最后的打印,这会儿应该快下来了。”
“谢谢你们。没事……我再等等她。”张凡不由地打哆嗦,“你们路上小心,外面很滑,车子都不长眼睛的。”
四个女孩连忙道谢,很快不好意思地踩在雪地里走了。
女孩A:“你们刚刚谁说的帅哥,一点也不帅啊,耍大牌!”
女孩B:“我没说,是小美说的!”
女孩C摆手:“我刚刚说了吗?”
女孩D低低头:“确实很帅,是痞帅的那种。”
过了好久,颜敏卿才从六楼下来,她刷了门禁,一下子跑向了前面那穿着风衣的男人。
“张凡!”
张凡一把把她搂在怀里,用他的大衣把她紧紧裹住,他低头看着颜敏卿红扑扑的脸蛋,不由地心疼起来。
“冷不冷?”
她的脸埋入他的胸膛:“不冷,有你在,不冷!”
抱着足足三分钟,他把自己的皮手套给她戴上:“暖好了,你戴上。”
颜敏卿戴上有些长,但也不影响他拉着她的手。
俩人走到车旁,张凡问她:“手机是不是没电了?”
颜敏卿不好意思地说:“今天带错了手机,我把工作手机带回来了,我想我那个手机应该昨晚忘记充电了。”
“傻丫头,以后记得带。”
颜敏卿抱着他更紧了:“知道了,你要提醒我。”
张凡扶着她上着副驾驶,还不忘地帮她脱下羽绒服,蹲下身看着她。
“看我干嘛?外面冷,一起在车子里吧。”
张凡笑了笑,捏了捏她的脸。
颜敏卿叫着喊痛,而他探上前一下子亲了她的嘴。
冰天雪地里,颜敏卿和张凡的身体逐渐开始温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颜敏卿慢慢抽离开他的嘴角,低声说道:“我们走吧,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张凡低声答应,他帮她系上安全带,随后关上车门。
这是他们在一起后张凡的习惯。
外面的雪还下的很大,风雪噼里啪啦在车窗上叮叮作响。今年的雪是金门市难得一见的雪,广播曾说,这雪大概是要延续一周左右,所以一切出门都要小心。
他们全程无话,直到停在一个红绿灯前。
颜敏卿记得这个红绿灯,她往旁边看去,路牌上写着济民路。
济民路旁的路灯亮了很多,还多了两个天眼在周围,显然,她的心情有些许波动。张凡握住她的手,像是在告诉她:别怕,我在!
“你就是在这见到我的对吗?”
张凡说道:“嗯,后面的报警,也是我做的。”
“谢谢你……”
“有什么好谢的,要是别人,我也会这样做的。”
“若不是这次,我也不会……见到你。”
“但我相信,你一定不会想以这样的方式再见到我。”
颜敏卿打开广播,广播正好放完新闻,准备放着天气预报。
天气预报和新闻的间隙里以往会放出一首歌曲过渡,而今天的主题是山歌,放的是那首熟悉的《郎上坡,姐上坡》。
颜敏卿闭起双眼,慢慢地想起第一次听这首歌的场景。
张家村村外的瀑布,张家村村内那个神秘带药丸的警察,还有那一首名为《霸王别姬》的京剧……
一切一切,一切一切……
好像还是昨天的事情一样。
他们到达目的地餐厅已经很晚了。他们手挽手走进餐厅,看到了早在门口等候多时的陈晞。
他们一进门,就听到陈晞朝着张凡吼着:“喂,你也太不够仗义了,怎么才来?”
颜敏卿不好意思地说道:“没有啦,是我忘记带手机,忘记下班时间了。”
陈晞看了看表:“六点四十,迟到了十五分钟,凌鹤……啊不,张凡,你要赔酒。”
张凡接过他的酒杯:“好,我赔,但我要喝果汁。因为敏卿今天没有开车,我要开车。”
“管你喝啥,反正要自罚三杯。”
三人嘻嘻笑笑走进包间,包间里颜敬泽正在给陶炜萱装汤,还一边让她小心喝。颜敏卿跑到陶炜萱旁边的位置坐下,把羽绒服和手套都给摘下,赶紧拿着前面的葱油饼吃了起来。
“颜敏卿!你洗手了没有?”颜敬泽瞪了妹妹一眼,“你多大了?怎么还是这个样子,有没有女孩样?”
颜敏卿‘哦’了一句,然后从包里拿出一张湿纸巾擦了起来。
陈晞坐在一旁偷笑,张凡却说:“你笑什么,你女朋友呢?”
“我女朋友?”陈晞反问,“我哪有什么女朋友?不过,追求者挺多的。”
颜敏卿笑道:“那有合适的吗?”
陈晞摇摇头:“没有。不过,我才调过来想以事业为重。”
张凡说道:“挺好。男人有事业,才有成家的资本。”
颜敬泽又装了一碗汤给妹妹,还不忘说一句:“陈晞,你这个样子得收敛一下,回头可别俏皮。说太多俏皮话,回头女孩会觉得你奇葩。”
今天的跨年夜,很是不一样。
但幸运的是,又好像是如初模样。
张凡示意颜敬泽,颜敬泽眼神里一点也不顾及他,张凡无语扶额,又瞥向陈晞。陈晞秒懂,他的脚在桌子底下狠狠踢了颜敬泽一脚。
陈晞毕竟是个警察,他踢的比其他人都狠,一下子就把颜敬泽踢得疼叫了声。
颜敏卿和陶炜萱四目看着颜敬泽。
颜敏卿扶着颜敬泽的肩膀询问:“哥……你没事吧?”
“没事……”颜敬泽的脸色瞬变,不过这一脚让他很快想起自己的计划,他看了一眼张凡,自己便说:“我去洗手间看一下吧,可能淤青了。你说说看,陈晞你怎么是个警察啊?”
陈晞才不管:“你要感谢我不是一个拳击手。要我是个拳击手,你这条腿估计废了!”
颜敬泽一瘸一拐地拐着出门,而陶炜萱瞥了一眼说道:“你干嘛那么大力气啊。”
陶炜萱想要陪颜敬泽去洗手间,但被颜敬泽回绝了。
毕竟他是个男人,也需要面子,尤其在心上人面前。
陶炜萱心情有些失落,眼神还不忘看一眼陈晞。
陈晞会心一笑,又是喝下一杯酒。
此时的颜敬泽以最快的速度来到门口停车场,从陈晞的车里拿出了买好的玫瑰和订婚戒指。他又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包间,悄悄把手机打开,打开了那一首《爱情神话》。
人潮,流过街头巷尾。
哪家店又排队,身影像谁?
Oh 生活,慢慢平淡琐碎。
一度以为不再,需要人陪。
你的笑声,让我有安慰。
逐渐学着,重新和自己面对。
回忆纷纷,清晨到黄昏。
何不承认,从未老的灵魂。
命运兜转,经历多少离分?
夜路尽头,总会有一扇门。
陶炜萱全然不知颜敬泽的计划,她还在沉浸着跟颜敏卿一直聊天聊着单位里面的帅哥、上司把假睫毛喝到肚子里的事儿,她全然不知屋外有着颜敬泽准备的惊喜。
陈晞看了看手表,他问陶炜萱:“喂陶炜萱,你老公呢?怎么不见他啊!他是不是掉在厕所里了?”
陶炜萱想想也是,准备起身去找。
一打开门,她就看到一个单膝跪地,举着一捧玫瑰花和订婚戒指的颜敬泽。
陶炜萱惊讶地叫了一声,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陶炜萱,你嫁给我。”
颜敬泽对着她已经用了较大的声音了。
随着吃饭的人越来越多,周围的人都围向了这个包间。
张凡和颜敏卿手拉手看着这一幕,颜敏卿用食指戳了一下他,张凡瞬间就懂了。
陈晞故意说:“颜敬泽,你能不能大点声,我听不到。”
大家也跟着起哄,说着听不到,然后开始对着陶炜萱说道:“嫁给他,嫁给他!”
陶炜萱双手抱着,又问:“你说什么?”
颜敬泽大声说道:“陶炜萱,请你嫁给我,可以吗?”
陶炜萱肯定是答应的。
她的十五年,终于有结果了。
而张凡和颜敏卿,他们的十五年,又该怎么说呢。
距离零点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颜敏卿和张凡手牵手来到了金门市的钟楼。
看着漫天飞雪,颜敏卿抬起头看着上面的钟,一点一点随着分钟流逝。在广场各种灯的照映下,周围十分热闹,男女老少都在沉浸在新年的气氛里等着零点的烟花。
颜敏卿搓着手打着哈气,这才发现自己搓掉了张凡的皮手套。
她慢慢捡起来拍着尘,张凡却背着手朝着她跑过来。
颜敏卿大声喊着:“慢点!”
张凡滑了一下过来,还不忘地侧着头看她:“怎么,你担心我了?”
颜敏卿转了一个身没有说话。
“怎么,你吃醋了?”
张凡果然是懂她的,见她有些羡慕,他也心疼。
“我才没有吃醋,我也没有羡慕。”
“别说啦,我知道你很想有个这样的仪式。”
张凡用左手摸了摸她的头,结果反被她拍了一下。
张凡做出疼痛的状态:“哎哟,都说了,有缝针,疼!”
颜敏卿连忙扶着他:“对不起。”
这时他弯着腰用右手给她递来玫瑰花:“来,送你。”
一共十二朵玫瑰花。
对你的爱与日俱增。
“在哪买的?”
张凡指着那边的亮处:“那边,有人卖花,我全买了。”
他们直起腰板,看着上面的钟。
距离零点,还有一分钟。
两人的心跳,也跳的十分厉害。
“你说……我哥哥,现在在干嘛?”
张凡笑道:“做该做的事情啊,还有啥事。说不定明年,你的侄子就要出来了!”
颜敏卿变得不好意思:“真的吗?”
“嗯……你不信吗?”
“我信。”颜敏卿笑笑,“我想跟你说,我在跟你断了联系之后,从未有过别的男人。”
张凡用力握住她的手:“真巧,我也是,我也从未有过别的女人。”
这时周围的人开始倒数,他们双双看向钟楼下的屏幕,随着倒数的声音越来越快,他们的心也跳的更快了。
“五,四,三……”
还有两秒,颜敏卿拉着他的衣领,踮起双脚,朝着张凡的嘴亲了下去。
“二,一!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万事胜意!”
“越来越好!”
周围都是烟花声,祝福声,欢呼声。
他缓缓呼吸,对她说:“新年快乐,我的颜敏卿。以后一定要清晰看人,我会陪你踏出无数次青,就像浣花溪上见卿卿。”
久久,颜敏卿搂住他的脖子,对他说:“新年快乐,我的张凡。一定要有一段……美好又平凡的人生,就像一场难得的缘分,彼此至幸。”
此经一别,已是数载。
蓦然回首,初心依旧。
匆匆岁月行流水,不负昔日。
有你在,便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