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鹤野是被一阵阵很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的。
电话那一头是凌胜东,他很着急,一打打了十五个。
在第十六个的时候,他终于接到了电话。
“鹤野吗?是鹤野吗?”
电话那一头,凌胜东很着急,像是黑洞里的恐惧漩涡。
“怎么了大伯?”
“你……你哥哥准备偷渡,你去接一下吧!”
“偷渡?”凌鹤野一下子清醒了,“他现在到哪里了?”
“日……日本。”凌胜东说道,“我们准备让他日本转到加州,麻烦你……”
“我不会帮的!”凌鹤野再也受不了了,“我不想再去帮他了,等着他被国际刑警抓吧,我不管他!他神经,他白痴,他活该!”
“你这个狗崽子,这十几年我们白养你了!”凌胜东在电话那头怒斥他,“你和你那个所谓的养父一个样子!”
“我养父是我养父。他是你兄弟,你怎么能这样?你现在所做的,就是把他带到警察局自首!”
就在两天前,凌振南曾经和凌鹤野联系过。
“鹤野,父亲有一句话想跟你说。我今天,见了你的伯母。”
面对陌生的伯母,凌鹤野并不想知道。
“我们想过了,要劝凌知行自首,必须得让他自首!”
“父亲,您有想过他们的逃亡路线吗?”
凌振南仔细看着地图:“无疑是中东,还有美国……这些地方,其实都会卯足心思让他进来的。可是对我来说,我能猜到,一定会有美国。因为美国有你……中东有他的兄弟,兄弟显然靠不住,他还是想依靠一下你。”
“父亲,我不想隐瞒了。”凌鹤野沉默了许久,想着自己也没有直系家人了,缓缓道:“是凌知行做的。一切都是他做的,他想要毁尸灭迹,我没让。因为我觉得,这才是最好的方式,还有……是他肇事逃逸,的理由……”
“是什么?”凌振南听电话那一头很异样,“他喝多了?”
“确实是有个这样的理由。”
“还有什么理由?”
“就是一个赌注。他虽然喝了很多酒,但他的意识还是清醒的,他那所谓的赌注。”
凌鹤野很久没有这样说话了。但面对这样的话,显然是因为再也忍受不了了。
“赌注?这个臭小子,知道不知道生命无价?”
“他要是知道生命无价,就不会这样了。”
“你注意安全,有必要的时候要给我打电话。”
凌鹤野叹气:“父亲……我只有一件事,我始终放不下。”
“什么事……”
“帮我,去看一下颜敏卿。”
几天前。颜敏卿又接受了一个大的检查。
王淑贤在一旁照顾高雪婷,一直劝她还一直给她道歉。
“雪婷,如果我不跟他爸爸……也不会……”
“淑贤姐,这不是你的错。”
王淑贤叹了一口气:“是我没有好好管教他。当初我教育他的时候,他爸爸就反复说骂人不好,要耐心教,可每一次……唉……”
“淑贤姐,这不怪你。”
“你都这样了,还安慰我?我这一次回来,我就知道你们过得,原来是这样的日子。”
王淑贤再说,而一旁的颜世谦已经开始了长期等待。
过了许久,陈医生从里面带着颜敏卿出来。
这一次是父母进门洽谈,留下了颜敏卿和王淑贤在一旁等。
“敏卿,你怎么样?”
颜敏卿微微笑:“没事,我很好。”
“我的好孩子,你真的是爸爸妈妈的小棉袄。”
王淑贤不禁长叹一口气,若是她还在凌家,如今儿子也不会到如今这个样子。
洽谈是漫长的,堪比刚刚的大体检。颜敏卿不停地看看表,她这一次出门没带手机,所以没有邮件看的日子很难熬。
电梯响了好几回,诊室的门也没见开,反倒是听到颜敏卿叹了无数次气。
电梯在响了第十次的时候,迎面走来了一个男人,男人留着小胡子,头发略白,但长得很高;迎面走起的步伐特别像三十多岁的小伙子。
“嫂子!”
凌振南朝着前面打招呼,王淑贤很是惊讶。
颜敏卿很是茫然,全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王淑贤也不知道他从哪儿知道的消息,就像个街溜子一样走了过来,还不失一点老顽童的意思。
直到凌振南走到她们面前,颜敏卿才仔细看着他的打扮。那是一身蓝色的高尔夫男士T恤,下面还配着一条白色的贴身裤。
那是凌振南和颜敏卿第一次见面。在颜敏卿面前,凌振南收回了他摆烂且不认真的一套,而是像个正常中年人的模样端坐着。
颜敏卿不好意思地说:“叔叔,您不用这样端着,刚刚挺好。”
“那好。”
凌振南恢复状态,他看着眼前的颜敏卿,他突然好像明白了为什么凌鹤野能看上她了。
“小姑娘,你跟你爸妈在这做检查呢?”
颜敏卿没有说话,而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腿。
“小姑娘,我叫……嗯……林振南,我是林鸣声的爸爸。”
不愧是多年的父子,现在都已经各自孵化了。
“林叔叔好,我叫颜敏卿。”
凌振南笑道:“我听鸣声说起过你,你是个很好的孩子,我挺喜欢的。鸣声没有妈妈,我想……你应该是在他这……这做暑期工的最好的回忆吧。”
颜敏卿的脸红了,她垂下头,像是在数自己腿上的蚊子包。
半晌,颜敏卿问凌振南:“林叔叔,鸣声……他好吗?”
“好着呢,前阵子还跟我视频,才跟我坦白他谈恋爱了。我说呢,这小子在家天天发痴,他可很少这样。”
王淑贤毕竟认识凌振南十年,她多少也知道凌振南开玩笑的实力。凌振南是家里小儿子,从小爸爸不亲,妈妈不疼,哥哥不宠。所以面对这样的事儿,凌振南从来都没有二话。错就是错,对就是对。他算是凌家最早混社会的一群人,不过,他混的是良性社会;而他的哥哥,是恶性社会。
“叔叔,鸣声在的S大,有新闻系吗?”
凌振南却说:“我不知道。这孩子录取学校从来我不过问,我只负责出钱。鸣声成绩一直很靠谱,所以对于他将来想做什么,我也不介意。除了那些不能做的,我通通都同意。”
“那好,我们选好日子,让她住院。”
颜世谦的声音随着门的声音一并入了颜敏卿的耳朵,陈医生还不忘叮嘱:“这几天要饮食清淡,不要大吃大喝了哦。”
高雪婷连连道谢:“谢谢您陈医生,您帮我们太多了。”
“不用客气!”陈医生对颜敏卿说道,”敏卿,我们一周后见。”
颜世谦发现了一旁的凌振南,但高雪婷比他更快认出凌振南:“凌振南,原来是你!”
高雪婷像是有些尴尬,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一时间有一种难言之隐冒出脑子,可又一时语塞,愣在了原地。
“妈妈,你认识林叔叔啊?”
高雪婷从女儿的言语中反应过来,她点点头。
颜世谦问女儿:“你认识他吗?”
“刚刚认识。不过……他是林鸣声的爸爸!”
“林鸣声?”颜世谦仔细回忆,“是不是你那个同学?”
颜敏卿看了一眼凌振南,然后点点头。
凌振南说道:“这么多年没见,还是回家说吧。”
在路上,大家全程无话。
而这时,凌振南收到哥哥的信息,说是让他说动凌鹤野,让他助力凌知行逃亡。
凌振南很是无语,把手机关了又开,开了又关。
他很少焦虑,而这一次,彻底焦虑了。
于情,这是他的侄子。
于理,他必须大义灭亲。
他打开车前镜,并用了角度微微看着一旁的王淑贤。凌振南并没有想隐瞒的意思,但他想起了身后方的颜敏卿,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到了颜家,颜敏卿迫不及待想进房间打开电脑,颜敬泽先是推她入屋,随后在一旁陪伴。见兄妹俩进屋,颜世谦这才换了一个脸色看向凌振南,而且脸色很不好。
四个人坐在茶室,高雪婷又倒了几杯茶,凌振南的眼神寸步不离高雪婷,就像昔日一样。
“雪婷,你坐吧,从进门都现在,你都没停过。”
凌振南知道高雪婷在紧张,但他又不好跟她触碰。
高雪婷紧挨着颜世谦,她的左手拉着颜世谦的右手,这才说道:“你这一次来,是为了你侄子吗?”
“是,但也不是。”
颜世谦问道:“那你这一次来,是想做什么?”
凌振南掏出手机,把短信交给他们:“我想让他自首。”
高雪婷一脸愁容看着短信,看着凌胜东的言语,她很是崩溃。
高雪婷转向王淑贤的肩膀,徐徐地哭了起来。
她这辈子太苦,她真的不想活了。
颜世谦说道:“你报警了吗?”
凌振南摇头:“我没有报警,我只是想问你们,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要不这样吧,我回凌家处理这件事。这是我的儿子,我该去处理的。”
王淑贤还是带着歉意的,她觉得凌知行能到这地步,一定有她的原因在的。
“嫂子,这不是你的错。你走了之后,知行才会变成这样的!知行在家胡作非为,他甚至跟我这叔叔作对,平日里欺负人。不少人都来我们家闹,但都被他爸以钱打发了。我收养鹤野之后,气氛才稍微好了点。”
凌振南望着短信,他开始犯愁:“那现在怎么办?”
颜世谦想到一个办法:“你先答应他,然后我们去找郑局长,让他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