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知行成功到达了美国。
美国风声还算可以,凌知行穿着一身黑,挎着父亲带给自己的包,连夜找到了一处早已停好的汽车。
对于他来说,这显然已经足够。
他根据GPS的定位来到了凌鹤野所在的公寓。他从未来过,但也不知道怎么去找,根据门栋一个个问,最后来到最里面的一栋的三楼。
他轻轻敲门,故意整理好思绪,随即准备话术。
凌鹤野像是意料到他来,直接很随便转了个头示意他进来。
凌知行把包扔在一边,随后坐在凌鹤野的单人沙发上,看着他的同时不忘拿着他桌前的小酒。
“凌鹤野,你挺会的嘛。”
凌鹤野把酒夺走,还不忘说一句:“你来这告诉大伯了吗?”
“刚说了。”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赌注是什么了吧。”
凌知行全然不知问题的严重性:“赌注,就是我玩大冒险输了,我得去玩一票大的。”
凌鹤野听到这一段,显然是怒气上升:“你tmd有病吧。因为一场不必要的赌注,你居然……居然要了一个女孩的命,你知道吗?”
“什么啊,你不是都帮我照顾了吗?她都没死!”
凌鹤野又道:“她死了呢?如果她死了呢?”
“死了就死了,不就是一条命嘛!”
话音刚落,凌知行感觉自己的耳朵瞬间鸣了,清脆的巴掌占据了他一整张左脸。
“一条命?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凌知行,你懂不懂啊!”
凌知行立刻把凌鹤野往地上压:“你凭什么教育我?张凡,你不要以为你换姓了凌,我就得认你这个弟弟。”
凌鹤野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开始一下又一下揍凌知行,他情绪不受控,一直在打。两个人厮打在一起,也不知道打了多久,俩人一个鼻青一个脸肿,显然谁也不让谁。
“张凡,你是不是爱上她了?”
凌知行擦着嘴角的血,手里还不停地转自己手里的小匕首。
“我爱上她关你屁事!”
“当然关我事,如果是她,那我当初就应该把她撞死!”
凌鹤野啐了一声:“凌知行,你混蛋!”
“我当然是个混蛋,我还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凌鹤野,你真把自己当凌家人了吗?那我告诉你,你没了我叔叔,你啥都不是!”
“我不在乎我在凌家是谁,问题是,你知道不知道你自己想什么?”
凌鹤野躺在地上,他伸出自己的手尽力把桌上的另外一只酒杯拿下来。酒杯还有着一些酒,拿到的时候还渗出了一些酒在台面上。等到拿到杯子,他慢慢躺着很小心地喝,全然不顾虑一旁累趴的凌知行。
凌鹤野的钱包掉落在一旁,他沿着边沿捡起钱包,看着里面的照片。
这照片陪伴他多年,但记忆里的那棵橘子树,却早就消失不见。
照片上是三个孩子,他站在右边,笑得很灿烂。
那一年她六岁,他九岁,颜敬泽十二岁。
凌鹤野的手颤抖着摸着眼前的照片,他的眼眶早就红透,望着一旁已经鼾声如雷的凌知行,凌鹤野的心里,已经生出了恨。
他起身将背靠在墙壁,同时用左手摸着自己受伤的左脸,他不禁自我冷笑。
手真冷,就像他现在的心一样。
凌鹤野耷拉着头,眼里是自己丢在一旁的钱包,他伸手朝着桌上的红酒瓶使劲往自己的嘴里灌。
显然,这无济于事。
郎上坡哟,姐上坡,哟喂!
叫声哟,哥哥哟,情郎哥哥哟,
咿哟,你等等我哟喂……
我走三步来退两步哟,
不是哟,等你哟,
情郎哥哥哟,咿哟……你等哪个哟喂?
她,还在等他这个情郎。
童年的记忆还在脑海里慢慢消失,而现实的记忆却在他的脑海里乱转。
天生手冷,爸爸曾经告诉他那是他心暖。
他把头仰在墙壁,尽量不让自己的眼泪掉出来。
“爸,您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而在金江市,周围显然是乱成一锅粥。
郑美惠联系了国际刑警,开始大周围搜捕,分分钟一定要将凌知行抓拿归案。
同一个时间,颜敏卿也要进手术室,开始她的腿部手术。
颜敏卿又住回了熟悉的八楼,熟悉的四号房。
“敏卿,这是一个大手术,你要做好两项准备。如果失败了,你就会全身瘫痪。如果成功,你就可以走路了。”
“陈医生,那我还可以跑吗?”
陈医生笑道:“当然可以。”
“我想问您,我妈给我请的护工,能给我看看资料吗?我想给他……打个电话。”
陈医生叫护士去拿资料交给颜敏卿。颜敏卿将资料打开,可眼前的资料却是让她傻眼。
颜敬泽说的没错,林鸣声确实是代替了护工的工作。
文件夹上的护工年龄,确实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护工。
长得神似她的妈妈,看着很温和。
“原来……我一直以为……他是我的……”
颜敏卿将文件夹合上,装作没事人交还给了陈医生。
“陈医生,你认识林鸣声吗?”
“我不认识林鸣声,但我认识凌鹤野。凌鹤野是我们医院股东凌胜东的侄子,挺好的一个孩子,经常在我们医院做义工的。”
颜敏卿想掏出手机给陈医生看照片,但发现自己却没有一张。
“敏卿,今晚你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要去手术室了。”
颜敏卿强扭着笑容:“我……我有点紧张。”
“不用紧张,你也不用害怕。你这一次可以带个家属进来陪你,你想带谁?”
早上爸妈刚跟她说有事,哥哥刚和炜萱在一起不能叫,颜敏卿迟疑了一会儿,然后微笑道:“没事,我自己可以。”
“那敏卿你早点睡,明天是个大晴天,一定是最好的日子!”
夜晚,窗外的警笛声延续了很久才停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颜敏卿才慢慢入了梦。
九月的秋天已经开始变得凉爽,在这个夏天里,颜敏卿真的像做了一场很久很久的梦。
如今,颜敏卿终于可以醒了。
美国不比中国,凌鹤野住的地方附近人非常稀少,凌知行时不时在屋外抽烟,偶尔还会去挑逗一下周围的美国小姑娘。他又开始早出晚归,显然是把逃亡当成了旅行,全然也不知道危险的靠近。
凌鹤野全然不知颜敏卿今天手术,但不知为何,今天的情绪告诉他,你必须给她发一条邮件。
凌鹤野想了许久,最后坐在桌前,准备写了一篇最长的邮件。
这一次,是坦白。
他不想以凌鹤野的身份爱她了,他想恢复张凡的身份,只想以张凡的身份跟她相守并度过一辈子。
他早就不怕死了,尤其不怕死在凌知行的任何一个行为里。
望着手机短信,养父凌振南的消息还在眼前:“没事,他们已经出发了。”
大伯凌胜东的短信也在凌振南的下方:“谢谢你鹤野,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知行……你耐心多跟他说说,他会听的。”
耐心,显然凌鹤野恨透了这个词。
子不教,父之过。
他想起颜敏卿想听他说故事。
「那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凌鹤野打开浏览器,搜索着这个小说的相关资源。
一共七十章,还有一个番外。
他觉得太长了不想读,于是凌鹤野打开知乎,缓缓地打开有关陈铭生的痕迹。
陈铭生为数不多的年华里,光是卧底就已经是八年。文章里这么形容陈铭生,只过了两个本命年,葬礼都是同事办的。他没有一件做坏事,甚至为了做好工作,他曾经数次完成一个又一个任务;一次又一次冒险。四年期间,只有杨昭一个人去看他,不过她也只是支撑了三年。在第四年里,杨昭忘了,于是……她也随之去了。
凌鹤野坐在电脑前,开始了无休止的沉默。
他打开一盒云斯顿中的一小盒,拿出一支缓缓地抽着。
现在的凌鹤野,显然是已经熟门熟路了。
他学着陈晞将烟夹在无名指和尾指之间,烟灰默默地弹进了烟灰缸。
陈铭生,铭记一生。
凌鹤野和林鸣声,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
张凡,此生平淡且平凡,不负人生美华章。
他想,或许他突然的离开,给颜敏卿带来了害怕。
断联了那么久,她只想一直记得他。
可惜的是,她想念的是张凡,爱上的是林鸣声。
由始至终,凌鹤野并不存在她的记忆之中。
甚至连个路人都不是。
烟慢慢尽了,又点了一根。
他望着窗外,窗外只有一两只飞鸟飞过,隐隐约约还有几辆车引擎的声响在旁边嗡嗡作响。天气是少见的阴沉,就像凌鹤野的心情,烦躁且不知如何叙说。
过了半小时,他总算把这一封长信写完,洋洋洒洒几千字,表达自己最后对颜敏卿的歉意。
不过落款,他这一次写了张凡。
颜敏卿回不回自己,显然已经不重要了。
他不是林鸣声,也不是凌鹤野。
他只是张凡,张志勇之子,出生在湘州张家村。
她恨也好,爱也罢,他一一认命。
想到这里,凌鹤野把邮箱退出登录,从此不再理会。
「wxnmqy」
我想你minqingyan。
我想你,颜敏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