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的凌鹤野,他的胳膊是酸痛的。
他慢慢抽离着自己的手,尽量小心不弄醒她。
他守了她一夜,一晚上好在也没有什么事发生。
望着她瘦弱的身体,他很难想象车给她带来的重创。
她睡的很熟,丝毫没有醒。
他打开手机,查了一下盲人怎么睡的。
可答案却让他倒吸了好几口冷气。
凌鹤野翻了一下手机,电话没有再打来,倒是让他轻松了不少。
他起身去洗手间简单洗漱了几下,好在裤子口袋有口香糖,他简单的嚼了几颗。嚼的同时,也不忘看一下旁边的床上的颜敏卿有没有醒。
望着镜子前的自己,他在问自己。
他到底是谁?
凌鹤野,还是林鸣声。
洗漱完出来,幸好颜敏卿还没醒。
他肚子有些饿,但又不敢去食堂买吃的。
一个四十岁上下的护工走进来,悄声问他:“凌先生,要不我端点早餐来?让你和颜姑娘一起吃?”
“没事,我等她醒就好!”
“这是我本职的工作……”
“要不您替我看着她,我去买早餐。”
护工摸着她的额头,看着温度还好,她又说:“凌先生,现在时间还早,您这么早来了吗?”
可她随后看到颜敏卿身上盖着的外套,她才明白他一夜未归。
“郭姨,这样吧,我给您钱。您帮我买点清淡的早餐,剩下的钱,您拿去花吧。”
“这怎么行凌先生,您已经够帮我的了。”
“没事……”
俩人说着话,而颜敏卿也慢慢开始动了。
她醒了。
“那凌先生,我先去买了……”
他微微点头,颜敏卿只听到了一阵关门声。
他帮她垫高枕头:“醒了?我带你去洗漱一下吧……”
“嗯……我也在医院呆着快一个月了,我闷死了。”
“刚刚那个是护士吗?她怎么叫你凌先生?”
他愣住了,只好说道:“你听错了,是林先生。她……认识我,我以前在这做过一段时间义工,最近才转成的护工……所以她习惯了。”
“哦……”
他微微弯身帮她弄着床沿,他很是吃力,但身子却略弯在她的面前。颜敏卿这才仔细嗅着,他的衣服虽然穿了一天,但留香珠的味道还在,浅浅的香,是薰衣草的味道。
她微微把身子前倾,隔着衬衣,吻了他的胳膊。
她像是对他产生了依赖,但又不是。
他感觉到了,但他没有介意。
早餐送来,凌鹤野微微答谢,和她一起吃着早饭。
“炜萱说今天来,会来的吧。”
“嗯,会的。”
“你为什么这么笃定?”
“因为,我相信她……”
然而他们口中的陶炜萱,现在坐在警车上往医院赶。
就在昨天,她在警车面前抛锚,而且是在单行道上。
是一个青年警察拦截她的。
“你好,这是单行道。”
“我知道,我的车抛锚了啊!”
青年警察像是不相信,反倒是说:“请提供驾驶证。”
陶炜萱拿出驾驶证,可随着烟慢慢冒出,青年警察这才相信了她的话。
“你看,我没骗你!”
“那我把你的车送去检修吧。”
“你可要赔我宝贵的时间!”
青年警察不懂:“什么宝贵时间?我只是秉公执法。”
“我闺蜜车祸在医院,我今天说好去看她的!”
“那行,我给你交车的钱,我明天送你去。”
“你有那么好吗?”陶炜萱瞥了一眼,“警察怕不是收了很多钱吧。”
“你不要乱讲!你是不是看电视剧看多了?”
青年警察一边说,一边掏出警官证。
092834,陈晞。
“不过这么晚了,哪里还有车厂啊,我可要在医院过夜的。”
陈晞表示,他知道有一家车厂,开在金门派出所旁边,十一点才关门。
陈晞叫来拖车,而陶炜萱手机没电,她也不知道该去找谁通知。
说起也是她重色轻友,比起颜敏卿的电话,她更记得住颜敬泽的电话。
“把你手机借给我,我要打个电话。”
陈晞把手机递给她,而她打起了颜敬泽的电话。
颜敬泽此时在办公室对账,看到陌生来电,他并没有听。
直到陶炜萱打了第三次,他才接的。
“对不起,不接受补课,不接受推荐……”
“敬泽哥,是我,炜萱。”
颜敬泽嘴角微微动:“找我有事吗?你换电话了?”
“没有……就是……我的车。”
颜敬泽的钢笔本在手上看着业务,但面对陶炜萱的电话,他开始放下钢笔,认真听着她说。
“你的车怎么了?”
陶炜萱却觉得电话那一头的颜敬泽说话冷冰冰的。她一点心情也没有,反倒是委屈:“你能不能来接我?”
“你的车怎么了,告诉我。”
颜敬泽的声音有些着急,可陶炜萱却觉得,他是因为妹妹的缘故PTSD了。
“没事没事,就是抛锚了。”
颜敬泽恢复平静:“我在加班,没办法来接你。”
“敬泽哥,我来……来打电话给你,想找你……”
“找我干什么?我很忙的,你手机没电了,你就去找充电器,不要烦我了。”
电话挂断了,陶炜萱开始委屈:“这个人也太凶了吧!”
而电话那一头,颜敬泽摘下眼镜开始自我忏悔:“我是不是真的太凶了。”
陈晞却说:“什么凶?”
陶炜萱没有理他,而是看着车直直地进入陈晞所说的车厂。
“我问你,什么时候我可以拿车?”
“最快明天下午。”
“我明天早上就要车。”
“我都说了,我会送你的。”
望着这一身警服,陶炜萱突然想了一个主意。
“你是警察,那人民需要服务,你能不能帮忙?”
陈晞一边觉得疑惑,还不忘问她:“什么事?对了,我能抽根烟吗?”
见他还没同意就抽上了,陶炜萱却觉得有些好笑。
“你知道不知道五月底那个案子!”
“五月底,是哪个?我才调过来,不是很清楚。”
陶炜萱觉得奇怪:“那么大的车祸,难道你不知道?”
提起车祸,陈晞想了起来:“是不是有个女生被撞,肇事者逃离现场,导致女生瘫痪和失明的那个?”
陶炜萱更奇怪了:“你们……警局居然没有公开这个消息吗?”
她这才想起,别说警局了,就连电视也没有报导。
很明显,有人想把这件事压下来。
“我才从隔壁市调过来的,我并不是很清楚。这个事儿也是我刚调过来的时候,我们队的一个警员说的。”
陈晞的烟夹在无名指和尾指之间,还不忘弹灰,他那滑稽的模样让陶炜萱很是嫌弃。
“不会抽就别抽。”
陈晞说道:“我也是被他们感染的。”
“那既然你是警察,那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陈晞微微笑:“义不容辞!”
陶炜萱到病房的时候,刚好是下午一点半。
她捧着新买的两本书来到病房,却看到了颜敏卿和凌鹤野说说笑笑。
陶炜萱很久没看到颜敏卿这样的模样,她都觉得一切都会好的。
她走上前,突然吓了他们一跳。
颜敏卿责怪般的语气说道:“你怎么才来啊。”
陶炜萱说道:“我的车抛锚了,我给你买了两本新书,等护工让她给你读。”
凌鹤野帮颜敏卿收好书:“我来吧。”
“你……”
陶炜萱一时语塞,但凌鹤野的眼神却又给足她坚定。
颜敏卿不知她们的神情,可她又想听。
“你们想说什么,怎么不告诉我?”
陶炜萱低头说道:“我让他给你读,毕竟这两本书你挺想要的。”
三人一起回到病房,在路上碰到了颜敏卿的主治医生。
“敏卿,好些了吗?”
“明天是不是该检查了。”
“是,希望这一次你身体能比之前好一点。我已经通知了你的爸爸妈妈,明天大检查,可以让你更好。”
颜敏卿低下头,不再做声。
她用手轻轻摸着自己的腿,一个劲儿地叹气。
陶炜萱蹲下身说道:“没关系啊,就算看不了,走不了,我都可以做你的眼睛,当你的腿。大不了,我们一起过一辈子!”
颜敏卿似笑非笑,凌鹤野握住她的手,示意她放心。
“我才不忍心让你跟我过一辈子呢。不然你爸爸,会骂死我的!”
见她笑了,凌鹤野和陶炜萱才放心了。
虽然不用做大检查,但小检查还是要做的。
大大小小的检查,早已让颜敏卿身心俱疲。
今天是CT检查,颜敏卿是最怕的。
陶炜萱的电话微微震动,看了一眼手机,却是颜敬泽。
他发了一条短信,确实很简短,只说了一句:“昨晚抱歉。”
她没有点开看,而是简单瞥了一眼。
二人陪着颜敏卿做CT检查的同时,二人坐在外面等候。
时间很长,二人一开始并没有话。
“你长得还算干净,为什么来这干粗活?”
陶炜萱的话,让凌鹤野一时语塞。
这已经不是第一个人这么问他了。
凌鹤野回应:“我……我喜欢这里的环境。”
“真是稀奇。我小时候巴不得不来医院呢,你倒好!还一直往医院跑,真的很神奇……”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还有的人,喜欢闻汽油味呢。”
陶炜萱这点很赞同:“我喜欢汽油味。”
凌鹤野其实不想跟陶炜萱说话,他的心思只在颜敏卿身上。
“对了,你一个男人照顾她,会麻烦吧。”
凌鹤野欲言又止,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好,不是很麻烦。”
“她有时候有小姐脾气,你可要让着她。”
凌鹤野笑了,内心暗道:“我看她让着你多一些吧。”
“你喜欢我姐妹,是吧?”
“你瞎说什么?”凌鹤野瞥了一眼眉眼弯弯的陶炜萱:“没有的事儿……”
“我看你对她挺关心的。她哥哥照顾她可都没有这么细致……”
“是吗?可能是我做事认真吧。”
陶炜萱拉长音:“真的吗?”
见凌鹤野没说话,陶炜萱也不再说话了。
CT在四十分钟后做完,颜敏卿被推了出来。她显然是脑子有点懵,面对眼前的一切,她还在半吊子状态。
凌鹤野替她揉了揉太阳穴:“好些吗?”
“嗯……好很多了。”
颜敏卿下意识地抓着他的右手。不知道为什么,摸着他的虎口处,她有着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我看我还是走吧。”
陶炜萱觉得自己像一颗巨大的电灯泡,自己已经影响了眼前两个人的关系了。
颜敏卿却说:“我和他没什么的。”
“没什么的?”陶炜萱笑道,“你这个人,永远都是学不会说谎了!”
颜敏卿即使否认,陶炜萱摸着她那早已滚烫的脸,缓缓说道:“你啊,一说谎就脸红。”
是啊,她喜欢上了他,只是她不自知。
但他知道,自己喜欢上了她。
昨晚半夜他曾醒来过,在手机上查过自己的这个状态,还不忘做了个传说中的爱情很灵验的测试。
他做了100%。
陶炜萱手机又响了,这一次却是一个电话。
电话里是刚认识的陈晞。
她跟他们说了再见,直到声音慢慢变远。
陶炜萱走后,凌鹤野带着她回到病房。
回病房的路上,凌鹤野还在想刚才陶炜萱跟自己说的话。
“林鸣声,我想问你个事儿……”
凌鹤野没有理会她,而是一直往前走。
“林鸣声,林鸣声!”
颜敏卿大声叫着他,这才把他拉回现实。
就差一步,颜敏卿差点被电梯夹了自己的身体。
“林鸣声,你没事吧。”
颜敏卿没有责怪凌鹤野,而是又问他:“你没事吧。”
这一句话,彻底让凌鹤野打开心门。
他决定,要对她一辈子负责。
“我没事……对不起,我让你受伤了。”
“也就差一点点。没事的……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凌鹤野蹲下身,抓住她的手:“颜……颜敏卿,我想跟你说个事。”
“你说。”
颜敏卿内心深处,想着那个答案。
但她又不想得到这个答案。
“我想一辈子照顾你,可以吗?”
这算是一句诺言吗?可面对眼前的人,颜敏卿却又不敢回应。
可她还想着张凡,她并不想对不住这眼前的男人。
她问他:“为什么突然这样?”
凌鹤野说道:“我……我只想照顾你一辈子。”
“一辈子那么长,谁知道还能看到明天?”
颜敏卿不知道凌鹤野看上自己些什么,而她却又没有充足的精力去接受这段关系。
“那你为什么要抓着我的手?凭什么?”
他的声音很大,颜敏卿意识到自己错了,她说道:“对不起……是我的过失……”
“我想照顾你,给我个机会……”
颜敏卿问他:“你相信这世界上有相似的人吗?”
“我相信。”
“那我也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