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利克斯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身处黑暗。
他没有慌乱，黑暗对曾经的他来说是保护，长期生活在地下，黑暗一直是如影随形。
他早已习惯了。
刚走了几步，他便看到一个白色长发的少年站在前面，穿着普普通通的白衬衫和黑裤子，蒙着眼睛，一动不动。
“你好。”
秦侧了侧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费利克斯，然后移开视线，似乎对来访者并不在意。
“你在这里做什么？”
费利克斯见状，走到他身后问道。
秦没回答，只是用手指指天空，费利克斯向上望去，黑暗深邃的要吞噬他的灵魂。
“祂在看戏。”说罢，便缓缓蹲下，抱住双膝。
“祂？”
“你想要一直站在我身后不面对面聊吗？这样我会害怕的。”
费利克斯努了努嘴，只好上前几步坐到了秦面前。
“祂是谁？”
秦就像没听到一样并没有回答他。
“真是个难沟通的病人，你的眼睛怎么回事，我是医生，可以帮你看看。”就算死亡，费利克斯依旧没有忘记自己的本职工作。
这一次，秦听懂了他的话，只见他似乎有些愣神的张了张嘴，然后指着眼睛上的布“你是位医生？”
“我的本职工作就是减轻病人的痛苦，让他们安息或者痊愈。”费利克斯毫无感情的回答道。
“那医生，你是做什么的呢？”
“治疗污染，缝合伤口，处理外伤……”
费利克斯从来没想到自己能够一次性说这么多，他就像在和医院的招聘说话一样详细的说出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一切。
待他感觉到口干舌燥的时候，秦才打断了他。
“医生，你会的好多，不过你说的治疗污染是怎么回事呢？”
费利克斯本想停嘴，可是心中突然有了想要强烈回答的欲望，让他想要回答的冲动。
于是他开始讲述自己是如何治疗污染的，污染的定义是什么，秦则默默的看着他，当着安静的听众。
等费利克斯讲述完，秦歪了歪头，评价道“医生，你真的好厉害。”
“是吗…可是就算这样我也救不了所有人，反而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费利克斯有些累了，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仿佛把秦当成了自己多年的朋友一样对待，这让他没有了任何心理抵触。
“所以，医生你想要救所有人？”
“已经做不到了。”
费利克斯低哑的回答道。
“那我要是给医生你一个机会呢？”
费利克斯原本平缓的心情就如同水潭落下了石子，他猛地抬头看向白发的少年。
“你以为你是谁？救所有人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完成？你明明和我一样，也只是普通人！”
情绪激动的喊完这句话后，费利克斯突然觉得秦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是他明确的知道，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第二个和他发色一样的人。
疑惑瞬间占据了诉说的愿望，充斥了他整个心灵。
“…你是谁？”
秦抬起头，他们的视线被布料挡住，费利克斯无法得知秦的眼神，也不知道对方到底在想什么。
没由来的，费利克斯打了个寒颤，他想起了曾经在书中读过的一句话。
人类的恐惧来源于未知。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你这么眼熟？！”
“医生，你的手看起来不仅像是长期和血肉打交道，而且经常战斗吧？”
秦答非所问的回答，可是费利克斯手上已经拿出了手术刀，被这么一说，已经完全愣住了。
“你看得到？！”
“医生，你想要救所有人吗？”
秦还是没有回答他想要的问题。
费利克斯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人气疯，他收了手术刀，起身伸手就抓向秦的面庞。
遮住眼睛的布料被扯下，秦闭着眼睛，淡淡的笑着，而费利克斯看到他脸的时候，愣住了。
“…01？”
“医生，你想要救所有人吗？”
深蓝睁开了眼睛，深渊注视着向它看去的旅人。
费利克斯注视着那双连接着深蓝的眼睛，失去了焦距，目光变得呆滞。
秦低声笑了笑，起身走向呆愣住的费利克斯，从正面拥抱住他，就像恋人那样说着悄悄话。
“那就来试试治好所有人吧，费利克斯。”
刷！
一只手穿透了费利克斯的左胸，鲜红的心脏还在秦的手上跳动，没有鲜血，只有灵魂被收走的医生还愣在原地，成为一具彻底丧失生命的躯壳。
秦收回手，任由那具躯壳向后倒下，失去光芒，被黑暗吞没。
他看着手上还在跳动的心脏，叹了口气，将它化作光尘。
“我可不是什么01，费利克斯医生，我叫秦。”
做完这一切后，他从地上捡起被费利克斯扯下的布带，重新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好看吗？伯悦学？”
他头顶的黑暗突然发出癫狂的笑声，黑暗开始沸腾，活跃。
无数藏在暗处的眼睛死死盯住秦，它们伺机而动，要找个机会扑咬上去，把黑暗中唯一的光芒撕碎吞噬下去。
“你太张狂了，忘记了自己的触手是怎么断掉的吗？”
周围的黑暗一愣。
“看来你还记得，不过我对你的反应并不满意，伯悦学。”
黑暗开始疯狂的攒动，它想要靠近秦的身边，却被光芒弹开，于是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啸，黑幕被自身撕裂，透露出来点点蓝光。
秦看到了那扇打开的大门，看到了被丢出去的凯文，看到了和梅尼森牵着手准备逃离的隐。
他突然笑得无比开怀。
一道光芒顺着裂缝飞射向深蓝中，越过隐，和凯文一同消失。
“我把他还给你，凯文医生。”
伯悦学的意识变得激烈起来，黑暗开始向着深蓝进发，梅尼森被无形的光幕阻挡，缩回了手，秦抬起手，对准了深蓝的方向，做了个关门的动作。
而那无尽的海域，听话的关上了门，彻底隔绝了医院与外界的联系。
只是唯一让秦意外的是，梅尼森并没有选择被深蓝吞噬消散，每一个存在于此的数字人类都离不开医院，他们会被深蓝解析，然后吞噬殆尽。
他选择了死亡。
意识被回收，梅尼森的灵魂出现在秦身边，迷茫的少年刚站直身体，就被秦拎起衣领，悬停在半空。
“呃…呜…”
灵魂并不会痛苦，可是梅尼森下意识还是感到了窒息，他看着白发的少年，咬牙一字一句的想要说话，却被秦单手直接掐住了脖子，给他噎了回去。
“欢迎回归！梅尼森！”
秦就像找到了最好玩的事物一样，咧开了嘴，笑得很开心。
他眼睛上的布条下落，湛蓝的眼瞳中是梅尼森涨红的脸庞，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真实。
梅尼森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然后停留在半空，被黑暗吞噬。
人类的性命在导演手中犹如云烟一样散去。
在完成回收后，秦叹了口气，看向四周那些发疯的触手，挥了挥手。
“再见了，伯悦学。”
说罢，他瞬间消失，而这处碎片再也支撑不住伯悦学疯狂的破坏，彻底崩塌。
深蓝里，悬停在水中的巨型章鱼崩溃成血雾，向着四下散去，染红了大片水域。
……
海水拍打在礁石上的声响，冰凉的触感顺着身体流走，窒息的感觉一涌而上，呛得隐当即吐出一大口咸腥的海水，不停的咳嗽起来。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他忘掉了自己是怎么昏迷的。
等他好不容易找回了呼吸，抬头看向四周时，一个冰凉的坚硬物体抵在了他的额头上，紧接着是一只手，被口罩遮住的脸，和那人身后黑压压的人群。
“不要动，阿隐。”
咔哒，子弹上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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