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怀疑一但出现,等同于确立罪名。】
“在一个寻常的晚上,我忽然听见甄姨太房间里传来打斗的声音……”
房门是锁上的,当管家带着人强行破门而入时,眼前的画面震惊了所有人——
许久未现身的江鹤予左臂上有两个弹孔,鲜血将半边身子染红,单膝跪在房间一角,怀里紧紧护住一个上了锁的古董盒子;甄姨太衣衫不整,身上只有些擦伤,瘫坐在床上又哭又闹。
地毯上扔着一把还尚有余热的手枪。
那个古董盒子唐九洲认得,里面存放着芒城探员用生命截获的贾城军营分布图、下个月贾城军队调动计划,以及一份不完整的间谍名单——在传递的过程中因意外被烧毁了一半。
甄姨太的情绪很是激动,讲话也有些磕磕绊绊。大体的意思就是——江鹤予想要偷取这份来之不易的情报,恰巧被甄姨太撞见,于是想要灭口,一直追到主卧。
面对这份真相,众人哗然。而后在周司机和管家的极力指认下,江鹤予百口莫辩,被关进了唐府的大牢里。
当府中的士兵一拥而上,将江鹤予捆住押走时,她抬头看向我,眸子里的光线忽明忽暗:“你相信我吗?”
看似牢不可破的信任高塔淹没在“真相”的雾气中,一切偃旗息鼓。最直白的叙述,这是肯定的事实。
不仅是偷窃机要情报,连弑母之仇,也被唐九洲安在了江鹤予头上。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带走!”光熄灭了。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剩下。
我感觉一阵心慌。那些年她眼底泯然的笑意,温柔地摸我的头,给我讲过的奇闻八卦,自己写的话本子,还有永远新鲜、温度正好的点心……都是假的吗?
“当时我想啊……那双世界上最美的眼睛,里头应该再也不会有我了。”
今天警卫又来向唐九洲汇报情况。
无论他们如何逼供,江鹤予势死不招,并且一口咬定甄姨太和周司机是贾城的间谍,而管家早已被他们买通,帮着一起演戏。
中庭花园常青树绿意盎然,无人理会她睁着双眼通红。
“少爷,先……她说的不会是真的吧?”唐九洲知道警卫尚未说出口的话,无非就是替江鹤予辩解。
江鹤予人不错,有学问态度也谦和,府上的不少下人都待她很好,也很尊敬她,私下都以“先生”相称。
唐九洲开始觉得自己错了。
不,眼睛不会骗人。
自己只是被这些冗杂的情感蒙蔽了双眼,该死。
“不可能,她最会骗人了。我待会儿亲自去一趟。”
“是。”
这是一个被唐府遗忘唾弃的角落,若非需要,平日里绝不会打开。墙外明媚,墙内腐霉,时有阴风穿堂而过,发出呜呜的惨叫声。
牢里只关着江鹤予一人,显得格外孤寂冷清。她合眼,心无旁骛聆听周围的风声,皮肤苍白毫无血色,整个人透露出一种疲惫不堪。
警卫提着油灯来到她面前,光线刺痛了一下,茶褐色的瞳孔在黑暗中有点反光,亮亮的,映照出眼神涣散。
“你很好啊,江鹤予。”唐九洲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冷漠无情,“有什么难言之隐,需要我亲自来请?”
“我无话可说。”江鹤予幽幽地回答道。
唐九洲一阵气血上涌,她就是这种人,在一些没用的事情上显得格外固执。
心中笼罩的疑云更重了,绵绵密密,格外让人难受。
“就让她待着吧,不用再审问她了。”唐九洲转头向警卫吩咐道,“还有,把她关到第二层去。”
牢房第二层位于地表和土层之间,更黑,伸手不见五指。只有用于通气的气窗会照进一丝阳光。
关着她,让她受点苦,总会说的。唐九洲甚至都想好了,只要她说,把他想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那么他就给她自由。自由……
“你恨我吗?”
然后是长时间的静默。他以为得不到答案,转身欲走:“恨……”温润的嗓音现在犹如她衣服上干涸的血迹。
她说恨我……也是,振翅欲飞的仙鹤折了翼,跌落进尘埃,限制在囚笼里,换谁都会说恨。
唐九洲歪了歪头,又变回了那个天真不羁的小唐少爷:“挺好的,你就一直恨我吧。”
一直恨我吧,恨到日夜颠倒,辗转难眠;恨到形成肌肉记忆,刻进骨子里,烙印在心上。
你能永远记住我吗?哪怕是放在仇人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