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诺

如今相柳到底还是以可爱的小蛇形象示人，不及面目可憎的刑官半分可怕，有夏很快缓过神来。

看到有夏僵住的神情，相柳以为她被自己唬住了，眼底飞快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他并不是对有夏藏钱哭穷生气，只是同住屋檐下，见不惯人有二心，对他有隐瞒的样子。

相柳在这里的第一个晚上，就把小屋里里外外都探查了一遍，也在夜里趁有夏熟睡时把整个半星镇都光顾了。

有夏表面上看就是个普通贩卖瓜果的低等神族，只是与生俱来的愈疗能力让她的身份存疑。

而半星镇这阵子观察下来也只是个普通小镇，民风还很淳朴，夜晚与白天的平静祥和一般无二，没有鸡鸣狗盗之辈，没有穷凶极恶之徒。

怕是有什么暗器机关，这道暗门相柳也早就打开过。

第一次见，暗格堆得满满当当，虽然跟真正的富商没法比，但已经是普通平民难有的财富。

饶是对钱财没什么概念，从前花起钱来又大手大脚的相柳也对有夏的储钱能力惊了一下。

他见过有夏卖果子，只要一出摊必然销售一空。尽管她的果子是全镇最好的，价钱最高的，但一次最多卖两筐，能得半两铜矿石或等价钱币。

而暗格里堆起来小山似的铜矿石，少说也得有几百斤。

平日里需要多节俭才能积攒这么多？

相柳从未见过有夏打开这个格子，却能想象她以前是如何抠搜吝啬。

偏偏她又对自己很大方，即便是他刻意挑剔为难也尽力满足。

相柳的心不经意间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他没怀疑过这些钱会是有夏干什么不好的勾当得来的，这个女人这些天观察下来就是个傻的，周围的镇民需要帮忙，她必随叫随到，整天嘴角扬着不知道有什么好开心的。

任何事情她都能退半步，唯独对钱锱铢必较，还有点贪婪，这让他难免感到好奇。

相柳也确实发现了一个有夏从未对人吐露过的秘密。

有夏搬了个小木凳跟相柳面对面坐着，声音缓和，慢慢解释道：“我本来有一个朋友，后来消失了。”

也许她早就想把积郁在心里的东西诉说出来，对着一条不会说话的小蛇逐渐喋喋不休。

“他以前就经常拿消失来吓我，只要我惹他不高兴，就故意离开一两天让我找不到他，等他气消了又会再回来。他说起来也是个活了几百年厉害的妖怪，却像小孩一样，动不动就生气。他一直想让我离开半星镇，跟他一起游历，但我不愿意，他犟不过我就又生气。”

“那天争执过后，我便再也没见过他。想来他是觉得一直待在半星镇陪我腻了，要出去看看。可他若真把我当朋友，却不给我个消息亦或是回来看看我又很没道理。”

相柳安静地聆听，有夏讲着讲着，眉间拧出了小小的川。

“起初我也跟他生起气来，怪他心眼小；后来又想他，盼他在外面玩完回来再陪我玩，只是没想到，就这样等了五百年。”

“他消失从不会给我预兆，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曾经开过一个玩笑，说我只要做出能召唤他的铜铃，便能随时随地召唤他。”

“这些铜矿石都是用来炼制的，但需要的材料我还没有找到。如果世间真有此铃，等我做出来召唤他回来，我必须狠狠踹他一脚！”

话是说得恶狠狠的，但眼里的担忧和思念再明显不过。

原来她也并非是对他特别，只是拿他当那位朋友的替代品罢了。

疑惑解开，相柳回到壳里闭上眼假寐，心里莫名有些不痛快。

有夏没有再讲下去，她看相柳闭上眼准备睡觉，声音也压得轻悄悄。

“我并非有意苛待你，只是你出现的时间比我预想的快许多，养你的钱备得少了。”

“我知道你也听得懂我说话，小蛇呀，你是我自己选择的家人。我给你个承诺——凡我所拥有，最好的皆予你；凡你所追求，我尽力如你愿，我只希望你心里有个我，伴我左右，永世不离。”

屋内烛火被悄悄吹灭，月亮泄进来的微光浮现，映得屋子清冷许多。

盛暑已过，夜晚空气微凉，相柳的皮肤愈加冰冷。

而今晚，他的额间感受到了一瞬蜻蜓点水般的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