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三人一起坐在亭子里。
悠坐姿端正,江卿月懒洋洋地靠在她身上,江澄则与二人相对而坐。
“江宗主,生辰快乐。”悠笑得眉眼弯弯,与江澄记忆里的小姑娘有一瞬间的重合,她曾经也这样笑着叫他阿澄哥哥…一样的琉璃眸,如出一辙的笑颜,可偏偏不是她。
“悠,都这么熟了,叫江宗主多见外啊,阿兄,你说是吧?”江卿月朝江澄挤眉弄眼,不遗余力的助攻。】
“卿月这孩子真是为小枝和阿澄操碎了心。”谭凝笑道。
【“嗯。”江澄低低应了一声。
“那……江兄?”悠迟疑一瞬。
“诶呀,叫什么江兄啊?依我看,你就喊我哥的字好了!”
“晚吟?”悠脸颊上浮起红晕。
“嗯。”江澄耳尖也有些红。
“这样就对了嘛!”江卿月在一旁嘻嘻的笑。
“能饮酒吗?”江澄轻咳一声,面向悠问道,他妹妹自小就是和魏无羡一样的酒鬼,根本不用担心。啧,怎么又想到魏无羡了,真是个祸害。
“可以。”悠笑笑,其实她不知道自己酒量如何,毕竟蓝家人鲜少饮酒,她也不过喝过寥寥几次,哥哥二哥都是一杯倒,但她不是。
江卿月有些怀疑地打量她,用眼神询问,你确定?
悠回以肯定的眼神。】
“总觉得有点不安。”蓝夫人感觉怪怪的。
“?云深不知处禁酒。”蓝启仁道。
【江澄也不疑有他,给两人斟了酒,“庆祝今日阿月归家。”
“嗯!庆祝我回家。”江卿月笑着举杯相对,悠亦然。
“祝阿兄生辰快乐!”续上酒,又一饮而尽。
江卿月偷瞄了几眼悠,两杯酒下肚,见她一切如常,便放下心来。
“那我,便庆贺江宗……晚吟喜得故人归。”
江卿月愣了一下,这故人怕不止说她吧。
突然,悠的脑袋向前耷拉,眼看就要磕到桌上,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托住了它。
“悠,悠?”江卿月推了推悠,江澄也站起身走过来。
还不待他凑近,手掌上的重量倏忽一轻,悠坐了起来,只是……怎么有点不对劲?她的眼睛似乎没有焦距,坐姿相较平常更为板正,就像一个听老师授课的乖学生。
“悠?”江卿月试探开口。
果然,悠呆呆地扭头看她,见她长久不语,还歪了歪头,眸光清澈,一副傻傻的,很好欺负的样子。
“阿兄,她没事,只是醉了。”
“醉了?三杯?!”江澄感到震惊,三杯倒???她怎么敢喝酒的?
江卿月无奈扶额,蓝家基本都是一杯倒,这位能喝三杯,已经很厉害了。
“没醉!”悠的声调都比平日高几分。
“悠,你现在多大?”江卿月心思一动,这不就是撮合阿兄和慕枝的好机会嘛!
“二十六。”
“阿月你做什么?”江澄问道。
“阿兄你且看着罢!”
“喜欢兔子吗?”
“不。”
“喜欢狗吗?”
悠的眉头都拧起来,“害怕。”
“我如何?”
“漂亮,家人。”
“阿凌如何?”
“可爱,喜欢。”
“泽芜君如何?”
悠歪歪脑袋,似乎不明白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却还是回答,“好看,温润,喜欢。”
江澄脸色沉了下去,他觉得心里堵得慌,不知这股情绪从何而来。
江卿月连忙指指江澄,“他如何?”
悠盯着江澄看了好一会儿,江卿月和江澄心中都有些忐忑。
她突然笑起来,“我的。”
似是怕她不明白,悠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江澄面前,指指他,又指指自己,“我的。”
江卿月也是懵了一瞬,然后看见江澄爆红的耳尖,心中狂喜,妹妹我就再帮你一把,老哥你可要争点气。
“悠,他不是你的,阿兄你别生气,她喝醉了。”她故意道,上前作势要把悠拉开。
“没醉!”悠往江澄那边迈了一大步,看着江卿月,有些气鼓鼓的样子,拉拉江澄的衣角,“他,我的!”
江澄低头,平视着悠,又指指自己,“知道我是谁吗?”
悠重重点头。
“我是谁?”
“晚吟。”
“你刚刚说谁是你的?”江澄又问。
悠奇怪地眨眨眼,还是乖巧答道,“你。”
江卿月轻咳一声,“我伤还没好,先回去休息了!”转眼就跑了个没影。
江澄看她那生龙活虎的劲儿就知道没事,不一会儿,她又折返回来,“阿兄你别欺负人家,记得送她回房!”
“滚!”江澄忍无可忍道。
“好嘞!滚就滚,我最会滚了!”江卿月又一溜烟跑走了。
留下江澄和悠面面相觑。
“你叫什么?”江澄犹豫问道。
“我没有叫。”悠神色无辜。
“名字叫什么?”江澄额角抽搐。
“悠。”
“姓呢?”
悠大脑宕机一瞬,好在还知道不能暴露身份。
“白。”她前生的哥哥姓白,叫白陌闫,她以哥哥的姓氏化名,也算是一种思念吧。
“白悠。”百优,百忧。
“嗯!”白悠点头,一眨不眨地看着江澄。
“走吧,送你回去。”
白悠不动,定定看着他。
“怎么了?”
“抱抱。”她向着江澄伸出双手。
江澄愣住,两人一时僵在原地,最后,他认命笑笑,撇撇嘴道了一声,“麻烦。”把人带回房间后离开。】
“阿澄真是口是心非。”虞紫鸢笑道,她想对儿子宽容些,至少不要苛责他。
“还不是随了你。”谭凝打趣着。
【那天过后,又过了一个月,白悠身子大好,回了妄枢阁,江卿月同行。
两人时不时就往莲花坞跑,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往江家送,有好事者说两家有意联姻,然而始终未得证实。
事实上,白悠与江澄的关系愈发亲近,只是谁也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江澄是不知如何表明心意,父母经年累月的争吵,姐姐姐夫的过世,宗门繁杂的事物让他对爱的表达早已扭曲,他也会害怕,害怕又一次失去。而白悠也有自己的考量,她做不到心安理得的和江澄在一起,得到后的失去最伤人心,她既然决定了祭道,就注定无法与江澄相守。
……
莫家庄事件前夕。
“阿情!阿情阿情阿情!”白悠满阁乱窜,弟子们见怪不怪,他们早就知道自家阁主冷漠外壳下藏着幼稚的灵魂。
“你又乱叫什么!”温情烦不胜烦,这人真的好吵好聒噪。
“醒了!他们醒了!”她的语气里难掩雀跃。
温情放下手里的水壶,白悠给她开了一片灵药园,平日不出诊时她就亲自照看这些药草。哦,对了,自打风头过后,白悠就开始放温情外出行医,外界都说妄枢阁的情姑娘乃是天下第一医师,论从阎王手里抢人,她说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化名宁情,没有人知道她是曾经的岐黄神医。
“走,去看看。”温情理了理衣裙,与白悠一道往回走。
……
“你们是何人,此地是何方?”江枫眠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三个女子。
他们醒来就被带到这里,面前站着三个戴着面具的女子,他的金丹还在,只是毕竟沉睡十六年,根本无法自如操控身体。
“爹……娘!”江卿月哭唧唧地扑到虞紫鸢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虞夫人也罕见地没有推开,她觉得这姑娘熟悉得很,并不抗拒她的接触。
“诸位听我解释。”
……
“原来如此,多谢姑娘搭救。”蓝老宗主最先反应过来,虽然这听着不真实,可他们确确实实是活着。
“无妨,诸位接下来便留在我妄枢阁内,待时机成熟,诸位自然可以离开。”
“姑娘,请问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江枫眠道。
“晚些时候会有弟子给诸位解释,届时诸位可自行发问。”白悠淡然回复。
“多谢!”聂明玦也道,他醒后便觉得身体里那股戾气被压下不少,想来也是面前人的功劳。】
“多亏了有小枝,看样子,是无羡要回来了?”聂夫人轻声发问。
“是也不是。”天道依然冷漠。
藏色和魏长泽一下子激动起来,先前的郁闷一扫而空。
【
……
魏无羡刚睁开眼睛就被人踹了一脚。
一道惊雷炸在耳边:“你装什么死?!”
他被这当胸一脚踹得几欲吐血,后脑着地仰面朝天,朦胧间想:敢踹本老祖,胆子不小。
他不知多少年没听到活人说话了,何况还是这么响亮的叫骂,头昏眼花,耳朵嗡嗡作响,回荡着一个声音:“也不想想,你现在住的是谁家的地、吃的是谁家的米、花的是谁家的钱!拿你几样东西怎么了?本来就该都是我的!”
除了这个年轻的公鸭嗓,四周还有翻箱倒柜、摔天砸地的哐当之声。他双眼渐渐清明起来。
……
受此一惊,惊回了点力气,他总算坐起了身,这才注意到,身下有一个圆环咒阵。
环阵猩红,圆形不规,似乎是以血为媒、以手画就,还湿漉漉的散发着腥气,阵中绘着一些扭曲狂乱的咒文,被他的身体抹去了少许。图形和文字邪气中透着阴森。
魏无羡好歹也被人叫了这么多年的魔道至尊、魔道祖师之类的称号,这种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的阵法,他自然了如指掌。
他不是夺了别人的舍――而是被人“献舍”了!
这是一种古老的禁术,与其说是阵法,不如说是诅咒。发阵者以凶器自残,在身上割出伤口,用自己的血画出阵法和咒文之后,坐于环阵中央,召唤十恶不赦的厉鬼邪神,祈求被召唤的邪灵完成自己的愿望。代价则是肉身献给邪灵,魂魄归于大地。
这便是与“夺舍”截然相反的“献舍禁术”。
由于代价惨重,怨气极重,鲜少有人敢于实施,毕竟很少有愿望强烈到能让一个活人心甘情愿献出自己的一切。古书上所记载的例子,有证可靠的,千百年来不过三四人。这三四人的愿望无一例外,都是复仇,召唤来的邪灵都完美地以残忍血腥的方式为他们实现了愿望。
……
“他明知道自己是我表弟还不避嫌,究竟是谁更不要脸?!你自己不要就算了,可别坏我清白啊!我还要找个好男人的!”
莫子渊大叫一声,抡起椅子就砸。魏无羡见他终于炸了,一骨碌爬起来就躲,那椅子砸到地面散了架。东堂三层外三层围着的闲杂人等原本都在幸灾乐祸今遭莫家丢人丢大了,一砸起来,全都作鸟兽散。魏无羡便往蓝家那几名几乎看呆了的少年躲过去,嚷嚷道:“都看见了吧?看见了吧?偷东西的还打人,丧尽天良啦!”
白悠和江卿月坐在不远处的树上,“卿月,你怎么看?”
“不像。”江卿月皱眉。】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不像?”众人茫然,天道也没解释。
【……
被蓝家人擒住的走尸正沉默地立在院子里,有十具之多。魏无羡一脚踢中地上画着的一处咒文,破坏了整个封住它们的阵法,击掌两下。走尸们一个激灵,眼白骤然翻起,仿佛被一声炸雷惊醒。
魏无羡道:“起来。干活了!”
他驱使傀儡尸一向不需要什么复杂的咒文和召语,只需最普通直白的命令即可。站在前面的走尸颤抖挣扎着挪了几步,然而,一靠近魏无羡,就像被吓得腿软,竟如活人一般,趴到了地上。
魏无羡哭笑不得,又拍了两下手,这次轻了许多。可这群走尸大概是生在莫家庄、死在莫家庄,太没见过世面,本能地要听从召者的指令,却又莫名对发出指令之人恐惧不已,伏在地上呜呜地不敢起来。
越是凶残的邪煞,魏无羡越是能驱使的得心应手。这些走尸没受过他调|教,承受不起他的直接操控,他手头也没材料,无法立刻做出缓和的道具来,连胡乱凑合也不行。眼看着东院冲天的绿焰渐渐黯淡下去,突然,魏无羡心间一亮。
要怨念极重、凶残恶毒的死者,何必要出来找?!
东堂里就有,而且不止一具!
他闪回东院。蓝思追他们已拔出背上长剑,插在泥土之中结成剑栏,那只鬼手正在剑栏中乱撞。他们压着剑柄不让它破出已是竭尽全力,根本无暇注意有谁在进进出出。魏无羡迈入东堂,一左一右,提起莫夫人和莫子渊两人的尸身,低声喝道:“还不醒!”
……
眼看莫家三口节节败退,魏无羡刚要把压在舌底的这一声长哨吹出去,这时,从天外传来铮铮两声弦响。
这两声似是由人信手弹拨,甚是空灵澄澈,带着一股泠泠的松风寒意。院中杀得正凶的一团妖魔鬼怪闻声,都僵了一僵。
蓝家这几名苦苦支撑的少年刹那间容光焕发,宛如重生。蓝思追抬手一抹脸上血污,霍然抬头,欣喜道:“含光君!”
一听到这两声天外琴响,魏无羡转身便走。
好巧不巧,来的是蓝家人;要死不死,来的还是蓝忘机!
“啧,二哥来了,走!”白悠怼了怼江卿月,沉声道。
二人飞掠而过。
到一处僻静地。
“小悠,我觉得有些不对。”
“哦?”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似乎……不是魏无羡。”
“再看看吧,我也不确定。”其实白悠心中也是这般猜想,只是他身上又确实带着魏婴的气息,不知是何原因。】
“这是什么意思?!”众人惊出一身冷汗,但天道始终沉默。
【……
那少年见他发呆,心中讨厌,道:“还不快滚!看见你就恶心的够了。死断袖。”
算起辈分来,莫玄羽还说不定是这少年叔叔伯伯之类的长辈呢!竟然要被一个小辈这样羞辱,魏无羡觉得,就算不为自己,为莫玄羽这具身体也要羞辱回去,道:“真是有娘生没娘养。”
一听这句话,一簇暴怒的火焰在那少年眼里一闪而逝。他拔出背上长剑,森森地道:“你——说什么?”
剑身金光大盛,乃是一把不可多得上品宝剑,许多家族打拼一辈子也未见得能沾这等宝剑的边,魏无羡心道,出身名门就是天生的高人一等啊!
他转了转手中一只小小的布囊。这是他前日捡了几块边角料临时拼凑的一只“锁灵囊”。那少年劈剑向他斩来,他从锁灵囊中取出一张裁成人形的小纸片儿,错身避过,反手“啪”的一下拍在对方背上。
那少年动作已是快得很,可魏无羡背后拍符这事干得多了,手脚更快。那少年只觉得背心一麻,背后一沉,整个人不由自主趴倒了地上,剑也哐当掉到了一边,怎么努力也爬不起来,仿佛泰山压顶。
自然爬不起来,他的背上正趴着一只贪食而死的阴魂,将他牢牢压得喘不过气。小鬼虽弱,对付这种毛孩子却不在话下。魏无羡把他的剑捡起来,掂了掂,剑虽好,却还没认主,谁都可以使动。一挥斩断上方缚仙网,那一家几口一句不说,匆匆狂奔逃去。那圆脸少女似想道谢,被她长辈一把拉走。生怕多说几句被这位金公子记恨的更厉害。
“呵~我不信他认不出岁华。”白悠冷笑,“除非他根本就不是魏无羡!”
“疑点越来越多了。”江卿月也是心下骇然。
“有娘生没娘养……亏他说得出口!魏无羡虽行事随心,却断不会如此侮辱他人,毕竟……藏色散人也是早逝。”白悠对于回来的是不是魏无羡,疑惑更甚。】
“岁华……子轩的剑,他,他是阿凌!”谭凝忽然反应过来。
【……
这少年手撑地面,试了几回也爬不起来,脸涨得通红,咬牙道:“再不撤我告诉我舅舅,你等着死吧!”
魏无羡奇怪道:“为什么是舅舅不是爹?你舅舅哪位?”
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三分冷峻七分森寒:
“他舅舅是我,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一听到这个声音,魏无羡周身血液似乎都冲上了脑袋,又旋即褪得干干净净。好在他的脸上原本就是一团惨白,再白一些也没有异常。
一名紫衣青年信步而来,箭袖轻袍,手压在佩剑的剑柄上,腰间悬着一枚银铃,走路时却听不到铃响。
这青年细眉杏目,相貌是一种锐利的俊美,目光沉炽,隐隐带一股攻击之意,看人犹如两道冷电。走在魏无羡十步之外,驻足静立,神色如弦上利箭,蓄势待发,连体态都透着一股傲慢自负。
他皱眉道:“金凌,你怎么耗了这么久,还要我过来请你回去吗?弄成这副难看样子,还不滚起来!”
最初脑内的那阵麻木过去后,魏无羡迅速回魂,在袖中勾勾手指,撤回那片纸人。金凌感到背上一松,立刻一骨碌抓回自己的剑爬起,闪到江澄身边,指魏无羡骂道:“我要打断你的腿!”
他和金凌站在一起,依稀能看出眉目有两三分神似,倒像是一对兄弟。江澄动了动手指,那张纸片人倏地从魏无羡指中脱出,飞入他手中。
他看了一眼,目光中腾起一阵戾气,指间用力,纸片蹿起火焰,在阴灵的尖叫声中烧成灰烬。
“诶呀,阿兄来了呢。”江卿月笑笑,有好戏看喽。
“想来二哥也该到了。”
蓝忘机皱了皱眉。金凌还要说话,忽然发现自己无法开口,喉咙也发不出声音了,登时大惊失色。江澄一看,金凌的上下两片嘴唇竟被粘住了一般无法分开,脸现薄怒之色,先前那勉勉强强的礼仪也不要了:“姓蓝的!你什么意思!金凌还轮不到你来管教,给我解开!”
这禁言术是蓝家用来惩罚犯错的族中子弟的。魏无羡没少吃过这个小把戏的亏,虽不是什么复杂高深的法术,非蓝家人却不得解法。若是强行要说话,不是上下唇被撕得流血,就是嗓子喑哑数日,必须闭嘴安静自省,直到惩罚时间过。蓝思追道:“江宗主不必动怒,只要他不强行破术,一炷香便自动解开了。”
“二哥如此行事,不妥。”白悠心下奇怪,二哥怎会管教别家小辈?
她心念一动,解了金凌的禁言。
……
看来蓝忘机已打定主意要插手此事,他再做恶人也不方便。暂且记下这一笔,今后多的是机会跟此人清算回来。江澄做出权衡,转头见金凌仍愤愤捂嘴,道:“含光君要罚你,你就受他这一回管教吧。能管到别家小辈的头上,也是不容易。”
“舅舅!”金凌愤愤喊到,只是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是一愣,尤其蓝忘机,他没有解开禁言,他确定。
江澄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最后也冷哼一声,只当是他不愿闹得太僵,解了禁言。
蓝忘机却是疑惑,在场的蓝家子不会解开他施下的禁言咒,也解不开。那么只能说明,还有蓝家人!且那人修为与他不相上下甚至更高!可……是谁?
“你干的?”江卿月问道。
“自然,阿凌不过孩子心性,再说,兰陵金氏的少宗主让含光君罚了,说出去多丢人。”白悠漫不经心道。
……
魏无羡拔出蓝思追的佩剑,斩下一段细竹,草草制成一只笛子,送到唇边,深吸一口长气。尖锐的笛音如同一道响箭,划破夜空,直冲云霄。
不到万不得已,他本不应如此大范围强行召唤。可事到如今,无论召来什么都不管了,只要煞气足够重、戾气足够强、足以把这尊食魂天女撕碎就行!
蓝思追大是愕然,蓝景仪却捂耳道:“都这时候了,你还吹什么笛子!好难听的调子!”
场中和食魂天女混斗的一群修士已有三四个被吸走了魂魄,金凌拔出佩剑,距离食魂天女已不到两丈,心脏怦怦狂跳,脑中热血上涌:“若我这一剑削不下她的头颅,便要死在这里了——死就死!”
“阿凌!”江卿月和白悠心下一惊,俱是飞身而出。
幸而白悠因先前吹笛露面一事将面具改了改,露出下半张脸,否则今日在蓝忘机面前露面定会被认出,那就麻烦了!好处是方便,坏处嘛,容易被别人摘掉。而江卿月也干脆没戴面具,以江三小姐的面目示人,只是有心者便可发现,将三小姐与念阁主从未同时出现。
江卿月一手揽住金凌向后撤,一手催剑刺向舞天女。白悠吹着无忧控制舞天女的行动,见两人无事,这才退到安全区。
便在此时,大梵山山林中,升起了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
……
便在此时,江澄赶到。
他在佛教镇上耐着性子等结果,茶都没喝完一盅,有人急急惶惶爬下来说大梵山里的东西如何如何了得如何如何凶残,他只好又杀上来,喊道:“阿凌!”
金凌只是险些被吸走魂魄,人已无恙,好好站在地上道:“舅舅!”
见金凌无事,江澄心头大石落下,又怒斥:“你身上没信号吗?遇上这种东西都不知道放?逞什么强,给我滚过来!”
金凌没抓到食魂天女,也怒:“不是你让我非拿下它不可的吗?!”
“阿凌!别和你舅舅置气,他只是太担心你了。”江卿月适时开口,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
江澄真想一掌把这臭小子扇回他娘肚子里去,又不能自打脸,只好转向满地东倒西歪的修士们,讥讽道:“到底是什么东西?把你们杀得这么体面。”
这些身穿不同服色的修士里,有好几个都是云梦江氏的门人所乔装,奉江澄之命,暗中为金凌助阵,这长辈做得也算是煞费苦心了。一名修士仍在两眼发直:“宗、宗主,是……是温宁啊……”
江澄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那人道:“是温宁回来了!”
刹那间,震惊、憎恶、愤怒、不可置信,交错混杂着袭过江澄的面容。须臾,他冷声道:“这东西早就被挫骨扬灰示众了,怎么可能会回来。”
“真是温宁!绝不会有错。绝不可能看错……”那名修士指向魏无羡:“……是他召出来的!”
终于等到了这一刻。魏无羡心下戒备,却并不怎么担心。他早已有了一个可以应对此般局面的抵赖法子。只要他死咬不认,就没人能断言他的身份。
江澄缓缓看向魏无羡所处方向。
半晌,他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微笑,左手又不由自主地开始摩挲那只指环。
他轻声道:“……好啊。总算是回来了?”
……
蓝忘机回头,不失礼仪,却不容置喙地道:“这个人,我带回蓝家了。”】
“这……”众人无话可说,孩子们的变化着实是有些大。
【妄枢阁。
白悠独自坐在花海里,她不明白,为何那人与魏无羡大相径庭却能驱使温宁,还有魏无羡的气息。
这时,有人走到她身边坐下。
“厌离姐姐?”
“小悠,之前那个孩子……是阿凌,对吗?”
“嗯。”江厌离能感受到外界事物,她知道。
“谢谢你。”
“没关系。”
两人又沉默下来,白悠突然起身,江厌离身上,好像有魏无羡的气息,不应该啊……
“小悠?”江厌离疑惑道。
“厌离姐姐你等我一会儿。”她飞快地拿了一把古琴,有个荒缪的想法逐渐成型。
“君在否?”
“……”
“君在否?”
“……”
“魏无羡你别装,知道你在。”
“那你还问?”
“我炸你的。”
“……”
“怎么回事?二哥身边那个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有你的气息?”
“不知道。”
“……”
“我似乎,丢了什么?”
琴弦震动,江厌离读不懂琴语,便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
“你知道献舍吗?”
“献舍?拿东西邪得很,你怎么知道?”
“你被人献舍了你不知道?”白悠简直服了这只魂了。
“?我一直在师姐身边啊!这么多年,魂魄也滋养的差不多了,不!不对!我好像魂魄不全!”琴弦极大幅度的震动。
“……我大概知道了。”
“你是说……?”
“十有八九。”
“……”
“你等着,等事情结束,我把你的魂从他那里抢回来。”白悠眼底闪过冷意。开玩笑,她二哥爱了魏无羡那么多年,被一个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给蒙了,不找回场子怎么行!不过那些凶险的事情还是让那冒牌货去干好了。
“算了吧。”
“算什么算,你就是不想活了也得给我活着!死回来保护厌离姐姐他们,完成你云梦双杰的约定!”
“别这么凶嘛,哪里就那么简单……而且我回来不也是人人喊打?”
“呵~不是有人自愿给你背锅了吗?”
“好吧,听你的。”】
“越来越难懂了。”众人皆是迷茫,怎么回来的又不是魏无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