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缉毒警察,此次任务是被派遣潜伏到大毒枭的儿子身边。M市贯穿整个东南亚贩毒买卖,现其中最大的毒枭就是伪装成公司总经理的温辞。不过年仅二十七岁的他并没有这么大的能力,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世去的父亲传下来的。
我和他的相遇也是刻意安排过的。一家独立开的电玩城其实也在交易贩毒。我向老板买了一百个币后随便找了一台机子开始专心致志的抓娃娃,在精心设计下他果然撞入了我的怀中打翻了刚买好了币。我让他赔,他吩咐手下人给我了一张卡,说这张卡里的币应该够了。
那次是第一次设计的相遇,第二次则是在傍晚。我抱着抓来的一个娃娃走在小巷里,灯光忽明忽暗果不其然一个手捏烟头的男人蹲了下来说了句把她绑了,我撒开腿拼命的跑直到撞入一个人的怀里。他掐灭了手中的烟头身后的人看清他的脸就往回走了。我对他说谢谢,他认出我上午在他的店里抓过娃娃。他说我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为什么不回家。我一个没忍住把所有苦水都倒了出来,他听后什么也没说,只问了句要不要跟他走。我问他为什么,他含糊过去,只说了句大概是看我太可怜了。
等我即将到二十二岁生日的前几天,他莫名对我说了句满岁了,不犯法了。我抬起头嘴里塞满了薯片像个仓鼠一样,眼睛瞪的老大。他捧腹大笑,还不忘给我擦擦嘴。我一巴掌拍开他的手继续猫在电脑前写着好几年才打出几行字的小说。
我用编造好的身世接近他博取他的同情,果不其然他把我带回了家,对我说他家里是做买卖的养我一个不算多。我对他说我是个小作家不过至今还没有出书,家庭也没人了最后的钱也用来抓了娃娃,没有多余的钱付房费。他让我踏踏实实的沉下心来,就当是他雇佣的一个保姆。不过说是保姆他却从来没有让我干过活。后来一天夜里他喝醉了说了许多,这才让我顺理成章的知道他是做什么的。本以为这件事后他会杀了我灭口,可实际他却让我不要怕,他说他不是坏人。
二十二岁生日那天他把我拉到了别墅顶层,我分明记得那天夜晚的星子格外璀璨,彩色无人机在夜空中盘旋划出了‘我爱你姩姩’的字眼。我顿时哭的梨花带雨,他用袖子给我擦了擦泪却始终隔着一段距离没有上前,直到他得到那句可以做我女朋友吗的肯定回答后他才第一次拉起我的手。我凑近了埋入他的怀里,呼出的鼻息分明。我问他为什么这么大张旗鼓,他说别人家小孩有的仪式感我们家姩姩也要有。明明当卧底最重要的就是冷静,可不知为什么那一刻我的心脏不听了话扑通扑通不停的跳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肉体。
从那天之后我们成双入对,他做什么也不避着我,我也渐渐的沉浸在这一场编织的美梦里。可始终有一根卧底的刺扎在我心里,让我保持着最后一分理智。
晚间,他如往常一样戴着个围裙在厨房里做饭。厨房是开放式的,我坐在沙发上正好能看到。这些年的相处实在让我看不懂,他明明就是一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就比如说对我吧。他从来没有逾矩过。甚至连接吻都没有过。我侧面问过他为什么,他没有回答只是揉了揉我的头发说我还小。
“想什么呢?”
他放下手中的盘子摘了围裙坐到我身边。我把腿自然的搭在他腿上,环住他的胳膊。
“如果,我们有下辈子,你想做什么?”
他思索了一下。
“如果有下辈子,我想开家电玩城然后等着我的小祖宗来掉进陷阱里。”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一时间竟然语塞住了。如果你知道我们的相遇是安排好的,你还会不会这么想?
“那你呢,下辈子你想做什么?”
“我啊...”
看了眼前的电脑小说,努了努嘴。
“喏,下辈子我想当个小说作家。”
“啊,还当作家啊?”
我洋装踢了他两下。
“什么意思!不许瞧不起我,我这本书一出肯定能一炮而红的。”
“好,那我就等我的姩姩一夜爆红的那天。”
这句话中有两个谎话,真的,真的会有那一天吗?
“但前提是啊咱们得先把晚饭吃了,要不然饿死了怎么办。”
“对了,我把我们相遇的那个电玩城转到你名下了,放心,那里已经不贩毒了。那里,要干干净净的。”
我放下电脑拉扯住了站起来的他,他不明所以的看了我一眼,我站在沙发上轻轻的触碰了一下他的唇,然后对视良久。湿湿的,软软的...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俯过身用一只手抵住我的头另一只揽住我的腰重重的吻了下去。要不是他揽住我的腰大概我真的会瘫了下去。脑海中闪过我入缉毒警时的宣言瞬间恢复了清醒,推开他后喘着粗气连鞋都顾不上穿就跑开了。回到房间后我死死的锁住门,一刹那软瘫在地。这又算什么呢?我是警察,缉毒警察,我是...爱上他了吗?
这件事后我向上级提出了撤退,但遗憾的是上级回复不准。上级让我不要忘了为什么潜伏到温辞身边,更不要忘了当年入警校时在国旗下发过的誓。
隔天他敲开了我的房门以为是吓到我了连忙向我道歉。我抱住了他连说了三句对不起,一是对不起骗了他,二是对不起这份爱,三是对不起警察这个头衔...我领他进了房间打开了我那未完成的小说。
“阿辞,你说正魔能两立吗?”
“我不知道啊,我看的小说不多,但我知道魔一开始未必是魔,可能魔的心里也有他的那份公正吧。”
阿辞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一个很好的人,可惜你生在了贩卖毒品的温家,可能你也挣扎过,但终究不可能把自己的父亲亲手送进监狱。
“阿辞。”
“嗯?”
“如果我们以后有孩子了,叫什么?”
“太早了吧?我还没想过呢。”
“不早啊,那给你十分钟想想。”
“不用了,已经想好了。”
“叫什么?”
“温慕柠。”
二十三岁的一天清晨他手下突然闯入拿枪指着我,我吓得窜到他的身后,心里砰砰砰的乱跳。他是知道我的身份了吗?他要杀了我吗?这一天这么快就到了...正当我琢磨怎么逃跑时他一把按下了枪大骂混蛋,吩咐手下人把他带走,又转过头摸了摸我的头说了句放心没事了,让女佣把我送回了房间。
我不知道阿辞知道我的身份后是什么表情。我背对着门坐在床上,阳光透过窗纱射进来几缕撒在我的脸上。望着远处的白云我竟此刻一点也不慌乱,只是在等待着,等待他推开房门拿枪指着我的头然后大声唾骂我欺骗了他的感情。我不知道那时我应该说些什么,也许他会把我关进审讯室,然后从我嘴里套出警方的秘密,也有可能他会因为愤怒一下子杀了我...他会杀我吗?我死了,他会伤心吗?不,我可是警察啊,卧底到他身边他痛恨我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为我伤心啊...
我知道再怎么想也没有意义。至于逃生我也想过,可上上下下防守严密,怎么可能能逃的出去。再说了,万一他并未相信,或者他手软了,那么我还有可能继续留在他身边套情报...还有可能,继续留在他身边...渐渐的我放松了身体躺在床上进入了梦境。
鲜血淋淋的地下室,他痛恨我,他问我为什么背叛他,为什么要欺骗他。我说我是警察,是华国的警察,身上肩负着保家卫国的责任,毒品害人不浅,怎么可能任由它流窜四方。我说我爱他,我很爱他,但我不能背叛国家!他给了我一把枪,让我杀了他,亲手杀了他...
“姩姩,姩姩?”
我从梦中惊醒,身边是熟悉的味道和声音。天已经暗沉下来,大概是十一二点钟的样子。太阳穴突突的直跳,我不知道我将会面对什么,只能保持冷静。
“人,审完了?”
由于房间没开灯,我并没有看清他的眼神,揣摩不出他的心思。他把胳膊搭在我的身上环手把我搂紧。
“嗯。”
“情况怎么样?我...”
他沉静了片刻,在这几秒中我不知道是怎么度过的。
“姩姩,别怕,我会保护你的。我相信你,所以,把心搁肚子里乖乖让我保护就好了。”
他这话是...
“如果,我说如果,如果我是警察,那你会怎么样?会...开枪打死我吗?”
“不会,你要是警察,我就给你一个大大的礼物,并让我成为你的第一枚勋章。”
心脏好像暂停了一下,耳朵响起了轰隆隆的声音,泪水再也抑制不住顺着眼角悄悄地流了下来,手指紧紧的扣住掌心。他是怎么说出的这句话啊?
他仿佛察觉到了拉住我的手放在他的心脏前。
“这颗心脏交给你了。”
扑通扑通,它在有规律的跳动着。
我轻轻吻上了他的唇,月光下两个人缠绵住,正当我要解开他的领带时他却突然死死按住,丢下一句‘不早了,你先睡我去冲个澡’后匆忙离开。听着他哗哗的流水声我闭上了眼睛,脑袋空空的却一夜无眠。
这件事我向上级汇报了,上级觉得我并未暴露让我继续留在他身边并且说会尽快行动,我应下了。却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我好怕那一天的到来。
怕什么来什么,盼什么没什么。
在我二十四岁的生日前一天,我收到了上级的行动指令。接收到的那一刻我想了很多,想我们能去哪,怎么逃...最终我只给上级发了一封电报申请延迟,能拖一时是一时吧。上级立刻重申指令并且派出人监视着我们,但凡有不规举动立刻枪杀。
不过这还不足以让我行动,真正让我震惊的是上级说出阿辞杀了我接头上线的事。我的上线是我初入军校的老师,也是唯一跟我联系的人。新上级说不要让他失望,还说毒枭都一个样子,杀人不眨眼...
记得那一晚上他满身疲倦的回来,我给他煮了一碗面端到他面前,他拉过我坐在他腿上,揉了揉我的头发。
“不是说不用你做这些吗?怎么不听话,万一烫着了怎么办?”
我没有说话轻轻一笑,把面端给他,他结果夹起一筷子往嘴里送,眉头轻皱的那一刹那我察觉到了。
“怎么了?不好吃吗?”
“没有,姩姩做的最好吃了。”
才不信他的话,扯过筷子自己尝了一口...
“盐放多了。”
低下头一脸懊悔,最后一次都没做好...眼泪不觉充斥眼眶。
“哭什么,下次我带你一块做。”
那天夜里我把自己给了他,好像做了一个美好的梦。我一遍又一遍的说爱他,他也耐心的一句一句回应。
阿辞,我好爱你啊...
我二十四岁生日会的那一天,变成了活生生的屠宰场。鲜血流了一地,染红了白玫瑰。
“怎么连枪都拿不稳?拿稳枪,我送你个一等功。”
他带着我的手用枪顶上了他的胸膛。身后的门被踹开,警察轰涌过来,红线齐齐指在他身上。他把我的头往前送了一点,吻上了唇。一如既往的味道,有点像薄荷味,但又不全是。那种味道,大概是这一生闻到的最后一次吧。
“姩姩,快开枪吧,我不想死在别人手上。”
不知怎么他亲手带着我扣动了扳机,只听砰的一声全场寂静一刹后齐轰轰的涌了上去并把我拉到角落。他缓缓倒下,被警察带上了手铐,嘴角流下一丝血,嘴唇抽搐出‘我爱你’的口型。那一刹那好像他的声音就在耳边。明明前几天他还对我说要带我去江南垂钓,要去北方赛马。明明昨晚他还向我承诺要带着我做一碗好吃的面。明明昨晚我们还抱在一起说着地老天荒的情话...
两个半月后M市高级领导组织召开了发布会,宣布历经十几年的缉毒行动正式圆满落幕。自此之后M市再无毒品。众人欢呼激动。
本来我私自开枪杀死了首要人物会有一场牢狱之灾,但没想到的是从我行李中发现了东南亚所有毒枭的名单以及实力位置,有助于警察成功抓捕。所以免了罪名,功过相抵,并送上了一枚一等功的勋章。
回到军队宿舍,我解下了扎高的头发,整好了军装并把勋章别到衣服上。看着床上摆整齐的军装忽然想到我刚进军队的第一天。也是个明媚的早晨,我第一次穿上军装由我的老师带领我到国旗下宣言。那天我慷锵有力,誓要除掉毒品保家卫国。如今...大概我完成了当时的抱负吧。我不顾劝阻递出了辞职退军报告后去看了军医。
“你这个症状我也遇到过好多,一般都是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不过要确认还需要给你检查一下。”
在她说完这句话后我摇了摇头转身就走了。她根本不知道,他们都不知道。
“等等!”
“爱一个人没有错。”
她说的对,爱一个人没错,可他是毒枭的儿子,是贩毒的人。大概有错的不是爱,而是那个身份吧。
阿辞名下的东西大部分都被封锁了,也包括那个电玩城。再路过那里的时候它依然如旧,只不过再也没有一个叫余柠的人撞到一个叫温辞的人怀里了。
十九年后,南边一个小镇里开了一家电玩城,生意格外红火。
“妈妈,这是我男朋友,他叫尹澜是个电玩城老板。镇里那个电玩城就是他开的。”
我端了碗面从厨房里出来,看到他说了句欢迎快坐吃面。
“快吃吧,我妈做的面可好吃了。”
他微躬了下身子表示尊敬。
“阿姨放心,我肯定会对温慕柠好的。”
“那可不,我将来可是著名的小作家!”
我点了点头,告诉他们爱是一件很美好的事,让他们享受当下。
不大的屋子里响起了阵阵笑声。枕头下放的是已经摩挲泛黄的照片。梨花树又开了,芳香四溢。
“阿辞,我爱你。”
“嗯,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