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晏清搬来王柏林家住的这几日,日子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上下学都有专人接送,还有专门的保镖紧随在侧。为了避免上学显得过于扎眼,王柏林还贴心地吩咐他们在近旁守护,不要影响程晏清正常的学习生活。
虽然这本该就是程晏清原来就有的日子,但她知道,经历了家庭变故后,还能拥有这样的生活,是出于往柏林对亲生女儿的想念和爱护,而自己只是一个承接这种爱意的替身。
再一次拥有这种公主般的生活并没有叫程晏清安心舒顺,反而她觉得忐忑不已,在王柏林手下讨生活并不是太容易,因他阴晴不定的性情总让人捉摸不透。
一个雨夜,程晏清躺在床上,再一次梦见自己父亲从高楼上坠落的景象。死前父亲在和自己的最后一通电话里说:
“晏清,别怪爸爸,我是被害至此的…。我对不起你和妈妈。”
程晏清猛地坐起来,从梦中惊醒。
冷汗浸湿额角,心情久久不能平复。程晏清攥紧了拳头,眼泪不自主地流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就可以放弃自己的生命,就可以抛妻弃子了吗?
与其说是无法释怀,不如说是怨恨,她的一对父母亲。
如此不负责任,留下她一个人,背负起了巨额赔款,面临着重重危险和挑战,甚至……被人欺凌侮辱至此……她哭痛心疾首,却隐忍小声,避免被王柏林听见动静,引来怀疑。
若是被王柏林知道自己不安于现状,不满足于他供给的一切生活待遇,不知道会不会将自己赶出家门。
哭了好久,哭累了,口干舌燥。
止住了哭腔,收拾了眼泪,这才欲出门去喝一点水。
刚刚打开卧室门,一道人影杵在门口。客厅昏黄的灯光映照着来人颀长的身影,在地板上拖出长长的一道阴影。
他抬起头,金丝框镜面忽地折出一道凌厉的反光,你看不清他的眼睛,也看不穿他面无表情背后的心思。
“怎么起来了?”
他冷冷的声音穿破冷冷的空气,一齐逼得程晏清打了个冷颤。
刚想说自己口渴出来找水喝,他就抬起手攀上程晏清的面颊,细细揩了一把,然后眼睛里露出异光:
“你哭了?”
程晏清慌忙别过脸来,边小心翼翼打量他的目光边低下头去说:
“不是的,只是做了个噩梦……”
“……哦?什么梦?告诉爸爸。”
他温言哄诱着她。语气里却像是不可违抗的命令。
程晏清有些害怕了。
“梦到……亲生父亲,跳楼……”她支支吾吾地说。
他的眼神忽明忽灭,透出些寒意。程晏清伸手去抓王柏林的手。试图哄她这个喜怒无常的继父:
“爸爸……你不要生气,我对我生父,除了怨恨,再没别的。”
由于紧张和违心,她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
“为什么怨恨?”他反问她。
“因为不负责任,丢下我和母亲一走了之……”
这话是程晏清与王柏林虚以委蛇的这么多天来,算是最真的一句话了。
他回握住程晏清的手,放在温厚的掌心里细细抚着。随后低下头去看到程晏清正光着脚踩在地板上。
“为什么不穿鞋?”他带着一丝质问询问她。
“忘记了……”
话一出口,便后悔了。
因为王柏林此时正一把抱起程晏清,将她搂在怀里。由于失去重心,程晏清下意识地牢牢箍住王柏林的脖颈,一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头晕目眩。
他细细地看小姑娘的眉眼。轻轻热热的呼吸落在程晏清颈侧肌肤上,密密的痒。他直勾勾望进自己眼睛里的样子,使程晏清感到十分不自在,在他的目光下,她烧红了脸颊。
他几乎没意识到任何不妥,只是认真又仔细地看有着一副天生媚眼的程晏清。
感受到她愈来愈急促和紧张的呼吸,王柏林这才回过神来,转而又露出了一副严肃不可靠近的样子。
抱着程晏清,把她放进被子里。替她盖好被子,掖好被角。如此一套动作娴熟得令人心疼,许是年年岁岁皆如此般,曾经这样照顾自己的女儿。
离开前,王柏林在小姑娘的额角上吻了吻,在她的耳边说了句“晚安”,才转身离开房间。
程晏清不可控制自己狂跳不已的心脏和烧得厉害的面颊。
相处短短一个月,这是王柏林第一次这么温柔地对待她。也许取得继父的好感和信任并非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但是有这样一个性情难测、喜怒不定的继父,这样一个小小进展还是值得庆贺的。
只是,他看自己的目光……好像很亲切,但同时又深不可测地难以捉摸。
王柏林如此周全又周到地对待自己,让她感觉久违的温暖,但同时她感觉得到,王柏林并不是很喜欢自己,至少下意识地不是很喜欢自己。
她把这份不喜欢归咎为自己,许是自己什么地方做得不让他满意,才会这样。
所以小小的进展都会让她感到如释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