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业

萧姨娘想到了什么，从屉柜抽出几轴画卷摆在曲澜鹭面前。定睛一看，都是京城尚未定亲、年龄相符的儿郎。

“娘前些日子为你想看了一番，恩承侯府的庶三公子很是不错，长相也算周正，为人清廉，且家中长兄进了翰林院就职，想必也是能多扶持一下的……”

萧姨娘还没说完，就被曲澜鹭打断。

“姨娘，恩承侯府还未分家，嫡子女颇多，要扶持哪能轮得上侯府三公子这个庶子啊……”

萧姨娘还以为是曲澜鹭怕侯府姑嫂兄弟纠纷，便也点点头道：“也对也对。”

“还有定奉伯府庶长子，他府伯爷忠良，早已分家，家中除了有一个嫡子和两个嫡女外也就无人了，也算良配……”

曲澜鹭摇摇头：“姨娘，庶出长子也终究比不上两个嫡出的子弟的，定奉伯也定然是最看重两个嫡子的。”

萧姨娘还以为她不满意，想了想继续侃侃而谈：“国子监的苏二公子，虽说是庶子，但颇有才华……”

萧姨娘又絮絮说着，却被曲澜鹭打断。

“姨娘，你就没明白我的意思！这虽说这几位公子的家族与尚书府门第相当，可他们毕竟也是庶出出身啊，女儿本就是庶出出身，也不想……”

曲澜鹭说着说着就没声了，萧姨娘也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庶出和庶出配对，就是庶出的命，她曲澜鹭打心底里就是不愿意的。

萧姨娘叹气。

她只有鹭儿一个孩子，当然是希望她将来生活的更好。她这几日打听了多方媒人，从中挑出了几个还算不错的。鹭儿看样子婉约柔和，可她为娘却知道，也是个不服输好高骛远的主。

鹭儿本就是庶出出身，因此想嫁入高门，只能庶出和庶出配对，否则只能做妾。于是最近她多方打探周围的侯府伯府的庶出子弟，可没成想人家根本就不愿。

萧姨娘垂首片刻，有些闷声，语气也稍有低落：“……司业府上的二公子就很是不错，勤敏好学，为人端正，长相俊朗，是个有才之人。虽说官职不高，但家中人都性情温和。尚书府是二品官职，你嫁过去虽是低嫁，可也能给他家做堂堂正正的嫡妻。这样一来，你也就不用像姨娘这样给嫡室做伏做小了。”

曲澜鹭精准捕捉到萧姨娘的失落，有些焦急开口：“姨娘，女儿不是这个意思……”

萧姨娘不说话，静静喝着茶，末了补充了一句：“司业府上二公子是嫡子，你若是能寻到他这般的人，为娘也就心安了。”

曲澜鹭她思虑了一下，心中仿佛有什么被点起，福了福身：“姨娘不必忧心，过几日就是武试，届时女儿好好留意一下。”

萧姨娘是无品小官之女，年轻时也是民间有名的美女，嫁到二品尚书府，虽说是姨娘，可却是多少人望尘莫及的地位啊。邻里街坊的都在说她嫁的好，原本以为自己嫁到尚书府，日子也能蒸蒸日上，可高门侯府的日子一样难过，不仅得伺候好府内的夫人和嫡子女，在外别人也看不上她们这些妾室。

说没有后悔的时候吗？怎么可能没有。她唯一的指望仅仅只是自己的女儿，可如今看来，女儿倒是比自己想的通透多了。

萧姨娘默了默，摇了摇茶。

……

曲亦风还有要事要忙，何氏作为曲亦风的贤内助，一同去了书房。出了正厅，曲煜涉还有课业要忙，曲澜堇倒是没有什么事，约了隔壁府小姐妹出去买首饰游街。

曲澜霜只觉得胸口有些闷，不知不觉走到了后院。

前些日子的雪簇簇，府内有粗婆丫鬟将雪扫到路两旁。可抵不过梅花上扑簌簌掉落的薄雪，仔细些听，就能听到短靴踩在薄雪上发出的咯吱声响。

一路寂静非常，落针可闻，前头传来两个小丫鬟的低声细语。

一个圆脸的小丫鬟一脸神神秘秘：“哎呦，四少爷又被宋姨娘罚喽！”

另一个鹅蛋脸的小丫鬟显然十分感兴趣，啊了一声，问道：“这冰天雪地的，又被罚跪了？这次是罚跪到什么时辰？”

圆脸丫鬟掰着手指头，摆出一个“三”道：“三个时辰呢！向来都是如此，你说这冰天雪地的，也不怕落下病根……哎，果真不是自己的孩子，不疼不爱的。”

鹅蛋脸丫鬟问道：“那老爷和夫人不管吗？”

圆脸丫鬟一副“咦”的表情：“一个庶子罢了，老爷又不看重。夫人住的明盛苑离这里远，又从何而知？”

“哎！自从刘姨娘去后，四少爷的生活真是苦啊。”

“可不是吗！若不是刘姨娘去的早，凭借当年刘姨娘受宠情况来说，四少爷怎会沦落如此下场……”

……

曲澜霜静静和长离桐君在拱形门后听了许久，脸色未变。

尚书府后院是这样安排的——正室和嫡子女住在东院，而妾室和庶子女住在西院。两地本就相离甚远，她也没心情来西院找庶出的姊妹兄弟们，这关系自然就疏离了。

“长离。”她道。

“姑娘。”长离站了出来。

“在背后嚼舌根，让她们自己下去领罚。”曲澜霜先行提步，只是显然脚步匆匆了许多，“桐君，你随我去四少爷那里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