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防风邶的身份第一次见她,彼时她已是尊贵的皓翎大王姬,头带帷帽。
风月场所,他闲散地揽着一名女子的肩,不经意路过,风扬起透纱罗匆匆一瞥他的容貌。
他似半分讥笑,半分轻浮,活脱脱一个浪荡子模样。】
通过灵石的回放,小夭看见相柳带那女子进房后一秒变脸,不允那女子近身,也不许她出去。自顾自地拿起桌上茶杯细品,眼神中明暗交杂。
【明知她是王姬,却总时不时语态轻浮地撩拨她,叫她"美人",倚身靠后像无赖般要她亲手喂解药。
白天一幅浪荡不羁的模样,夜晚却隐匿藏身策天马拉玄弓。
那日见她只身冲挡在苍玹前,他默默收起箭弓,嘴角露出一抹不屑的笑。】
【他带她在西炎城吃喝玩乐,有时没钱了就当掉身上物件,或整晚加接"杀了么"订单。每每看到她对新鲜事物欣喜欢愉的样子,他的目光总是假装漫不经心地落在她身上。】
【他开始教她箭术,一教就是几十年,将名冠天下的防风氏射箭技巧尽数传授于她。
为了让她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弓箭,他耗时35年,走遍万水千山找寻稀世珍宝做材料,他用能凝聚月华的极品月光石,配上自己九头妖的血,给她打造了一把独一无二的绝顶弓箭。】
小夭看到这,口中苦涩,心里却似松懈了般,果然天下没有那么好的事,刚好就被自己捡漏了那么绝世无双的宝物......
所谓的鸿运当头,不过是有个傻子早早便给她铺好了路。
【他借防风邶之口,说了许多想说但不敢说的话。
看见他练箭的手掌满是老茧,他突感心疼,竟大胆问她:"不如别当王姬了,跟着我四处流浪去吧。"她明眸可人地望着他,"好啊,只要你放弃一切,我就跟你走。"
他愣神片刻,终是轻笑低头。】
画面定格在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和他英姿飒爽的将军夫人,高高的马尾被风扬起,眼角之余尽是爱意。
他们之间仿佛总是隔着时差,每当她向前一步,他却退后了。
【他身受重伤夜访香闺,她颤抖着手小心取下他的面具。那一刻,破碎的宿命感流转在二人之间。他欲吸血,她却推开伸出手腕。被拒绝后,他的眼神从不置信,到抖动,再到委屈。
她疲累沉沉睡去,看不见身后的他正小心翼翼地挪动着受伤身躯,尽量远离。】
看着相柳可怜巴巴地连枕头都不敢沾,小夭气笑了,"你该不会以为我当时是嫌弃你吧。"
两人曾无数次以玩笑的口吻试探彼此心意,或真或假,真真假假,以假乱真。
小夭的眸光里,总折射出相柳的影子。
她不止一次地问过:你是谁。
相柳却总玩味地回她:"你希望我是谁。"
可再也无人,说出下一句话。
【遭遇梅林虐杀后,他因情蛊和她一起身负重伤。他只身一人前来,雪衣红痕,唇色苍白。
他抱起她向光走去,无视周围一片阻碍,"不把她交给我,她只能死。"轻蔑的目光中,分明压抑着愤怒和悲恸。
他护着她来到海底疗愈,用心头血精心喂养,整整37年。
他们在洁白无瑕的海贝中,长年相伴相守,日夜相拥而眠。】
小夭捂住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她才看清当年涌入体内温热似小火焰的东西竟然是......
她看到相柳是如何细心呵护她,如何温柔抱着她。每当满月时,他会催动灵力为她疗伤,动作很亲密,他贴合着她,一双眸,时而暗沉时而闪现妖瞳,好似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由于他浑身是毒,每每疗愈完,还需将血液中的毒液吸出。只是如今他的动作十分轻柔,完全不像初识那般强横霸道。
【他会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又或是摸摸额间的桃花。
他会带她聆听鲛人求偶的美妙歌声,又或是抱她去海面上看弦月。
"今夜是上弦月,像一把弓。"他微笑的看着怀中熟睡的人儿,海浪起伏,月光似水。】
小夭贪婪地目睹着过往的一切,望着镜面中那位"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白衣男子,很难把他与世人口中心辣狠毒的魔头联系在一起。
相柳的话极少。可知晓小夭害怕寂寞,偶尔也会尝试讲故事哄她。
他讲他是如何从奴隶死斗场里逃出来的,如何与惊涛骇浪的大海涡流搏斗,极北之地的雪又有多美......
在第37年,他唤醒了她,只因涂山璟快没有求生意识,这段偷来的宁静欢喜时光也终将结束。
小夭喃喃道:"为了让我有人相依,你可真是煞费心思......"
【他眸色暗沉地伫立在幽深的海域,注视着她一袭红衣坐在礁石处,枯等七日。
在皓翎玖瑶与赤水丰隆大婚的那天,他用防风邶的身份光明正大抢婚,兑现当日承诺。而当她一步步走近他,问:"那你觉得,如果我不嫁给赤水丰隆,应该嫁给谁"时,他再一次逃避,并告知她这是他和璟的交易,只为换得军需粮草。】
小夭看到这时,清泪已风干在脸颊。
她轻轻地说:"又撒谎。"
相柳总是把对她的情感,伪装成冰冷的交易,甚至不惜毁掉防风邶这个身份,也要与她划清界线。
又或者,干脆将声势浩大的爱意隐藏在心,无人知晓。
【大战在即,他是辰荣的将军,她是皓翎的王姬。各自立场,水火不容。
她用他亲手为她设计的银色弓箭直指心口,顿时血流如注,他却笑得轻慢。
他像一只阴冷的兽用言语狠狠撕扯她的伤口,让她恨他。末了,又凝水为鼎移到她的面前索要交易代价,她狠割一刀,汩汩的鲜血流涌,不一会儿近乎将水鼎盛满,她咬着唇对他说:"欠你的情,你最好一次性要够。今夜之后,你我陌路,此生此世我永不想见你!"
失血过多的她昏了过去,相柳目送左耳带她离开。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猛然一用力将箭拔出,血溅白衣。
他好似累了,直挺挺地躺倒在水面上,仰望着天空,笑容慢慢淡去。】
相柳孤身一人漂浮在一望无际的海面。银色的长发柔散在水波中。
无边的黑暗,无边的寂寥,无边的孤独。
小夭凄凉地说:"所以你就是想让我恨你对么。呵,如你所愿......"
【他将小夭的血制作成猩红的凝珠,让鲛人尽数收好。
心如死灰的日子里,他将一心求死的她抱进海里。
这次他剖开手臂,将雌雄蛊引入自己的体内,无数流萤萦绕着他们飞舞,美如幻境。
突然,他手中出现一把冰雪凝成的匕首,狠狠刺向胸口,霎时一个通体雪白的九头蛇妖暴现,周围的流光变成密密麻麻的蛊虫争先恐后朝心口钻去,消失不见。
他用自己的本体殒掉一命与蛊虫同归于尽。
"你的蛊......解了。"他俯身强撑,血溅银发,嘴角一抹猩红,却笑得荒凉。】
"不要!"小夭冲到灵石前,用手慌张地抚摸镜像中的相柳,她竟不知为了她的安危,他次次成疯成魔,舍命相救。
她眼睁睁地看着相柳虚弱地拿出狌狌镜,推动灵力,抹去记忆。
至此,和他的最后一丝牵连,也断了。
「"我若是对姑娘一见钟情了,该如何是好?"
"我想你记住我。"
"你希望我是谁。"」
相柳用防风邶写了一封情书给小夭,转头却让她恨他,怨他,离开他,忘了他。
......
小夭泪如雨下。
"地上梧桐相持老,天上鹣鹣不独飞,水下鸳鸯会双死......此乃,情蛊。"
石先生吟唱了一段百黎族的歌谣,用衣角偷抹着眼泪,想不到杀人如麻的九头海妖竟是如此情深重义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