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回来得很晚。
阿离倒还没睡。她一直在军师帐中等他。
先前与小六告别的时候,小六顺便把这个月份量的药交给了她。阿离将其放在了相柳放置公文的案几上。
这段时日她也给他新配了药,但因为忙于军中瘴病之事,所以还没做完。眼下大患将消,只待相柳把药材取回便好,阿离得了闲,便就在他帐中,一边将那份耽搁了的药做好,一边等他。
一素也是这样的。军中安定时,相柳就只在帐中处理各种军务,阿离在旁摆弄医药事物,互不干扰,也互相陪伴。十分清闲时,相柳也会陪她到山中采药,探访幽林密景。
若像这样有事外出时,阿离则会在帐中等他。她只做医师,除制药与治病之外,并不大参与军中之事,但是相柳又岂只是军师公事,既涉私心,任是再知道他悍勇难匹,总还是要等他回来了,自个儿眼见着了,确认妥帖无事了,才能放心。
从西河边回来时日头还盛,到这会儿月色都冷了,阿离的药还没做完,却没了心思再做下去。
灯火映出少女蹙起的眉,都已经快到子时了。
相柳还没回来。
军纪严明,军师账无人敢妄加打扰,现下士兵们都按时就寝,四野里更加静无人声。
阿离拨了拨灯芯,将渐暗下的火光又挑亮。灯火曼曼摇曳,安静在这种时候并不使人平和,反而更让人心慌。
天地昏茫的子时,阿离未眠,而是更加清醒。
只是眉目如夜色愈沉。
直到丑时他终于归来。
阿离相柳!
阿离松了口气,但眉仍蹙着,不能放心。
目光转过他有点零乱的白发,和白衣上的点点血渍。
阿离你又受伤了。
他回来得太晚,她已经洗漱过了,长发披散在肩头,挨近过来时发丝划过他手背。阿离拉下衣领,并将一半青丝挽过来,露出掩映下削白的肩颈,垂首时,更显得纤细,几乎易折。
相柳眼眸动了动,伸手揽过她,咬住了那一抹细白。
阿离的手穿过相柳的长发,以指为梳,将他乱了的发丝重新顺好,一边问说:
阿离药没拿到吗?
相柳没有。涂山家有人泄露了藏药地点,我被埋伏了。
阿离是谁?涂山璟……
阿离立即想到最能做到这件事的人,但旋即就否定道:
阿离他不像。
#相柳不是他。
阿离那劫药的人是谁?
#相柳不知道。
相柳松开她,抬起了头,但手还揽着她的腰。
相柳不过,跟上次伤我的人,是同一伙人。
相柳我怀疑山里有内奸,只可惜杀了一个,还有漏网之鱼。
相柳眉目极冷。
好容易搞到了药,却又被截了。
阿离默默无言。军中瘴病越来越严重,不消她多说,相柳自己也明白。
阿离怎么办呢?
没有药,就在今夜,军中就又会有人死去。
长夜漫漫,湮灭天光。
少女含愁的眼如风露一般,蒙着夜蔼。
可相柳也无法给出确切的承诺。
相柳我会尽快查明此事,拿回药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