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应熊将我送回住处,捏住我依旧傻笑的脸,语气不悦,“今日晚宴,倒成了你和朱慈煊的主场。”
“怎么可能!朱慈煊和你妹妹站在一起多耀眼,天造地设的一双啊,连天上的月亮都黯然失色,我这平平无奇之资,哪抢得了风头,你高看我啦!”我挥舞着手臂。
“抢风头的不是你的相貌,而是……总之,朱慈煊还是少见为好。”吴应熊皱眉。
“咦?他突然转变对我的态度会不会是因为你?他见你对我好,只是想讨好你,好让你帮他做事。”我可是洞悉一切的达人。
“哦?是么?你这么认为?”他眉头皱得更深。
“难不成对我有意思?”我嬉笑道,“哦哦哦!我知道了,今日他当着你的面向吴明月表白,其实在向你炫耀。你看吧,我要娶她了,哪怕她失忆前多么喜欢你,现在还不是把你们之间的风花雪月忘得一干二净,现在你也只能将她当妹妹,怎么样,眼红吧!而你为解相思之苦,将与明月嗓音相似的我留在身边,见你越对我好,越能彰显他的成功,他不是对我有意思,而是对见你求而不得有意思,我都在怀疑,你俩是不是才是官配,哈哈哈,你觉得我分析得对不对?话说我觉得我真的可以去当金牌编剧了!”酒后变成话唠体质。
“月儿,他可没你想象的这般幼稚。”吴应熊握住的双肩,防止我乱动。
“唉!看不懂看不懂,你俩都是这样心思难测的人,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我看你们这两根针,都穿透地心,跑地球另一面去了。”我摇摇头,努力保持清醒,“不过,我能感受得到,他是真的在跟我道别,在跟过去的明月道别。”
吴应熊突然凑近,近得我心跳漏了一拍,口吃道:“怎……怎么了?”
他突而又拉开距离,“没事,我只是开心罢了,或许,你的感觉是正确的,从今往后,朱慈煊之于你我,便再无半点瓜葛,见你也是如释重负,犹如心中软刺拔除,我也为你开心。”
“嗯哪嗯哪,吴应熊,你别多想哈,我一直将朱慈煊视为小弟,没有半点儿女私情(应该没有吧,有的话就归结于爱美之心),我现在这样子扔出去都没人捡,我还不得好好抱紧你的大腿,向着抱得美人归的大计更进一步。啊!忘了正事了!”
吴应熊想来对我的一惊一乍也见怪不怪了,只是宠溺看着我等我后话。
“经高人指点,我算是找到了压制你体内浊气的办法。”我掏出竹筒,“我特地去太医署求了防止血液凝固的药粉,竹筒里的血应该还是液体,这是你的亲妹妹,正版吴明月的血,血缘压制,相生相克,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效果,但终归得试试。”
“今日……这一切,皆是为了我么?”吴应熊明显有些怔住了。
“不然嘞,你以为我真的闲得无事跑去和你妹妹结拜?当然,既然有了这么一出,我也会好好待你妹妹,不会让她吃亏……啊!”
话未说完,我整个人便已落入了吴应熊的胸怀。
“其他人早已与我无关,月儿,或许很快这一世便要结束了,我实在想极了你妈妈做的饭菜,等回家第一件事……”他用下颌轻蹭着我的发顶,酥酥麻麻。
我轻笑,“万万没想到啊,我们吴大公子还是吃货一枚,等你入赘我家,我还能亏待你不成?现代生活绝对能抵你九世,emmm,恐怕比所谓天上的生活还要丰富多彩,有情人之间的快乐事,几辈子都做不完。”
吴应熊松开我,执起我的左手,“歃血为盟,亏你想得出来,给自己也拉了这么长一道血口,还疼么?”
“啊,没什么,还来不及包扎它都已经自愈了,当然你要是能给我吹一吹,明天应该连伤口都看不见了。”
温凉感从指腹传来,吴应熊竟落下一吻,竟有些缠绵之意,我慌忙抽手,脸红到脖根,这厮最近做这些事真的是越来越顺手(口?)了。
我怕他有下一步动作(我为什么要怕?),赶紧打断他,“啊!我……我把小元宝叫来给你作法,你……你等着。”丢下他仓皇而逃。
作法很顺利,但也只是压制,如果吴应熊的魂魄不能再寻一个新的容器,被吞噬也是早晚的事。
新的容器?那便又是一条人命是么?苍天啊,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你将他的魂魄注入正版吴应熊体内,引导我与朱慈煊生情,结果我仍旧寻到了我的“真爱”,这一场赌局难道不是我赢了么?
你竟然还要不择手段唤醒正版吴应熊将他的魂魄驱逐,驱逐不成便吞噬,天上那群仙人板板怎么就那么无聊那么坏?
清廷那边逼得很紧,尹夜点名让朱慈煊应战,朱慈煊本可拒绝,但或许为了和尹夜之间做一个了解,将宫内事务全权交由磊公子后,决定率军亲征,并扬言凯旋班师,便和吴明月成婚,与吴家永结秦晋之好。
同时册封吴应熊为右骑将军,率领三万吴军精锐一同出征。
不祥的预感随着出征时日推进也越来越强烈,我提出要一同前往,却被吴应熊再三严词拒绝。
“我真的放心不下你,就让我一起去吧,好不好!”第N次死缠烂打。
吴应熊推开我缠上他胳膊的手,俊脸冷若冰霜,不置一词,只顾打理着他的银枪铠甲。
我重新攀上他的臂膀,义正言辞:“你可以拒绝我,但是我也可以趁你不注意偷偷跟上,你觉得躲在你眼皮子底下安全,还是我随意装扮成火头军什么的更让你放心?”
吴应熊手上动作一顿,垂眸看我,尽是无奈,语气也跟着软下来:“我当然知道,你决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你就扮成小兵模样,随侍我身边吧!不过你只许在营帐中,不得出营半步!”
“安啦,安啦!我又不懂打仗,不会跟出去送死的,放心吧!”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或许将在这场战役上画下一个休止符。
我是第三人称分割线--------------------
城门大开,一身玄色铠甲的朱慈煊琦坐战马之上,腰背挺阔,少年天子,意气风发,其身后将士步伐铿锵,气震山河,忽而从城头传来激昂的歌声,那歌声来自一女子,却带着少有的男儿气概,振奋人心。
“君欲守土复开疆血犹热志四方
我为君擦拭缨枪为君披戎装
君道莫笑醉沙场看九州烽烟扬
我唱战歌送君往 高唱
听 昨夜有戎狄叩我雁门关攀我十丈城墙
看 九州有烽火江山千万里烽火次第燃
我 高歌送君行掌中弓虽冷鲜血犹是滚烫
且 为君倾此杯愿君此行归来踏凯旋”
朱慈煊勒马,旋身回顾,城头东风猎猎,战旗招展,一女子身着红衣,斗篷遮住了容颜,发丝肆意飞扬,唯有歌声不绝于耳。
身影和记忆中那人重合,那股不卑不亢的傲气,原来真的可以出现在她身上,他依然分不清,他爱她初见时的天真烂漫,爱她救他于危难中的不离不弃,爱她作为神女时的冰雪聪慧,还是爱她面对他时的恣意不羁…抑或,仅仅因为因缘际会,都是一早便已注定好的。
朱慈煊嘴角蓦地勾出一抹笑意,旋即隐去,回身打马,挥师北上。
第一人称回来了——————————————————————
目送大军浩浩汤汤离去,脱掉大红色斗篷,我一身小兵服饰,和接应我的吴青碰头,跟着队伍缓步前行。
城头那一曲我本是教给吴明月的,奈何美貌的她竟然五音不全,只得我亲自揽活,希望这一曲多少能鼓舞士气,尽尽我绵薄之力。
跟着大军前往,做到不拖累任何人,就是我能做大的最大努力了。
安营扎寨完毕,吴青将我偷偷送入了吴应熊的营帐,将将打理好床铺,就见吴应熊掀帘进来了,我放下被褥迎上去,“怎么样?听说安庆一战,朱慈煊这边死伤惨重,将士们只能负隅顽抗。”
吴应熊取下银盔,下颌处竟然多了一些青色胡茬,我心疼地抚摸上去,有些扎手,本想说些什么,但是现如今这个情况,自私的话怎样也说不出口。
吴应熊大手裹住我的,带着我的掌心在他的侧脸摩挲,一边听他道:“不公平啊!这本身就是一场力量悬殊的战争,清廷那边有能人异士相助,鬼神怪力出现在本该以肉相搏,以谋略定输赢的人间战场,月儿你说,我们有几成胜算?”
鬼神怪力?我突然想起秀色秀清,他们的出现确实已经打破了人间行事法则,可这里又并非神话世界,上面那些仙人允许人间被鬼神祸乱么?
“我以为,鬼神怪力,魂魄附体什么的仅限于个人,如果牵扯到整个人间界,那…这个世界不就乱套了么?而我的存在到底有什么意义,我似乎永远被安排,你说我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吧,但却似乎不配和上面那些人正面交锋。我们按着人间法则行事,半点神力也无,那要怎样与之抗衡,我真的越来越不懂了。”
“或许,经此一役,人间会重新步入正轨,就像月儿所说的,大清将会统治这天下,按着历史的轨迹,直至新的朝代更迭,只是这一役,有的人必须要作出牺牲。”吴应熊声音清冷。
我的心却咯噔一跳,牺牲?我目光灼灼看着他,无声询问,牺牲的是你,还是朱慈煊?
我颤巍巍开口:“如今我的身躯来自于第十世,如果在这一世死去,来世便不会有我,那也就不会存在我从来世穿越过来一说,那么这一切是不是就可以……阻止呢?”
说好的只是跑到电视剧里走一遭呢?竟然真的回到了过去,这不靠谱的咪啾!
手上吃痛,吴应熊将我拖入怀中,一贯清冷的声音带着焦灼:“你休想以你自以为是的方法!”
心脏还是抑制不住跳得厉害,声音也不自觉拔高:“那怎么办?你说怎么办?要我眼睁睁看着你和朱慈煊去死?”
“朱慈煊?月儿你对他,到底是怎样的感情?”吴应熊松开我,回过身去,背影竟有一丝落寞,“说起来,这个世界似乎一直围绕着他来周转,若不是你对我生情,我的存在当是可有可无是么?”
我愣怔片刻,才回味过来,吴应熊在自我怀疑?
我移步到他跟前 ,竟不知该怎么安慰他,“怎么会呢?我们不是做过同一个梦么?你是我十世追寻的人啊,我对朱慈煊也只因为有月老红线相牵,硬想把我们凑一块儿,对他产生的任何感情都是不受控制,但我心里明白,我认定的,一直只有一个你啊!”
我抬手想要抚平他眉间萧索,他微微一侧,避开了我的触碰。我的心像针扎一般,收缩起来,怎么回事,怎么会扯到这个话题的?
要说朱慈煊,寻仇,复国,神女相助,这些男主角桥段硬生生被安排在了他的身上,不过也确实,我当时想要拯救朱慈煊时,不也认定他就是男主角的么?
反观吴应熊,除了沾了作为乱世枭雄吴三桂的光,在世人眼中倒也有一席之地以外,好像也就是陪着女主角“谈情说爱”。
我自嘲地笑出来,我恐怕根本就不是女猪脚罢!
悻悻收回手,声音从鼻子里哼出来,“不早了,先睡吧!地铺已经打好了,我睡这儿……”他依旧不作声。
第二日醒来,我已经安好躺在了榻上,地铺已经被收好,吴应熊应该是趁我睡着将我挪过来的,唉!
冷战,幼稚的冷战,我以为这种事情在相对成熟的我和吴应熊之间是不可能发生的,人算不如天算,难道导火索仅仅因为他觉得朱慈煊抢了他男一的风头?呸呸呸,他是在意这个的人么?
冷战持续了好些天,而明军也终于在安庆城外十里外扎营。
“吴青,你看好她,务必保证她的安全,若有半分差池……”这是冷战以来他在营帐中说的第一句话。
“公子请放心,属下定会……以命相护。想必公子还有话对明月月…于姑娘说,属下先行告退。”吴青一面应道,一面向我递眼色。
待帐中只有我们二人时,我率先开了口:“二十来岁的年纪在我们那儿大多初入社会,带着青涩应付着职场的尔虞我诈,在这里,却已经挑起了家国的大梁,不过,毕竟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也会使性子耍小脾气,这很正常,所以我不怪你。”
我笑眯眯踱步到他跟前,踮脚伸手摸摸他的头,“我跟你一般大小,但女生会比同龄男生更成熟一些,所以我就当包容自己的弟弟一样任你在我面前使小性子闹冷战,我不会像其他女生撒娇闹脾气,毕竟在你们这个年代,18岁以上估计就已经没了这个权利,另外,我觉得两个人之间最重要的还是沟通和理解。”
吴应熊玉颜有开裂的迹象, “弟弟?认了朱慈煊做弟弟还不够,还想将我也纳入此列?”
“哪里哪里,我的意思是包容性,反正我不会跟你吵架,你别逼我啊!”我连连摆手,因为和亲近的人吵架我容易泪失禁,想起之前明月认亲那出被他逼得我心肝脾肺肾都哭裂了我就心有余悸。
被一股大力掼入他的胸口,感受到某人正在努力压制胸口的起伏, “我倒是希望你还是能如从前那般,作为妹妹,被我护在羽翼之下,任性也好,无理取闹也罢,至少我能感受到你的在意。”
我一撅嘴,“那这样的待遇,还是留给你的明月妹妹吧!我是不会那么幼稚的,在意呢不是那样表达的,喂,你该不会还在吃朱慈煊的醋吧,我要声明多少遍呢,难不成需要他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我到底在说什么?消失?联想到之前他说的牺牲?我不可置信得想要推开吴应熊,他却将我禁锢得更紧,声音幽幽从头顶传来:“或许,是吧!”
恐惧蔓延开来,“吴应熊,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你不许乱来,不管是对你自己,还是对…”朱慈煊…
他轻柔抚摸着我的发丝,不置一言,松开我后将吴青唤进来,同时禁了我的足。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吴应熊像是被谁操控了一般,我原本以为他只是因朱慈煊而生醋意,却没想到,他,是起了杀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