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方城外,李素行带着人马灰溜溜地回来,在城门外迎接的杨付,大老远就发觉不对劲——萧展风和秦岚并不在李素行的部队中。李素行看见杨付在城门外迎接,顿时拉下脸来,对副将陈潘说:“看见没?杨大人,早早地准备来看我的笑话。”
“李将军您这是什么表情,莫不是被那几个小鬼头摆了一道?”杨付说。
“杨大人,这有些话,可不是句句都能说出口的,你不过是掌管我百里恒州的财政,那就管好钱,管住嘴。”李素行用极其厌恶的目光盯着杨付,随即上马入城。杨付虽笑脸相迎,可却也害怕同李素行短兵相接,只是召来近臣,从其手中拿到一份折子,杨付随便翻了翻,又抬头看看那个缓缓入城,英姿勃发的李素行,喃喃自语:“李将军啊,今夜这天方城同前一阵子一样,终究不太平……”
林相府内,换下盔甲,身穿便衣的李素行正打算向林浩承请罪。
“荒唐!李素行,你以为你凭什么当得上偏将军?”林浩承大发雷霆,“凭你的实力,就算是十个萧展风,他也未必是你的对手,你是我的心腹,是我恒州他日同各州谈判的王牌……”
李素行从未见过林浩承怒发冲冠的模样,林浩承所说的一字一句都如同刀子一般划在自己的胸口。李素行将头低下,不愿直面林浩承凶恶的双眼,他清楚林浩承这些年的暴戾,但又念及当年林浩承的知遇之恩,只能解释说:“萧展风几人是乘船走的,撑船的是个老头,想必定不会逆流去乌昌,而有凌江继续南下,漳州是富庶之地,他们身无分文,定只能去江州。”
“一派胡言!江州贫瘠之地,萧展风怎么可能会去贫民窟?”杨付缓缓走入林相府中,将手中的折子呈到林浩承的面前,“这是近几个月城中官吏的收支名册,其中我发现李将军和胡司空的开支较大,可流失的金银却无迹可寻,想必这其中……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自己查不到,便说我在做见不得人的勾当,未免太草率了吧!”李素行为自己辩解。
林浩承看着折子上的明细,又看看在李素行一旁理直气壮的杨付,将折子丢在地上,说:“哈哈哈,我还以为是什么起兵造反的大事,原来是乱花钱啊,哈哈哈哈,杨付你的府中没有个三妻四妾?你从不去那烟花柳巷快活吗??我还是那句话,不是人人都能被你弹劾,也不是人人被你戏弄!”
李素行听到这些,心中的忐忑少了几分,可杨付却又从袖中掏出一封信,说:“这上面是当年萧恒奉大朔皇帝之名铸造十四州州印,而胡远宁恰恰是当年唯一活着的匠人,他完全有能力造一块假的州印,将真的交给萧展风,我想,这才是萧展风敢公然反抗您最大的筹码。”
林浩承觉得有些道理,但还是故作镇静,说:“哼,真假……都是由真正的强者画上的框架,如今大朔气数已尽,一块废铁,我要它何用?”即使林浩承嘴上是这么说的,但一想到胡远宁作为萧展风的老师,是除了他的父亲以外,同萧展风最亲近的人,这还是让生性多疑的林浩承不得不怀疑这位德高望重的老者,于是,胡远宁也被召到林府之中……
胡远宁刚刚踏入林府的大门便被眼前一幕吓住——李素行作为主将,竟然跪在地上,纵使没能活捉萧展风,但也罪不至此,至于杨付,则是平日的姿态——弯下身去,拱手作揖,眼睛倒是锐利,仿佛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心思服从之中尽是佞臣的嘴脸。
“司空啊,上次见您还是在起义军大破东应城的时候……”林浩承一见胡远宁来了,便在脸上挤出瘆人的笑。
胡远宁挥挥袖子,将跪着的李素行扶了起来,“素行也不过只是年纪大一点的孩子,同孩子勾心斗角,未免太小肚鸡肠了一些。”胡远宁看着杨付说。
“哎,这是李将军自己跪的,和我杨某无关。司空大人口说无凭可不要诬陷我。”杨付看向林浩承,又对着胡远宁说。胡远宁捉住机会,说:“好一个口说无凭,当时我就在外面,你说我造假州印,那你的证据呢?你说林浩承手中的州印有假,难道林相察觉不出来?”
林浩承见场面愈来愈一发不可收拾,马上让两人闭嘴,说:“正好,现在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去江州活捉萧展风,李素行,我给你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至于司空……和他一起去吧,顺便看看自己教出来的好徒弟如今是何等疯狂!”林浩承将李,胡二人打发走,留下杨付一人,随后又走到其跟前,轻轻地说:“我这么安排……可还符合你的意愿?”
杨付听完,明白林浩承话里有话,即刻跪倒在地。只听见“扑通——”一声。慢吞吞地说道:“林相办事……向来妥当,哪有不称心的决策呢,您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啊……林相!”
林浩承听惯了阿姨奉承的话,只是继续问:“上次让你查毒药的事,进展如何?”
杨付听到这些,又往前跪了一点,说:“查清楚了,是江湖组织——拜月楼,凭我们在东廊安插的探子……”
“拜月楼?事情倒也变得棘手了,不过……萧展风和拜月楼有交集,这就说明胡远宁没有骗我,如果拜月楼真能为我所用,扳倒东廊的东方博……易如反掌。”杨付听到林浩承这么说若有所思,他看不透萧展风背后的势力,其城府之深,令自己的心都难以平复,日后定是一个祸患。
天方城城郊,李素行的军营内,陈潘见到李素行有召集了五万大军便急切的询问发生了什么,李素行瞥了一眼陈潘说:“全军听令,整顿一下,明日一早,渡凌江,伐江州!”
“伐江州?”陈潘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但看到一旁的司空大人一言不发便默默点头。
漳州城锻造坊内,吕国安、萧展风等人正在为其他几人挑选兵器。
魏征夷看着墙上的一柄朴刀出了神,吕国安走到一旁,问:“喜欢?”
魏征夷回过神来,淡淡地说:“嗯”
小贩见到生意来了,便笑脸相迎,说:“这可是我们老铁匠按照当年北山天机阁的流云大刀的规格打造而成的,这天下仅此一件,算你们六十两……”
“六十两?!一个赝品,你是土匪吗?”吕国安又看看魏征夷,脸上同样写着吃惊二字,却在眼中流露出一丝渴望,吕国安明白这种感受,便只好掏出一百两银票,对魏征夷说:“哎,算了,有失必有得,将它取下来吧,兄弟。”魏征夷见吕国安如此不吝钱财,手持朴刀向吕国安鞠了一躬,之后对他说:“魏某自逃到漳州以来,从未得此待遇……”
“你见外了,我是青山崖黄老的弟子,吕国安,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吕国安挠了挠头,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两人交谈之际,萧展风和秦、谢两人也走了过来,“哎,我这位鬼谷的兄弟真是难办,暗器都被他买光了。”萧展风指着谢远之对吕国安说。
“我还要两把短刀。”谢远之对武器的需求量超出众人的预料,秦岚更是不可思议地看向他,说:“谢兄,你还要啊……”吕国安则毫不在意,说:“要什么样的?”吕国安从墙上取下一副鸳鸯短刀丢给谢远之,问:“这个怎么样?”谢远之反复观察这两把刀,见开刃处足够锋利,便点了点头。
待到几人从锻造坊走出,除吕国安和江衍以外,每人都有称手的兵器:萧展风——长剑、秦岚——风云金武枪、魏征夷——朴刀、谢远之则是“收获满满”——鸳鸯短刀及各类暗器。
“好啦,江兄,你该去完成你神圣的使命了——借印信。”吕国安拍拍江衍的肩膀说。
江衍先是看了看吕国安,然后才慢慢地点了点头,朝孟贺丘府上走去,“你们等我好消息!”
吕国安又看向众人,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孟贺丘的印信一日不取,计划就只能推后,“秦兄、魏兄,你们去这城中转转,看看城中有哪些地方能玩。”秦。魏两人都以为彼此听错了,原本打算拿着兵器大杀四方,如今摩拳擦掌却被告知再玩几日,但未等两人发出质疑,吕国安就已经将一百两的银票塞在魏征夷的手上,说:“好好找啊,提前喝庆功酒。”吕国安又看看谢远之和萧展风,命他们去江州探探泛襄城中的具体情况。
打发走众人之后,吕国安开始为军队发愁,只得再度前往城主府等江衍回话。
孟贺丘府内,江衍向其讲述了吕国安的吩咐。
“荒唐!我的印信岂能给一个外人?”孟贺丘猛地一拍桌子,差点把桌上的杯子震碎,江衍见孟贺丘满脸的不答应,只能打出感情牌:“孟叔,那个吕国安是我的知己,这高山流水之交,您忍心……”
“小江啊,当初你爹离世之前便再三叮嘱我要保你一世平安,称王称霸,轮不到咱,咱不强求。”孟贺丘打算劝劝江衍,让其慎重考虑。
就在江衍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孟府外传来吕国安喊话,“孟大叔我吕某就借几日,不会乱用的……”
吕国安在府门外喋喋不休,孟贺丘在府内听得是越来越气,猛地站起身,看见吕国安被府外的侍卫拦着,说:“你真是人小鬼大,将城主忽悠得团团转。”
吕国安摆了摆手,又看见从府中走来的江衍,吕国安见江衍脸上的神情并不好,便知道此事有点棘手,只能以退为进,“孟叔,那您说怎么才能给我印信?”孟贺丘挑挑眉,又看看江衍,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说:“我的印信是越城最高的执行令,若你滥用,难免会召来杀身之祸……”
吕国安见事情有些转机,便两眼放光,说:“没事,您的印信小子定然不在越城使用。”
孟贺丘一听心中产生了一丝迟疑——自己的印信若在越城之外使用,与废铁无异。孟贺丘想不通吕国安的安排,只能从腰带中将印信掏出,说:“好,看在城主的份上,我便将它交给你,但是有一条你必须遵守——无论在哪,我的印信只能用三次……”
“好。”吕国安还未等孟贺丘把话说完便点头答应,接过印信,又问:“孟叔在越城这么多年,可知道这越城的士兵有多少吗?”
孟贺丘脸上有些为难,说:“这越城的兵……都是权贵的家臣自己招募起来的,若有战乱,便同仇敌忾,一起抵抗外敌,如若你真想招兵买马,去东城找一个叫付子瞻的人,越城之中属他兵力最盛,几万乘是绰绰有余。”
吕国安听到这些,向后退了几步,向孟贺丘鞠了一躬,说:“多谢前辈!”
孟贺丘看着吕国安高高兴兴的样子仿佛看见了二十年前同老城主一般意气风发的自己,他回过身对江衍说:“你也同他一起去吧……”
江衍喜出望外,连招呼都没有打就赶忙跟了出去,往东城的方向喊:“吕兄,等等我啊!”
城东付家,原是大朔时期的十六世家之首,后因朔王昏庸,十六家被排挤成九大家,但经过多年休养生息,实力也不容小觑,吕国安来到付子瞻府上,将孟贺丘的印信亮出,对门外的管家说:“我奉孟贺丘,孟大人之命来付府办差……”
“孟大人?”管家心中自是不信,接过印信是左看右看,看不出端倪,差点用牙咬,吕国安见状说:“诶,孟大人的印信你可别捣坏了!”
管家也知道来者不善,就说:“这位公子来我家主府中所为何事?”吕国安收回管家手中的印信,说:“你带我去见你家主一面就好了。”
“不用了,既然是孟大人的朋友,我付某定不会怠慢。”付子瞻身材魁梧,估计和孟贺丘是同一级别的高手,他对吕国安笑脸相迎,让吕国安有些紧张。
三人进入府内,付子瞻开门见山:“招兵买马来的?”
吕国安见付子瞻已经知道,便也实话实说:“付大人果然是料事如神,我吕某得到孟大人的批准,特来此借兵。”
“借?”付子瞻思考了一番,“来我这招兵,只有买,借是不可能的。”吕国安见其不好说话,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打着孟贺丘的旗号说出江衍称王之雄心,在其面前滔滔不绝,一副巧舌将管家都说的为之动容,可惜付子瞻和孟贺丘乃是刎颈之交,彼此的脾气都互相了解,付子瞻的脸色变得冷漠,问:“贺丘的印信从不离身,你个小贼,在哪偷的?”
吕国安一听被说是贼,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和孟贺丘一样,我若是偷来的,我能走到你府上吗?这印信上一定有孟贺丘的真气,你到时自己去问他就好了,我找你借兵,是因为你的兵我吕某只用来吓吓人,真打起来,我可做不到。”
“哦?有意思,那你说,你要多少?”付子瞻挥手示意管家退下,又来到吕国安跟前说:“三万,够吗?”吕国安摇头,说:“我要双倍……”
付子瞻一听要六万军队,便哈哈大笑,说吕国安口气不小,吕国安又使出激将法:“难不成,付大人只有拿不出六万大军?”付子瞻看了一眼吕国安,说:“你应该庆幸今日你带着孟贺丘的印信,否则……今夜越城要多一具尸体……”
“付大人也应当庆幸我吕某为天下人谋太平盛世,人如其名,定不负众望!”吕国安语气强硬,不见丝毫读书人的柔弱,付子瞻也不好再说,将自己的印信也交给吕国安,“我给你十万大军,东城郊外有一处军营,上面有有我付家的字旗帜,估计有十万多人,拿着我的印信去,他们自然会听你调遣,至于你说的两军不交锋一说,随便你了……”吕国安接过印信露出笑容,又问付子瞻:“付大人,不知你这军中的粮草辎重是由谁提供?”付子瞻微微一笑,他从未想过一个黄毛小子顾虑竟如此之多,便说:“只要你有钱,辎重……我付某自会准备给你。”吕国安又取出两百两银票,说:“这些……够吗?”付子瞻表面上点点头,心中却在感慨吕国安对行军打仗的开销十分天真。
出了付府,吕国安感觉心中的沉重荡然无存,伸了一个懒腰,看见远处向付府走来的众人,他知道定是江衍的做派,吕国安抬头看了看天,已经不早了,吕国安知道“残局”在江州泛襄城被占领之后就会演变成新局,而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