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帆抱着星舞,突然希望时间就停在此刻,他就能一直抱着她。
他不明白,星舞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从前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哪里去了?
他自认为是最疼爱这个妹妹的人,可他竟没能猜出这个妹妹的心思。
他又猜出过谁的心思呢?
生母去世后,他选择了苏窈作为养母。
一眼望去,二人一片母慈子孝,他本也是真心对待苏窈,把她当作亲生母亲孝顺,却慢慢发现她对他心存算计。
阮家不涉朝堂之争,始终中立,他便开始利用苏家势力。
本以为是两个人的相互利用,可到如今才发现,是他被算计了一生。
他害星辰惨死,害星澜病逝,只为让自己顺利坐上皇位。
可为什么星若和小舞都说,他们从未想过争皇位呢?
突然间,似乎有一个声音对他说:他们两个从未与他争过一分一毫,一切都只是他的假想,他的假想促使他杀了人。
想到这里,星帆一惊,如醍醐灌顶般清醒过来,他明白为什么他会在杀死老二老三,毒害星若时有那种奇怪的反应了,他明白那种感觉是什么了。
也许他根本不想杀人。
那个感觉,源自血脉相连的亲情。
天空渐渐泛白,星帆突然很想见一见星若。
这么多年,星若总是小心翼翼地唤他“大哥”,等他回应,可他从未应过。
他不是瞪她一眼,就是起身走开,留星若自己不知所措。
小若,你再唤一声“大哥”好吗?大哥应你,大哥一定应你……
星帆在牢里反思自己的一生,殊不知,此时的星若心中也不好过。
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宸安宫恢弘大气的屋顶上。
宸安宫本就是历代帝王的居所,修饰得端庄磅礴,大气古朴,此时却愈发衬得出星若的孤独。
月光如水,洒在屋顶上,微风轻轻吹过,星若抱紧了自己,泪水瞬间夺眶而出,不断回忆起从前的点点滴滴。
从她有清晰的记忆起,大哥似乎从来没有给过她好脸色,总是莫名其妙地讨厌她和三哥。
“三哥,三哥,你若还在,该有多好。”星若忍不住哭了起来,反正没有人看得见,她也不必顾忌什么形象。
三哥的事她一直不不敢深入调查,就是怕最后的结果是她所无法接受的,不料自己在追查记忆的时候意外发现真相。
愤怒给了她力量,她终于动手杀了大哥,可后来大哥被无为复活后,自己却根本没有勇气再去杀他,直到刚才,大哥的执迷不悟再次激起了她的愤怒。
“大哥,你为什么就这么恨我呢,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她明白自己终究喊不醒执迷不悟的大哥,那便,将他正法吧。
可是,自己为什么还会这么难受呢?
明明他对自己那么不好。
星若很不想承认,可事实就是,她后悔了,很后悔,她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后悔自己的脱口而出。
她忘了,她早已不似从前,如今的她是女帝,金口一开,便是圣旨,无可挽回。
可是不行,那可是斩首,大哥他……他得多疼啊!
“不行!”星若猛地站起身,她望向刑部大牢,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对,无为!
无为那里有假死药,她看到过的。
时间不早了,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星若一跃而起,从屋顶落到宸安宫的宫墙上。
不行,不能穿这身衣服出去,目标太明显了。
虽然她是女帝,但此事不能有旁人知道。
她迅速返回屋内换上一身夜行衣,悄悄地离宫而去。
天色放亮,星舞躺够了,缓缓起身,星帆为她拆去纱布:“小舞,你能看到光亮吗?天已经亮了。”
星舞的语气里满是欣喜:“嗯!”
话音刚落,一阵脚步声传来。
星帆抱紧星舞,凑到她耳边,声音低沉而温柔:“小舞,以后我不在了,你要和小若好好的,她会对你好的。”
他犹豫一下,继续说,“如果……如果可以,帮我和她说一声对不起吧。对不起,我毁了她的安稳人生,我现在,该去向小辰谢罪了。”
星舞抬起头,就看见一名身穿官服的人带着几名士兵站在面前,她看见温玉微微行了一礼,叫了一声“范大人”。
星舞也轻声开口唤了一句:“范大人……”
范德庸没有理她,冷声开口:“陛下有旨,犯人谭星帆罪无可恕,斩首示众。”
星舞来不及反应,就已经有两名士兵拉起星帆,星舞忙伸手去抓星帆衣角。
星舞顾不上刚刚复明的眼睛,泪水止不住地顺着脸颊滑落。
星帆努力地够到星舞,手指轻轻划过星舞的眼角,哽咽着声音说了一句:“别哭。”
星帆被士兵拉走,星舞摔倒在地。
范德庸低喝一声:“带走!”
星帆想要回头,却被推搡着走远,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哥”从身后传来。
星帆回头看了星舞一眼,消失在拐角。
牢中一片寂静,只能听见回音和星舞的哭泣声。
第二天一早,匆匆赶回的星若唤来身边的一个三等女官:“你去传旨,赐谭星帆毒酒自尽吧。”
女官紧张地站在后面,并没有动。
“怎么,还不快去?是朕的话不管用吗?”
女官诚惶诚恐地跪下:“不是的陛下,是……是……”
“是什么?”星若不耐烦地怒喝道
“回陛下……刚刚……刚刚范大人已经将……将谭星帆……带走了,说……说是带去……刑场……行刑。”女官的声音越来越小。
星若内心顿时慌乱起来:“快,传旨,留谭星帆全尸!快去!”
此时的星若已经顾不得什么形象了,急忙传令,女官领命而去。
星若左思右想,突然起身:“温玉!”
“奴婢在。”
“快,备马,我亲自前去。”
“是,陛下您先别慌,奴婢这就去,咱们一定来得及。”温玉是自幼跟着星若的,她深知星若的内心最在意的是什么。
星若一生极其看重骨肉亲情,眼下即便不能保下大皇子的命,却还是想着要留他一个全尸。
温玉牵来马匹,星若翻身上马,甚至来不及等温玉跟上来,便纵马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