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小心翼翼地扶着星舞来到大牢:“殿下,我们到了。”
温玉打开门,星舞摸索着抓住牢门。
星帆抬头看了星舞一眼,满脸不屑,语气中满是嘲笑:“谭星若该不会派你来说服我吧?”
星舞没有回答,而是故作平静地说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我知道阿桓是你杀的。”
星帆一怔,随即冷笑:“你不是也杀了无为?”
“斩草除根。”星舞握着牢门的手收紧了一些,“我杀了你,她可不会留着我。”
“呵。谭星舞,你看谁都是恶人,谁都要害你,事到如今,都是你自己作孽!”
星舞没有回答,手上颤抖起来,她犹豫一阵,还是开了口:“那日在天荆山上,我看着你的背影等了很久。我一直都不明白,我究竟在等什么,后来我想通了,我是在等你回头。”
“我不会。”星帆冷声应道,“扔你入天荆山,是我给无为的一个交代。这个仇,我必报。至于你的死活,上天来定。无论你能否活下来,我都不追究了。”
“是啊。”星舞惨笑道:“是我自作孽,又怎么能奢求得到原谅呢?”
星帆闻言转开头去,强迫自己不看星舞的脸。
两人沉默半晌,星帆再开口已缓和了语气:“父皇说,夏桓一介平民,配不上你,他说他要替你找一门更好的亲事。”
星舞呢喃道:“他就是最好的。”
“无为也是。”星帆的语气里也带着坚定。
牢里又是长久的沉默,两个人谁都不开口,似是陷入了回忆中。
最后,还是星帆先开口打破气氛。
“我想不通,你一个小女孩,为什么要跟着我们争皇位?”
“我不想变成下一个大姐。”
“我说过,我不会送你去和亲!”星帆反驳道。
星舞闻言抬起头,凄然道:“如果真有人站在你面前,向你承诺:只要把四公主送给他,他就停战,你也不送吗?”
星帆沉默了。
星舞转身欲走,星帆一把抓住星舞手腕,将其拉近:“小舞,等一下。”
这句“小舞”一出口,兄妹俩都是一愣。
星舞感觉到星帆朝自己手中塞了件东西,她看不见星帆挣扎的脸色,却听得出他明显温柔下来的语气:“这是解药。回去后……唉。来,你坐下。”
他叹口气,拉着星舞坐下。
星舞握紧了瓶子:“大哥……”
星帆从星舞手中拿回药瓶,柔声哄着:“听话,别动。”
他轻轻解开纱布,抬头看向温玉,“温玉,有水吗?”
温玉取来一杯水递到近前。
星帆取出药丸,用水化开,涂在星舞眼睛上。
一阵剧痛袭来,星舞想要跳开,被星帆按住:“信我,小舞。别动。”
他声音轻柔,像从前一样。
星舞抓紧牢门,不许星帆再碰。
星舞的眉毛因痛苦而皱在一起,星帆犹豫一下,慢慢握住她的手,却被甩开。
星帆停了停,凑近一些,摸了摸她的头发:“小舞,你信我,大哥不会害你了。”
星舞犹豫着,熟悉的安心感袭来,点了点头。
星帆帮星舞上好药,重新缠上纱布。
二人都没有说话,良久,星帆叹了口气:“小舞,你说,真的是我错了吗?一切都是我想错了吗?是不是说,事实根本就不是我所认为的那样?”
“你指的是什么?”
“所有。”星帆仰头向上看,“老二老三、父皇母后,还有……还有谭星若。”
星舞思索片刻,慢慢说道:“三哥是锦妃娘娘的孩子,品性不会差。二哥所有心思都用在文墨上,想必他对皇位从来都没兴趣。父皇……”
想到这里,她顿住了,和亲回宫后的过往与幼时的记忆交织在一起,竟让她分不清哪个才是真的,“母后从不对人交付真心。”
星舞苦笑着,笑得让人心碎,“哪怕是对我。至于二姐,她是天朝上国女皇,可我总觉得,她并不想坐在这个位置上。”
星帆自言自语着:“所以,她说的都是对的。都是对的……”
“大哥,我也想不通。你为什么那么讨厌二姐?”
星帆犹豫一下,有些不自在:“母后说,是谭星辰、谭星若抢走了我的一切,抢走了父皇的宠爱,抢走了我的地位,还要抢走……抢走本该属于我的皇位。”
“母后算计了一辈子。在我的印象里,她永远在琢磨。可到头来呢,还是败给了她最恨的妃子,最后还是被锦妃的女儿所杀。”
“你说什么?”星帆差点儿跳起来,“母后是星若杀的?母后不是死于难产吗?”
“是二姐设计的。”星舞的语气平静极了。
星帆冷笑:“她也够心狠,居然杀了母后。”
“也算是报应吧,”星舞笑了,像是不认识自己所说之人,“谁叫母后害了锦妃娘娘呢。”
星帆几乎要打翻药瓶,表情渐渐有些失控:“果然,我没猜错。锦娘娘的死根本没那么简单!”
他冷笑着,话语中满是嘲弄,“呵,原来真的是她在骗我,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他疯魔般笑着,他的整个人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的一生,都被人当成了棋子……
星舞没有回答,默默坐着。
她到底还是渴望母爱,可她知道,她得不到。
得不到就算了,就当……自己没这个母亲。
星帆平复情绪,拉过星舞:“来,小舞,该换药了。”
星舞凑过去,星帆轻轻帮星舞换药。
星舞突然开口:“大哥,这是你最后一次帮我上药了吧。”
她的脸上挂着恬静的笑容,“母后不管我,小时候,不管是挨打还是罚跪,都是你给我上药。”
星帆不答,默默缠好纱布,把星舞抱在怀里,轻声说着:“对不起。”
星舞抓起星帆的手:“大哥,我也有错。”
两句话,一切恩怨都消散了。
是非过往都已是尘烟。
星帆轻轻拍了拍星舞,像哄小孩子一样:“睡一会儿吧,小舞。睡醒就看得见了。大哥再抱抱你。”
星舞撒着娇,仿佛又变回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那你可要记得叫我,不然我不会醒的。”
星帆笑了:“乖,睡吧。”
温玉站在牢门口听着。
虽说旁听主子说话不太好,但是陛下吩咐过,刑部大牢中的人还不可信,一定要她在旁边把守着。
其实,温玉也是除了星若之外唯一还活着的见证者,亲眼看着这兄妹二人是如何一步步走到如今。
从前她与暖荷的关系很好,常听她讲四公主殿下如何。
温玉自己也看得见大皇子是如何宠爱四公主。
她还因此怨恨过大皇子的偏心。
二人这十几年的感情,岂是那么简单。
最后那句话,大皇子是笑着说的,可她分明看见大皇子的眼睛红红的,泪水不住地从中涌出。
星舞像小时候一样躺在星帆怀里,抓着星帆的手一动不动,好像已经睡着了。
星帆抱着星舞,不时抚摸她的秀发和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