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的老式风扇带起室内一阵凉风,灵兮本来就不怕热,龙本来就是凉血的。
阿公担心她身体,严格控制了吹冷气的时间。吃着饭,灵兮看了眼店铺外的热闹,送货的小哥打着赤膊扛水挨个送上门,热辣的阳光打在晒黑的皮肤上激洒出的汗水带着荷尔蒙的味道。
“乖女,吃菜。”阿公夹了她爱吃的菜,揉揉脑袋,又瞥了眼趴在餐桌上吃着跟前盘子里鱼的猫。
电视突然插播的一则报道把她的目光引了回来——警方悬红五十万要把两个在逃杀手缉拿归案,两名目击警员解释案发情况。
大块头壮哥看见电视画面里的人,狠狠刨了两口饭,吃完把碗重重放在桌上。
“干爹啊,是甩头(摇头)啊。他被人打死了。”
鬼爷听他的话抬头看电视,还不忘给灵兮夹菜,又听到大块头说,“打死他的人是乐儿那天带回来的那两个人呐,叫——肥军和阿郎。”
两个警探接受了采访,鬼爷摇头。
“这两个差佬上了相,暴龙冇品又贱格,他们惨啦。”
“阿公,会怎么样啊?”灵兮问他。
“出来混黑,一只脚在监狱,另一只在棺材。唔想坐监又唔想死,就只能死公家。”阿公摸着孙女的头叹了口气。
“那暴龙咁(这么)坏,阿郎和他大哥会不会有咩事啊?”
鬼爷看自己孙女一脸担心,语气肃然:
“乐儿,阿公要同你讲,人在江湖,不由自主。他们兄弟两个上了暴龙的船,要想下唔会咁容易。搞唔好,出咁件事,他们也惨啦!”
“我吃饱啦!”
见孙女把碗一丢,抱起猫就往外跑,鬼爷好怕她摔倒,“喂,去哪啊,咁急,小心摔着啊!”
“知道!我见阿郎啊!”女孩回身边回话边向后倒着走。
“猴仔骨性(淘气顽皮),看路啊,细路女!”示意大块头跟着,鬼爷接着吃饭,顺带还打了个电话。
灵兮知道她爷爷说得没错。剧情到后面,阿郎的悲剧就是源于这次新闻。暴龙已存杀心,Wendy也知他们活不长,所以利用感情诱骗阿郎让他跟暴龙残杀,用掉他们兄弟两个最后的价值。
夏末炎热。还绿的银杏树上落下的白果被人踩烂,来来回回无数双鞋经过,都没有人低头看。阿郎躲在阴凉临街的唐楼下,垂头看着地上那些白果,有的被踩得烂圆湿瘪,有的被踩得只剩下果皮。那些烂果,跟他又有什么差,真是可悲。
连抬头都只能用手扯紧兜帽小心遮住自己半张脸才敢看人,从墙上支出去的灯牌上三个字“添好运”。阿郎见那三个字怔愣出神,好运,他和哥哥长这么大,有什么好运。杀人赚钱老板不赖账算不算得上好运?
“阿郎。”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眉头一皱,眼神冷酷警觉。又在听到熟悉的声音后柔和了下来,转身微微低着头,手揪着衣袖。
“乐,乐儿 。你怎么在这里?”
“喵~”当然是来挣你好感赚功德的啦,衰仔!猫猫在灵兮怀里喵喵叫,彰显了下自己的存在感,算是打了招呼。
“你呢?”灵兮抿唇笑,带起左脸的酒窝,直戳人心。
‘我是来踩点的’,阿郎再傻也知道,这样的话不能说给她听。
女孩也没有追究他的答案,她提着一口袋打包好泛着诱人香味的吃食在他面前晃了晃。
他闻过这个味道,这辈子恐怕都难忘,在他和大哥没钱吃饭的时候,是这个味道让他们在港城吃到了一顿饱饭。
“卤水鹅!”
灵兮听到他话里高兴的情绪,挑眉笑,拉着他就走。
“跟我来,陪我食好唔好?”
说是问,可是阿郎直接就被她拉走了。
鹅肉饱满,卤汁晶莹泛着甜香,油光浸过酥皮,汁水黑甜入味,蘸点芫荽香菜拌碟,下饭正好。沙爹牛肉,还有用卤鹅汁做的蚝烙卤水豆腐,吃下去已经是食髓知味了。
“慢点食啊~谢记的卤水鹅是港城一绝,下次我带你去店里食。”
说是陪吃,实际都通通入了阿郎的五脏庙。灵兮只是坐在公园石阶上,撑着脸撸着猫看他吃饭。
他自己都没发觉,在灵兮面前他没有极力去隐藏那半张脸的丑陋,哪怕他自卑。
一张餐纸递到了他面前。阿郎不觉闪回到那晚相似的情景,而这只手的主人却是另一个,心里隐隐有什么想要破土而出,又被他死死摁住。这样的情绪是那一晚没有的。
“谢谢。”他接过,指腹不小心触到灵兮的指间,全身像是过电似的颤到了心里。
女孩笑而不语地摇头,又小心试探着开口,“我,看到电视新闻,你大哥的脸在上面啊。”
“我们...”阿郎握紧拳头。
“阿郎啊,你们唔要再跟着暴龙了,阿公讲会好危险的!我明天就要去台湾养病了,我不想才认识的朋友就没命了......”
他只听到了“养病”“台湾”,阿郎心下一紧。
“养病。你咩病啊?有唔有事啊?”
女孩有些沮丧,蹙眉低头,一边摸着猫猫,一边开口,“我一生下来就体弱多病。我想你也知,我阿公以前也是黑道的大佬。自从我爸妈死了之后,阿公觉得是他杀孽太多,才会害我这样,所以才会金盆洗手。”
她抱起膝盖上乖顺的猫猫,递到阿郎面前,“阿狸呢,是寺庙的老和尚抱给我的,说是能给我压命。它以前除了我,谁都不理的,但你出现后,它好喜欢你!所以我不想你有事。”
“阿公说暴龙冇品又贱格,都是变态,他偏偏是最贱最low的变态,虐待女人,坏得他都看唔起。你和你大哥要及早抽身啊!”
这是头一次有人担心他,阿郎在灵兮的面前找到了做人的权利。他自卑阴霾的心里,被这样的温柔扫去了尘埃。
“乐儿,谢谢你。我会的,你相信我。”
女孩看着他,“你跟我来。”
她带着他向台阶上走,公园上面有座寺庙,人迹很冷清,香火好像不怎么旺盛,庙里的院子有颗大榕树。
他抱着猫,站在大雄宝殿外等他。怀里的猫很听话,在他抚摸地时候会抬头看着他舒服的眯眼轻哼,毛茸茸的尾巴扫过他的手臂。
“呐,给你。”一枚串着红线的铜钱被放在阿郎的手心。
“做咩啊?”
“这个是给你大哥的护身符。”说着阿郎又看到她从脖子衣领里掏出另一枚铜钱解下,“这是给你的。”
那枚铜钱带着女孩身上的温度,看起来样式很老,应该是古董。
“开过光,很灵的!”
阿郎愣愣看着她。
“你弯下腰啊,你好高,我这样给你戴不上啊。”
他鬼使神差听她话,弯下腰,头却不肯低下去。
女孩揭开他常年罩头的衣服连帽,他的样子就这样暴露在了她的面前,那双清纯又妩媚的水眸没有一丝的嫌弃,她把自己戴的护身符戴到了他的脖子上。
阿郎不知道为什么,眼眶泛红,舍不得从她的脸上移开,想把今天都这样看过去。
“好了。”
直到她开口,呼出的热气打在他的脸上,阿郎才反应过来他们离得有多近。
灵兮看着他的耳朵泛红,忍不住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个响指,真是太太太纯情了!这难道就是雨果《巴黎圣母院》里的纯情港版卡西莫多,千禧年版吗啊啊啊!
忍不住在他站直前,抬手摸了摸头,是自然的卷发啊。看到阿郎意外的样子,龙女忍不住红了老脸,收回手,抢过他怀抱的猫猫就准备走。
猝不及防的眼前黑了一瞬,踩空阶梯就要往下倒,却在倒下的一瞬被人抱了起来。
阿郎紧着声线,带着焦急,“你没事吧,乐儿?”
“没事,头晕。你抱我回去好不好?”
“好。”
干,这副身体真的好娇弱,龙女落泪。她就耗了两分灵气,就心力交瘁成这样,真是不经造啊......
“喵~”老祖宗,何必呢,肥军的死劫逃不过,你何必为他浪费灵气给他续那么几天的命啊。
【既然阿郎注定要被Wendy睡,我帮他坚定一下报仇决心不好吗。我这具身体太娇弱了,比起处男,还是有经验的男人更好。】
女孩像是一块暖玉,淡雅的冷香和她温软的小小一团,柔弱又令他心疼。
阿郎觉得自己好像生病了,抱着她就不太想放下。可回去的路总有尽头,黄昏的晚霞在他身后像是油画一样,火烧的红。
临走前,他听到灵兮问,“阿郎,等我从台湾回来,让爷爷给你治病好不好?”
阿郎回她,“好啊。”
是满心的欢喜。
作者鬼爷:变态也是有鄙视链的,好比坐监的鄙视强奸犯一样。
作者下一章,我们彦祖就要恢复美貌了!感谢收藏、送花的小可爱们,我争取脑子多挤点灵感出来。
作者最近沉迷进 恋与深空 里不能自拔哈哈哈。被莎拉布莱曼唱的歌吸引去玩的乙游,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