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走后几个月,在新年的钟声里,朱允炆被皇帝正式册封为皇太孙,名正言顺入主东宫,而在朱允炆的极力央求下,皇帝亦将小玩子立为太孙妃,同时一起被送入东宫的还有皇帝亲指的几位太孙嫔。
“我想要的是唯一,而不是抛弃和掠夺……”
小玩子将杯中佳浆一饮而尽,泪眼婆娑中,耳畔回响起楚楚曾说过的话。张楚楚得知季淑妃怀孕后,毅然拒绝了朱棣的海角天涯,她曾笑张楚楚傻,竟为了一个情敌放弃了来之不易的爱情,那时的张楚楚是这样回答她的。
如今斯人已逝,她才体会到张楚楚当初的处境,明白了她的痛苦挣扎、徘徊无奈,央求一个封建社会皇子皇孙遵守唯一的感情准则,没有抛弃和掠夺,是多么荒唐……
帘外的寒风泄入室内,小玩子手中的酒杯被朱允炆一把夺来,灌入自己口中,他心疼地抚了抚她脸上的泪痕,心中郁结,“你又想念师姐了?自从她走后,你好像都不会笑了。仙仙,这么久了,难道我对你的爱意也不能弥补你失去亲人的痛苦吗?你就不能体谅我吗?我已经是皇储了,可我觉得自己好像在慢慢失去了你……”
他说得动情,掩面哽咽,令人心碎。
小玩子心痛不已,按着桌子摇晃起身,想着历史上坐了四年皇帝便不知所踪的朱允炆,她摇了摇头,含泪苦笑着,“福兮祸之所依,祸兮福之所伏。燕王折翼,离开京师,未尝不是幸事,你被立为储君,风光无限,也未必是福。事到如今,我只想给你一句忠告……”
朱允炆立刻打起了精神,扶着酒醉的小玩子,无比认真地望着她,“你说,你说的话,我都会听”
小玩子凝眸沉思,微启朱唇,“小呆瓜,你绝对不可以动燕王,无论任何时候,否则必将惹祸上身”
朱允炆一愣,想到前几日皇帝问他的问题,若将来藩王坐大,他将如何应对。年迈的皇帝早已看出藩王势大,后患无穷,可他已无力,也不愿意亲手拔除这根刺入大明王朝深处的毒刺,作为新君的他,将来必然要亲手处理这个隐患,而藩王中实力最强的燕王首当其冲……
他意味深长地望着满含期待的小玩子,仍以为她是顾念着与师姐的姐妹情谊,纵然心中已有主意,仍敷衍道,“好,无论何时,他都是本宫的四叔,本宫不会伤害他……”
小玩子深深地凝视着眼前的男孩,片刻,她摇曳着身子笑出了声,一向精明的她自然看出了他的谎言,此时她只笑自己螳臂当车,明知历史大势浩浩荡荡,不可违逆,仍然一次次心存侥幸,妄图改变历史,改变朱允炆悲惨的结局……
洪武三十一年初夏,年逾古稀的皇帝崩逝于应天皇宫,遗诏命皇太孙朱允炆继位,这位幼年丧父的稚子终是经过了他皇爷爷的重重考验,登上了九五至尊之位。
消息传到北平时,朱棣尚在北平城郊带着一群精兵猛将狩猎,每个人的马上都满满当当挂着猎物,兴致而归。忽地,远远又听见一声虎啸,意气风发的朱能抓起缰绳,挥舞着手中弓铉,跃跃欲试,“王爷,咱们兄弟再去抓只虎下酒吧”
一旁的张玉、丘福等老将看着这个毛头小子皆大笑不止,朱棣亦多了几分闲趣,将手中蟠龙巨弓递给了他,爱才之心溢于言表,“拿老虎下酒,也就你小子说得出口,去吧,让本王瞧瞧你的手段!”
朱能得了鼓励,咧嘴大笑,毫不客气地接过朱棣的弓弩,跃马向前,一众虎将不肯落于人后,亦追了上去,呼啸而去,势要分一杯羹。
待众人远去,朱棣遥遥望着山林溪涧中的落日余晖,不禁想起去年这个时候与她在应天的那次狩猎,雨后初晴、佳人在侧、言笑晏晏,那么短暂又那么美好。这一年的时光磋磨,他感觉自己的身心都苍老了许多,唯有对她的思念与日俱增、逃无可逃……他对着无尽山林长啸一声,发泄着心中郁结,转身对小北问道,“应天那边可有消息?”
小北躬身上前,有些犹豫,“还没有,诏狱是朝中禁地,消息不好打探,我们新安插的人始终无法进入锦衣卫核心,以前的人……不好用了”
朱棣蹙眉眯眼,抓了抓手中缰绳,感叹道,“本王如今失势,虎落平阳,他们另谋出路也是意料之中,还是得本王亲自回京安排……”
小北面露难色,似有不同意见,犹豫再三,他还是小心问道,“这都一年了,毫无消息,我们还有必要冒险寻找吗?爷还是觉得柳妃娘娘没有死吗?”
朱棣平静的眸中泛起了涟漪,他低头掩饰自己的情绪,声音也低沉起来,“本王时常梦到她,那么真实,那么亲切,不像是已故之人,似乎她还在人世,本王感觉她还在应天,只是……因为什么原因被困住了,无法回到本王身边……”
小北无奈地摇了摇头,在他看来这是一个痴情之人的执念,不愿面对残酷的现实。被皇帝杀掉的人怎么会有生存的机会呢?何况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朱棣仍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他抚了抚胸口包裹着的那副珠钗,颤抖着声音诉说着,“也许上天垂怜,让她侥幸活了下来呢?本王曾给过她假死药,她那么聪明,也许会利用那药活下来。何况,我们一直没有找到她的尸体……”
小北实在不忍看他继续沉沦,委婉戳破他的幻想,“假死药只有12个时辰,需得有人配合才行……爷的梦也许是思念太深,也许是柳妃娘娘在天有灵……”
这样的话他听得太多了,朱棣显然不愿接受,他扬起马鞭急驰而去,固执得一如他当初对待这段感情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