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玩子和朱允炆在外面嘀咕了一会儿便被皇帝宣召进去。多日不见皇帝，想到皇帝失踪期间的混乱局面，若哪天他真的不在了，这大明江山又不知乱成什么样，朱允炆期盼的眼神中不禁有了几分哀愁。
许是多日在外奔波，皇帝显得更加苍老，呼吸也有些沉重。他耷拉着双腿坐在龙椅上，朝朱允炆摆了摆手，和蔼可亲地问道，“允炆呐，朕不在宫里这段时日你过得可好？怎么大晚上跑到你四叔那去了？”
允炆小碎步靠近皇帝，被他拉着手，皇帝温热的手掌让这个少年想到了早逝的父亲，他克制着眼中的热泪，哽咽道，“允炆都好，只是思念皇爷爷。今日允炆想去找皇爷爷，恰好碰到了四叔的侧妃季氏，于是顺路把她送回府里”
皇帝听他提到季淑妃，眼眸中多了些复杂情绪，他随即又问道，“你既然是送季淑妃回府，如何半夜不归？”
“这……”朱允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思量再三，他吞吞吐吐撒了慌，“四叔留允炆在府里小聚……”
皇帝脸色一沉，冷哼道，“是留你小聚还是把你押在府里啊？”
朱允炆咋舌，心虚地低了头，暗自腹诽道，“四叔啊四叔，这可不是允炆不仗义啊”
皇帝看他的表现已猜了大概，愤愤道，“你四叔联合大内侍卫总管张无柳，监视太子宫，把守宫城要道，其心可诛！老四的翅膀硬了啊……”
朱允炆仍是低着头，不置可否，殿下的小玩子却已急成热锅上的蚂蚁，可涉及到谋逆大罪，她是万万不敢掺和进来的，只能祈祷燕王和楚楚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了……
夜到了三更，允炆奉茶皇帝左右，远远地见一个太监在御书房门口低着头，皇帝摆了摆手，随即听见外面太监高声传旨，“宣燕王殿下觐见！”
朱棣和楚楚一左一右，自殿外而来，俯身叩拜行礼，然而皇帝却并未让他们起身，二人只得跪着听训。
皇帝往殿下一瞟，那抹倩丽身影甚是婀娜，昔日侍奉御前的白面小子摇身一变成了清秀温婉的柳姑娘，把自己这个一向沉稳内敛的儿子迷得神魂颠倒，倒是有些手段。他眸子一沉，厉声问道，“老四，朕让你带府里的管事的季淑妃一起来，怎么不见季淑妃人影啊”
朱棣漠然抬头，恭敬回道，“父皇，季淑妃失德无礼，已经不是府中管事了，近日又疯疯癫癫，儿臣担心她御前失仪，惊扰了圣驾，故未带她前来”
皇帝早已看破一切，不动声色说道，“失德无礼？朕看不像吧，你留她在京中管事多年，未曾有失，怎么忽然之间就疯癫了？莫不是新人笑，旧人哭？”
“父皇！”朱棣惊诧，不待回复，皇帝已盯上了他旁边的楚楚，指着她呵斥道，“你，抬起头来，让朕看看，什么样的国色天香，能让燕王着迷”
楚楚紧张地抓了抓膝上裙带，但仍保持着沉稳风度，挺直了身子，扬起那张媚骨天成又清纯明净的脸蛋，一双明眸微动。
皇帝冷呵两声，指着她脖子上被脂粉覆盖的红印，嘲讽道，“朕离开了几日，大内侍卫总管就兼职到燕王府做了奉席承宠的侍妾，哪天朕驾崩了，整个皇宫怕都要听燕王的号令了吧”
朱棣这才醒悟过来，他的父皇要针对的不只是他的女人，更是他的僭越之举，他想救她，却自身难保。
楚楚低头一笑，抬头露出明媚之色，清脆的声音辩驳道，“陛下误会了，无柳蒙皇上不弃统领大内，食君俸禄，为君分忧。皇上无故失踪，无柳要确保皇城无恙，确保长孙殿下无恙。长孙年幼，没什么主意，燕王是诸王之长，素来为陛下器重，无柳当然要去找王爷商议对策……”
朱棣惊诧地回头望着楚楚，欣赏的目光难以掩饰，这个女人实在聪慧，对皇帝的心思拿捏到位，三言两语便将二人的罪责摘得干干净净，对答之间毫无破绽。
皇帝也觉察出她的心机，便不再拐弯抹角，一针见血斥责道，“找燕王商议对策？到床上去商量吗？你到底是大内侍卫总管张无柳，还是燕王府的侍妾柳如眉？”
楚楚摇了摇头，嘴角梨涡浅笑，“皇上说是什么便是什么，张无柳或柳如眉，不过是个名字、代号。张无柳的身份让臣能大展抱负，光明正大的大明活着，柳如眉……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床笫之私，不过是一时寂寞的消遣罢了，这点私德并不影响臣对陛下的忠心。”
她竭力撇清与燕王的密切关系，皇帝自是不信，若只是风雪场上的逢场作戏，燕王如何会为了她废侧妃？他冷眼旁观燕王着急地向楚楚递眼神，显然燕王很在意这个女人，生怕她独自承受了一切。
皇帝扶着龙椅起身，踱步到殿下，背着手，阴沉着脸，不怒自威，“那朕问你，你跟燕王究竟什么关系？朕听说燕王有意为你请封，为此废了侧妃，荒了后院。有没有这回事啊，好好考虑清楚了，你若是说得清，朕留你全尸，说不清，朕有的是手段对付……”
朱棣在一旁拼命示意，让她不要再说了，他深知她说得越多，离死就越近了……
楚楚却不以为然，杀人不过头点地，她自觉已是死罪难逃，便要拼尽全力保住心爱之人，她扬着小脸，斩钉截铁说道，“这等荒唐流言竟然也能入陛下的耳朵？臣与燕王不过露水情缘，哪来的这等深情厚谊？皇上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到燕王府调取府中名册，上面绝没有“柳如眉”的名字，臣只在燕王府住过一段时间，并非燕王侍妾，更谈不上什么册封！”
一旁的朱棣、朱允炆、小玩子皆露出了难以捉摸的表情，可能他们也想不到一向正直坦率的楚楚撒起谎来面不改色，更看不透她究竟在耍什么心机。
楚楚在皇帝犀利的目光中叹了口气，又补充道，“当初臣漂泊江湖，偶遇燕王，燕王对臣生了色心，便带回了府，可男人的恩宠譬如朝露，不过月余便已生了厌弃之心。臣无奈只得出府讨生计，万幸破了烤鸭下毒案，被皇上征召入宫担任大内侍卫。近日与燕王走近也不过是因为公事，绝无私情……请皇上明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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